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二的上午,陳老漢穿得暖暖和和的,抱著暖手的銅爐,坐在廚房裏逗弄麵前的黑狗。


    陳正南和林姑娘坐在方桌旁擺開了棋盤,正在對弈廝殺。


    陳正南下得津津有味,林姑娘則額上沁出了細密的汗珠,手握棋子難以落子。


    就在這時,忽然間聽到一陣嘻嘻哈哈地說笑聲,有人從北邊上了莊台。


    陳老漢連忙放下手中的暖爐走出去,隻見張全、徐萬勝紅著臉,帶著碾房裏幾個長工,後麵居然還跟著賣地的周地伢子,五六個人說說笑笑走上莊台。


    他們手裏有人抱了一壇酒,有人拿了幾顆白菜,有人抱了一些家裏炸的饊子、圓子、蕉葉子,也有人拎了家裏正下蛋的老母雞,有人捧了三二十個雞蛋,一群人說笑著走過來,看見陳老漢,眾人連忙打躬作揖道:“陳老伯,給你拜年啦,祝你老人家壽比南山!”


    眾人說著就到了門前,陳正南連忙出來,林姑娘也慌忙起身,整了整自己身上的衣服想要躲出去,已經來不及,隻得大大方方地在門口迎著大家。


    陳正南和一群來客相互作揖、問好、拜年,林姑娘就站在門前,給大家一一行了萬福禮。


    陳正南和陳老漢父子倆請了眾人進屋坐了,林姑娘忙拿出新買的茶具和茶葉,收了棋盤棋子,為大家泡茶。


    周伢子見了林姑娘,臉上滿是訝異之色,很是吃驚,悄悄地問陳老漢道:“陳大爺,這位是——難不成是你兒媳?”陳老伯明知道陳正南和林姑娘的事情還沒有眉目,事情也不爽朗,但是這話說到了他的心坎上,這正是他夢想的事,便虛榮心上漲,點了點頭小聲說道:“是啊,隻是還沒辦事呢。”


    周伢子臉上便現出驚訝和羨慕之色。


    張全和徐萬勝之前已經見過林姑娘一次,這一次又遇到,也坦然了些,說話喝茶略有大方。


    林姑娘彬彬有禮,大大方方地招唿了眾人喝茶,給他們都搬了凳子坐下,拿了花生、瓜子擺盤放到桌上,便大方地說一聲:“各位叔叔,大哥,你們先聊著。”


    她說完,拿起圍裙係上,動手忙活起來。


    陳老漢也連忙迴到自己屋裏,脫下它心愛的羊皮襖,又穿了件破襖子,拿草筐去裝柴草,坐在灶前燒火。


    陳正南和徐萬勝、張全便都去了陳大爺的屋裏坐,吃茶聊天。


    張全和徐萬勝自然是要開陳正南和林姑娘的玩笑,問他什麽時候把婚禮辦了,他們正等著吃喜酒呢。


    陳正南搖搖頭道:“這事八字還沒有一撇,再等等看。”


    賣地的周伢子便問陳正南這林姑娘的來曆,陳正南見他是莊子上的人,不忍心瞞他,就把遇到林姑娘的事從頭至尾簡單說了一下。


    周伢子點頭說道:“原來如此,這就叫千裏有緣,善念相牽。真好,你們倆正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設的一對。”


    幾個人說著閑話,扯著閑篇,才剛一會兒,陳老漢便走過來脫下自己的舊衣裳,又換上新羊皮襖說:“吃飯啦,喝酒!都先去淨手吧。”


    陳正南趕忙來到廚房,林姑娘已經擺好了幹淨的木盆,裝了熱水,放了新手巾。吃飯的方桌上,擺著五七樣大肉暈菜,兩碗蒸菜,一盆湯,一個熱氣蒸騰的銅火鍋。


    林姑娘燒熱水燙了筷子酒盅,把燒酒倒在酒壺裏,也煨熱了拿到桌上。


    大家擁進廚房,自然是那賣地的周伢子先洗了手,眾人之後一一洗了,陳老漢陪周伢子坐了上座,張全、徐萬勝和另外兩個夥計打橫。


    林姑娘端了一碗飯半碗菜,去自己的房間裏吃。但是徐萬貴和張全哪裏敢讓,慌忙把她攔住,奪了她碗中的飯菜,一定請她和大夥一起坐了。


    沒得法,林姑娘這才和陳正南坐在下首。


    陳正南為大家斟了酒之後,周伢子先舉杯說了一聲:“多多叨擾!”


