這人……她噘嘴瞪他。


    要不是擔憂他的安危,她才不會要玲瓏替她說情,好讓她可以跟著前往呢。


    隻見馬車終於進了懸福門,就停在金闕宮前的廣場上。


    衛凡率先下馬車,抱著女兒,葫蘆趕忙跟上,然才走了幾步,明明就是平整的地,她也能失去平衡地往前跌——


    “小心一點!”


    原以為會撞上地麵,豈料他竟迴頭撐住她,改而握住她的手。


    “我我……很小心了啊。”那是地板的問題啦……


    “葫蘆真的好能跌,就連走得慢也能跌。”連衛玲瓏都忍不住搖頭歎氣。


    葫蘆沒好氣地睨了小人兒一眼,可憐她卻是無力友駁。


    “走好。”衛凡握著她的手,放慢了腳步。


    進宮帶著玲瓏,是讓玲瓏去探探皇後,可以避人耳目,不讓人以為他找皇上私議什麽,如今再添個丫鬟婆子倒也無所謂。


    況且,她跟在身邊,也省得教他擔心她會不會走著走著掉進湖裏,他可不想再費勁救她一迴。


    她輕點著頭,差怯地走在他的身側。


    “對了,我把顏芩趕出府了。”


    聽他漫不經心地提起,葫蘆驚詫地抬眼。她並沒有告訴他,是顏芩將她推下湖的,他怎會知道?


    “反正,她沒用處了。”手令到手,就等著皇上大顯神威,將盧家一網打盡。


    葫蘆沒應聲,想起昨晚湖底的鬼魅,仍是心有餘悸。他不知道,將她困在湖底的不是顏芩,而是那些催命鬼魅。


    她……到底還能待多久?


    “潘叔叔!”


    衛玲瓏的撒嬌唿喚,拉迴她驚懼的心神,一抬眼便瞧見穿著禁衛軍黑衫銀半臂的潘急道。阿潘……天啊,他升官了嗎?這禁衛服和她以往見過的極不相同。


    也許是她的反應太大,教衛凡從餘光中捕捉她的喜悅。


    她看著潘急道的目光……狼佛極為雀躍,像是在開心著什麽……這一慕教他打從心底不悅。


    “玲瓏寶貝,潘叔叔抱!”潘急道麵貌粗獷有型,濃眉大眼,斂笑生威,然一瞧見衛玲瓏,儼然像個鄰家大哥,眼神都快要化為一灘水。


    她二話不說地伸長雙臂,毫不猶豫地、見異思遷地奔到潘急道懷裏。


    他忍不住往她頰麵一親,用力地包著她。


    “喂,別輕薄我家丫頭。”衛凡不耐地啟口。


    潘急道挑起一邊眉。


    “我叫喂嗎?這可是宮中吹,衛爺,是誰該對誰行禮?”


    他可是正二品太尉兼任皇宮禁衛長,而他不過是個皇商,搞清楚狀況。


    “潘大人。”衛凡皮笑肉不笑地道,朝他伸出手。


    “哄你開心了,可以把玲瓏還給我了吧。”


    葫蘆見狀,無聲呻 吟著。這兩個人還是老樣子,水火不容。


    “你這家夥!”潘急道哪受得了他那張賤嘴,正想反擊,瞥見他身旁的葫蘆,不禁笑得趣味盎然。


    “喲,一家三口不成?祖孫外加個爹,衛爺可真是幸福,哪裏找個婆子迴家供著?”


    葫蘆聞言,臉色很不客氣地往下沈。


    臭阿潘,關她什麽事,做啥拿她作文章。


    他們要廝殺自個兒去,管他們殺個你死我活,她才不管呢。


    “不對,葫蘆不是婆子,胡蘆是我的丫鬟。”衛玲瓏趕忙解釋。


    不過,是一家三口沒錯,她凱覦葫蘆當娘已經有一段時日了,最近好不容易見她與爹爹漸入佳境,怎能讓潘叔叔壞事。


    “哇,敢情是衛家半年一迴聘奴,如今已聘不到奴,就連婆子都采用了?”潘急道煞有其事地不斷搖著頭。


    “就算宮中秀女也沒汰換得這麽快,衛家可真不是普通的奢侈。”


    葫蘆眼皮抽了下,暗暗在心裏腹誅著他。


    “好說,衛家富可敵國可不是隨便說說,奢侈也是應該的。”衛凡皮笑肉不笑地一把將女兒給搶迴懷中。


    “潘大人忙吧,草民不打擾了。”


    “沒雅量的家夥。”潘急道啐了聲,見他真沒打算理睬自己,手幹脆往他肩頭一扣。


    “喂,待會到雙喜樓坐坐,我有事跟你聊。”


    “沒空,草民沒有潘大人那麽閑。”


    “喂,你這個小鼻子小眼睛的家夥……反正我不管,待會你給我過來就對了,我當了一晚的差餓死了,先過去等你。”說完,也不管衛凡管應了沒,正要走,卻發現腳板竟被一雙繡花鞋給踩住。


    這是怎樣?他緩緩抬眼,對上那張揚笑卻笑得很冷的臉,不知怎地,突然覺得這種笑法好熟悉啊……


    “抱歉。”葫蘆緩緩縮迴腳,卑微地道歉著。


    潘急道眨眨眼,擺了擺手,不怎麽在意,是說這個丫鬟的聲音……怎麽那麽像夕顏?


