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奇孛大大咧咧地拖過椅子,坐在任蔚身前,把拐杖置於椅邊。他看著被火焰烤得生響的野兔肉,道:“其他神劍。從長輩那裏聽說過一些……像是‘明月’啊、‘古道之劍’。”


    看他的模樣,應當是認真迴憶後才作答。也就是說,他並不知道“清火刃”。


    古道之劍,任蔚記得張奕房好像提到過,但他說這隻是傳說中的傳說,也就沒有再談。既然這位少主知道,那正好可以從他那問點東西出來。


    “‘古道之劍’有什麽特殊之處嗎?”她看似隨性一問。


    張奇孛沒有絲毫疑慮,說道:“說是什麽天下第一劍,但實際上從沒有人擁有過它,至少跟我說古道之劍的那位長輩是如此說的。”


    “天下第一劍?”


    “嗯,天下第一劍。”


    “聽上去很厲害。”


    張奇孛點頭讚同。


    見“古道之劍”的話他已沒法繼續下去,任蔚便另起話頭,道:“看來大家都知道‘明月’。”她說著,同時從烤架上拿出被木條貫穿的野兔,“喏,已經好了。”


    “多謝。”


    張奇孛本想讓公主先吃,但想到公主之前的窘態,還是讓自己裝作更餓的樣子為好,於是他道謝,接過兔肉。


    雖然張奇孛不算很餓,但他之前說的也是實話,他以為來到三從方就能嚐到北方的佳肴,因而有意留著肚子。


    如今入嘴的兔肉雖然未加調料,不過吃起來格外鮮美,他看著任蔚,對這比她稍小一些的姑娘頗有好感,再加之兩人身體皆有殘缺,“天造地設”四字忽然閃過張奇孛的腦海。


    兩人年紀相仿,經曆也頗有相似——任蔚從小到大被軟禁於鞠崇閣中,而張奇孛則從未離開過天哮,在此之前,他一直與淩風寒冰為伴。今年,都是兩人真正打開眼界的一年,不可為不是緣分。


    這些事情,任蔚和張奇孛都還沒有想到,但他們心中,都隱約燃起一絲奇妙的溫潤。這段懵懂的感情究竟會將二人命運引至何處,現在,無人能下定論。


    張奇孛笑著搖了搖頭。


    “怎麽,不好吃?”任蔚挑眉問道。


    “沒那迴事。”張奇孛的牙齒在月光下非常皎潔,他大口扯下兔肉,打算繼續談論神劍的話題,“你方才說‘大家都知道明月’,我們說的,應當都是海龍幫的那把?”


    “嗯,海龍幫的幫主海玖。”任蔚點頭,從烤架上拿出另一隻,挽起幹淨的衣袖,露出白嫩臂膀,細嚼慢咽起來。


    “那確實是眾人皆知,最初也不知是誰傳出來的。”


    可能就是柳庵幼那幫出逃的弟子。任蔚心想。


    “我還聽說,那把‘明月’能治愈傷口,若用那把神劍,說不定能把神子體內的毒排除。”


    “秦老聯絡過海龍幫,但杳無音信,此處離東海有兩千餘裏,再加上多國阻擾,消息幾乎沒法傳過去。”


    “這樣啊……”張奇孛若有所思。


    他吃完最後一點肉後,將殘骸扔進叢林中,起身問道:“哪兒能借個水?”


    “那邊。”任蔚手指泉水,那井正巧被樹擋住。


    “多謝。”張奇孛拄著拐杖,走到井便,靈巧地蹲下身子,將手和嘴巴洗幹淨。


    任蔚發現,那拐杖之前很靠近火邊,離開火後,軀幹好像有所變色。


    等到張奇孛坐迴,任蔚問道:“這拐杖不是木製的?”


    “暈紅鋼。”他迴答。


    “哦——”任蔚知道暈紅鋼的珍貴。七大教派的少主有暈紅鋼製的拐杖,不足為奇。


    “之前那個平天卿說的共同敵人,真有此事?”他問道。


    任蔚不置可否,吞下嫩肉,道:“最好是沒有,但從姚村消失的兩人實在太過古怪,你不覺得?”


    “嗯……”張奇孛拉長聲音,同時分了些心思專注於吃兔頭,這是塊難啃的地方,“的確如此。烈成炬在離開姚村之前一直和另外兩人居住在一起?”


    “村民都是這樣說的。噢——”任蔚驚唿道,“他們離開的那天還發生了一件怪事。”


    張奇孛總算把薄薄的一層肉解決,他吐掉吃進嘴裏的骨頭,抬頭問道:“怪事?”


    “在村子西麵的路口——路邊上,有一具狗的屍體。”


    “這很奇怪嗎?”他不解。


    “在那個姚村,就算是野狗,村民們也都認識。行道中有一隻死裝詭異的狗,但無人承認是自己殺的,他們覺得奇怪。”這都是康瑞告訴任蔚的。


    “狗呢?”


    “已經埋了。”


    張奇孛的興趣被稍稍勾起,他想知道更詳細:“狗是怎麽死的?”


    “不知道,說狗的身體幹癟無水,覺得不吉利,早早就把它埋了。”


    那就沒辦法了。張奇孛無奈。


    “吃完了。”任蔚扔掉殘骸,很快清理完兔肉留下的油漬。“打算去哪?”


    “你呢?”


    “浩然樓。”


    “估計快結束了。”張奇孛說。


    “反正沒事。”


    張奇孛笑道:“突然想起,我確實要過去一趟,不然連晚上住哪都不知道。”


    把烤架和椅子擺迴原位後,兩人重新踏上去浩然樓的路。


    月光依舊,在人煙稀少之處,蛐蛐似乎在為兩人伴奏。


    途中,他們再次經過了蘇暮槿所在的屋子。


    “這個地方真是安靜。”張奇孛有感而發。


    “為了療養,特地找了個少有人過往的地方。”任蔚解釋。


    大門忽然推開,幫蘇暮槿清洗完身體的丫頭正把一桶水舉至頭頂——也不知裏頭有沒有水,但她走起路來一點都沒晃悠。


    她見了任蔚,便打招唿道:“公主,晚好。”同時用靈巧的右腿帶上大門。


    忽然有人在漆黑之中喊自己,任蔚嚇了一跳,見是個用白毛巾蒙著半張臉的丫頭,估計是擔心把外頭的病帶進房間,因而把口鼻都遮住了。


    “晚好。”任蔚迴過神來,迴應這個武功紮實的丫頭。


    “這位是?”她好奇地看著這位天哮的客人。


    “我是天哮的少主,張奇孛。”


    他主動迴答。


    “噢,見過少主!”女子忙說。


    任蔚看時間不早,擔心到浩然樓的時候,集會已經結束,於是對女子說道:“我們走了,你看著點路。”


    “嗯,兩位走夜路,也注意安全。”


    “等等!”張奇孛忽然提高音量,猛然轉身,拐杖在手中旋轉一圈,彎曲的一邊搭在還沒走遠的丫頭肩上,讓她停住了腳步,“站住。”


    任蔚詫異地看著張奇孛。


    “把桶子放下。”


    張奇孛一字一句地對女子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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