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城西山別院,除了一條石板小徑掃得幹淨,其餘都被白雪覆蓋。幾株倒掛金鍾臘梅迎風傲立,幾隻麻雀在枝頭嘰嘰喳喳地叫著。


    並非是別院內的工作人員懶惰,而是主人特意吩咐,不允許將院內積雪打掃,保留天然的景致。


    趙功達頭上戴著煙灰色裘帽,身著同色棉布長袍,快步走向大門口。


    “初老啊,怎麽敢勞您大駕?”警衛們雁翅散開,趙功達迎了上去,兩位宗協巨頭的雙手緊緊地握在了一起。


    “侄子和侄女出了這樣的事情,我哪能不過來看看?”一向麵色祥和的初老在此刻不免也帶了些微焦慮。


    “謝謝初老,裏麵請。”趙功達虛引著初老進了客廳。


    倆人雖同屬宗協,但體製內有規矩,平時很少串門,這是為了避嫌,免得讓外人揣測有結黨營私之嫌。


    兩人分主賓位置坐下,秘書殷勤地送上熱茶。


    “這些俗禮就免了吧。”初老拍了拍趙功達的手,輕聲說道。


    “嗯,你們先出去吧。”趙功達點了點頭,把秘書和警衛都打發出去了。


    室內再無旁人,初老這才說道:“你應該已經掐過無數遍了。”


    初老所說的掐了多少遍,是指趙功達精研的鬼穀子掐指占卜術,他在這方麵的造詣,國內術界可以說是無人望其項背。


    “慚愧啊,這可能就是醫不自治。”趙功達露出赫然之色。


    自從得知女兒兒子出事以後,趙功達就心急如焚,如果不是紀律約束,他早就連夜出京了。


    萬般無奈之下,他能做的也隻是焚香淨手,掐指推算。然而關心則亂,他一時忘記了祖師爺的金規鐵律。


    占卜,和醫術是一樣的。醫生不給自己看病,不敢治療自家親人的病;而作為術士,不會給自己算命,同樣也不會給親人卜卦問神。


    趙功達掐指算了無數次,總是不能得到滿意的答案,一夜間頭發又白了許多。


    “唉,你是過不了兒女關啊。”初老搖頭歎息,術士泄露天機越多,受到的反噬便越多,而這些反噬,要麽應在自身,要麽應在至親,所以,他一輩子也沒打算要子嗣,以免禍延子孫。


    而趙功達卻沒有他看得那麽透徹,在妻子一個個離他而去之後,仍是堅持娶妻生子。結果,兒女是有了,道心卻亂了。


    “麻煩老弟把香取出來,我給侄子侄女排上一卦吧。”初老從口袋裏掏出一個金色錦囊,放在桌麵上。


    “什麽?”趙功達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初老平時排卦,用的大都是絳紅色錦囊。隻有遇上大事,才會啟用這個金色錦囊,趙功達也僅見過寥寥數次。


    今天初老拿出金色錦囊,可以想見他的重視程度。


    “快點請香過來吧。”趙功達的驚訝並不出初老的意料,邊催促邊打開了錦囊。


    六個銅錢大小的甲魚殼靜靜地躺在桌子上,閃爍著熒熒的光芒。


    自古以來,國師問天,大都用龜甲卜卦,其中是有原因的,一是烏龜在傳說中也屬於龍種,二是壽命長久,吸收天地精華較為濃鬱,卜卦的準確率極高。


    而初老掏出的甲魚殼卻隻有銅錢大小,這樣的甲魚能有多少壽齡?排出的卦象能準確嗎?


    其實,部分甲魚修煉成精以後,壽命比烏龜更長,民間曆來就有千年的烏龜萬年的鱉之說。


    甲魚成精以後,和龍族一樣,可任意將身體變大變小。


    初老的這六個甲魚殼,個個都有上萬年的壽齡,也難怪他為國事排卦的準確率如此之高。


    趙功達捧出個貢香盒,這裏麵的上上金品伽羅香是其弟子由海外請購得來,乃香中珍品。


    初老撚出三根貢香,插在香爐之上,默念一番,點燃,複又默念。


    嫋嫋白煙散出,一股異香頓時充斥了整個客廳。


    初老雙目緊閉,口中念念有詞,捧起甲魚殼,在空中搖晃幾番,這才將甲魚殼依次擺放在桌麵上。


    六個甲魚殼呈現“凹凹凸凸凹凸”。


    “雷火豐卦?”趙功達麵露喜色地問道。


    他自然識得這個卦象,雷火豐卦,又名古鏡重明。豐者,大也,古鏡埋於地下,失去光華,重放光明之日,便是時來運轉之時。所以古人對此卦象編歌一曲:“古鏡昏暗好多年,一朝磨就似月圓;君子謀事逢此卦,時來運轉喜自然。”