    首杯先敬了陳老漢之後,大家便舉杯拿筷子一起吃菜,喝酒。


    原來,這周地伢子聽說陳正南要買地,隻想著把這筆生意談成了,他打聽到張全、徐萬勝幾個人要過來莊台上給陳老漢拜年,便不請自來地跟著他們幾個一起湊了這趟熱鬧,為的是能夠做成這手買賣,得幾個傭金。


    人啊,為了錢往往就這樣,到處拋頭露麵,但有的機會不錯過,費盡心機,隻為了多掙碎銀幾兩。


    三幾杯熱酒喝過,眾人便覺得心裏熱烘烘的,麵色飛紅,興致高漲,那話也就多了起來,說天,說雪,說到邱家湖這一年夏天會不會遇到大洪水,湖地裏的莊稼收成如何,是不是一個大的豐收年。


    說到了邱家湖裏的莊稼,就說到了湖地,賣地的周伢子便說到了陳正南先前提到的那樁事,就停下筷子,放下酒盅,對陳正南說道:“小老弟,你說買地的那事,我已經給你問了,那塊地的地主是我沒有出五服的本家,就住在我家後麵不遠。我前個天到他家喝年酒,已然替你把這事問一下了。那地隻要你出得起價,他自然是往外賣。他那地不是不好,隻是他嫌離家遠,他想賣幾個銀錢買莊子裏的大地,就算少一些,可是離家近,伺候著方便些。”


    陳正南連忙答道:“一切都仰仗周先生,這個事我不太懂,全靠你成全。”


    陳老漢連忙問道:“小周,你可問了,那地要多少錢一畝?”


    周伢子說道:“我問了,他說每畝地一兩五。”


    聽了到這,張全和徐萬勝他們才知道,周伢子趕了和他們一起來,原來有自己的算盤。


    張全心直口快,便說道:“你說的那塊地我知道,我去那裏割過葦子。那塊地雖然高,可是也值不了那麽多錢,莊裏的大地才多少?這個價不能買,貴得多。”


    徐萬勝自然也是附和,認為那地要的價太高。


    周伢子端起酒杯,便和他們兩個人喝酒,之後笑著說:“買賣生意就這樣,你想買,就有人賣;出價高那是他一廂情願,俗話說,我要的價高,你可以不買,買賣是談下來的。他價高,你可以往下砍,我在中間給你們拉線,遞話,轉個彎,要不然我怎麽能吃這碗飯呢?”


    陳老漢說:“你說得對,是這個理。不過呢,這事正南我們爺倆也隻是說說,也不一定非要買那地。如果價格相宜,自然這生意能做成;價格不相宜,也就大風地裏的閑話,說完了就吹散了,和沒說一樣。真說不成就算,別苦了你白忙一場,隻饒你磨爛了鞋底,跑細了腿。”


    陳老漢說著向周伢子舉起酒杯:“來,喝一杯辛苦酒。”


    那周伢子喝過了酒,陳正南又幫他斟上。


    周伢子說道:“正南老弟,陳老伯,真心想買的話,你們給我開個價,我在中間給你們拉拉鉤遞遞話,隻要你們兩家一個真心想買,一個想賣,哪有做不成的買賣。”


    陳正南說:“周先生,我年輕,對這土地上的事一竅不通,一切全由我爹做主,這事他老人家看著可以就行。”


    說著,他便敬周伢子一杯酒,張全和徐萬勝幾個人也都吃著,彼此互相喝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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