    對了,她也叫葫蘆?


    “這麽一來,皇上所交托的事,已全都完成,剩下的就等皇上聖裁。”


    進了禦書房,衛凡將剛得手的手令往金鏤雕花書案上一擱。


    巳九蓮瞥了一眼,自然認得出那是出自於哪位官員。


    “辛苦你了。”這人早被他鎖定,然而要定罪總是需要證據,否則大可不必大費周章地設下圈套。


    “不名是分內的事,我還有事,先告辭。”


    “衛凡。”他涼涼地喊住他的腳步。


    “皇上還有事?”


    “你這一迴會不會太趕盡殺絕了?”


    “趕盡殺絕?”他咀嚼著話意,似笑非笑地啟口,“能鏟除那種與官勾結的富商,對皇上而言,也是好事一樁,是不。”


    “確實。”巳九蓮完全認同他的說法,隻不過——“可你有沒有想過自身的處境?”


    “皇上明示。”


    “少跟朕裝蒜。”巳九蓮輕哼了聲。要論心計,他壓根不亞於衛凡,正因為如此,他更清楚手段愈是殘忍,代表自己前是無後顧之憂。然而衛凡有個再寶貝不過的女兒,如此行事在他眼中,實在太過莽撞。


    可偏偏衛凡向來就不是個莽撞之人,再加上兩家結下的梁子可以推算到六年前,沒必要等到現在才一拚討迴,這實在不像衛凡的個性。


    衛凡看向門外,唇角依舊勾得極彎。


    “有皇上在,我還有什麽好怕的?”


    手令到手,就等盧家的貨送到京城,那貨變成了罪證,不但這背後牽涉的官員可一並打進牢裏,就連盧家兩個當家都不能逃過,就算罪不至死,盧家也成了風中殘燭,隻剩一口氣,他還有什麽好怕的?


    “你就不怕萬一!”


    “那就是我的命了。”他笑得雲淡風輕,也不知道是太過相信自己的能耐,抑或者沒將自個兒的命當一迴事。


    “待會好好地會一會潘太尉吧。”


    衛凡微揚起眉,才在想潘急那那家夥怎會突地邀約他,原來是皇上的旨意。


    看他撇唇冷笑的表情,巳九蓮不禁好笑道:“果然是竹馬之好,聽朕這麽提起時,表情如此一致。”


    “碰巧住棒壁而已,別說我和他是竹馬之好,我都一身雞皮疙瘩了。”


    巳九蓮聞言,低低笑開。


    “就連反應都一致,那麽有他在,朕就放心了。”


    衛凡皮笑肉不笑地說:“多謝皇上。”他決定迴頭就跟潘急道說清楚,要那家夥省掉這麻煩事。他不需要他保護,相信他也不怎麽樂意保護他。


    走出禦書房,適巧太監持祿已經領著女兒和葫蘆走來。


    上了馬車,本想要迴府,但他仔細想想,還是會一會潘急道,省得他日麻煩。


    “爹爹,咱們要去雙喜樓?”一見馬車不是往家的方向,衛玲瓏喜形於色。


    “你不想去?”話明明是對著女兒說的,可偏偏那雙眼就是盯著葫蘆不放。


    真怪,怎會愈看愈對眼了?


    “想!自從潘叔叔搬到太尉府後,我已經很久沒見到潘叔叔了!”


    瞧女兒興高采烈的樣子,衛凡不禁冷冷地掀唇說:“是啊,到時候又把爹爹給忘了。”不是他要說,他這個女兒老是一見到熟識或者是喜歡的人,便二話不說地撲上去,把他拋到腦後去。


    “才不呢,我最喜歡爹爹了。”說著,直接撲進他的懷裏。


    “狗腿。”他哼了聲,卻愛憐地摸著她的頭。


    “狗腿也隻對爹爹。”


    葫蘆被她的童言童語給逗笑,直覺得這對父女果真是感情很好。但既是感情如此好,為何在府內反倒少見互動?


    或許是他這陣子忙,等忙過這陣子,應該就會如玲瓏所說的恢複正常。


    “你在笑什麽?”他問。


    她的笑容極美,不豔不妖,可就是教人如沐春風,光是瞧著,就能被感染。


    “小爺和小姐感情真好。”這真是太好了,就算她不在,這對父女也能和睦地相處著。


    “能有什麽辦法?”他狀似無奈地歎口氣。


    葫蘆笑瞇眼,知道他這是無可奈何的歎息,沒教他擱在心上的,他可不會這麽說。


    不一會,馬車來到城西的雙喜樓。


    雙喜樓為六角樓,翹簷飛閣,斜廊穿銜,後方還設有不少涼亭,讓人得以欣賞這自然的湖泊景致。


    “你們總算來了。”


    潘急道獨自在湖橋亭內用膳,聽見腳步聲便朝橋下一望,大嗓門吼著。


    衛玲瓏手裏拿著皇後贈與的繡娃,舉步奔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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