    “如假包換。”初老拱了拱手道:“恭喜老弟,侄子侄女因禍得福了。”


    “謝謝初老,謝謝初老。”趙功達喜不自勝,老淚瑩瑩。


    “客套了,侄子侄女既是逢兇化吉,遇難呈祥,老弟就不要再為難當地官員了。”初老這才呷了一口茶,緩緩說道。


    這才是初老此行的真正目的,也是接受了一號首長的委托。


    前些年,某京中大員的女兒在豫省遭遇一幹地痞流氓調戲,女婿被群毆致死。這位女婿卻是軍中大佬的子侄,兩方家長出麵,差點鬧得炮轟豫省某城。


    時任一號首長出麵調停,肇事者全部繩之以法,某城的官員全體降級,並開展了鐵腕嚴打,此事才作罷。


    宗協副會長趙功達,在和平年代,廣受門徒,其潛在勢力遠超不問世事的初老。


    如今他的兒女在豫省失蹤,誰也不敢保證他會不會把豫省鬧個天翻地覆。任何動蕩都是不允許出現的,這才有了初老來慰問趙功達。


    “請初老放心,我絕非不明事理之人。”趙功達自然聽出初老的弦外之音。


    其實,他已經派了很多手下連夜奔赴豫省,中州上空的直升機一直就沒有斷過。


    “這就好,不過,老弟還沒付給我卦金呢。”目的已經達到,初老就打起了哈哈。這也是行規,如果是免費排卦,結果就會不穩定。


    “當然,隻是小弟我這點家底,初老怎會看上眼?”趙功達看初老那貌似忠厚的眼睛裏閃出狐狸似的光,不由得一陣心虛,用手擋了擋桌子上的貢香盒。


    “老弟啊,你這貢香可是越南水沉密結棋楠,香中的極品,自古就有一片值萬金之說,香氣甘甜、馥鬱、典雅、尊貴,曆朝曆代都由皇家壟斷。越南近代戰爭不斷,米國的轟炸機更是把百年的棋楠樹炸得所剩無幾。老弟能搞到這等貢香,我可是羨慕得緊啊。”


    原來這般貢香又名“浴佛香”,紀曉嵐在四庫全書中記載:越南南部所出的棋楠最優、最正統。越南在華夏政府的幫助下,實現了南北統一,在北部山脈也開始引種了棋楠樹。但可惜的是,這些用棋楠樹為原料提煉的極品貢香並沒有迴報給華夏,反而源源不斷地上供了紅聯國的首腦。


    “即便如此,這些香也抵不上初老的卦金。”初老如此識貨,趙功達隻有忍痛割愛:“您再看看其他物件,有沒有入眼的?”


    “哈哈,別假大方了,要是都給了我,你可不得半夜哭鼻子。也罷,我隻請三根即可。”初老並不貪財,果然隻取了三根貢香。


    金會長的弟子離開後,劉暗昱立即將房門反鎖,盤腿打坐,進入休眠狀態,運行起禦寇玄經,修煉魂力。


    烏衣撇著嘴呱呱叫著,嘲笑劉昱是臨時抱佛腳。


    早晨起來,帶著烏衣在餐廳一起吃早餐。烏衣已經習慣了眾人的圍觀,也不再賣弄,隻專心地啄食著牛肉塊。


    早餐結束後,劉昱用鳥籠裝好了烏衣,打算去城隍廟附近逛逛,也許能找出徒弟們失蹤的蛛絲馬跡來。


    正好在賓館門口遇上了匆匆趕來的金益聲。


    “劉先生,真不好意思啊,沒有好好招待你。”金益聲滿臉歉意,拉著劉昱的手說道。


    “好好說話。”劉昱卻不接受道歉,他看出了金益聲的滿腹心事,開門見山地說道。


    “嗬嗬,小老弟快人快語,我喜歡這性格。”金益聲迅速將尷尬收起,拉著劉昱道:“快點跟我走,我給你介紹幾位朋友,以後說不定對你有用。”


    看金益聲著急忙慌的樣子,劉昱也不好打趣,跟著他快步走進了一間寬敞的會議室。


    十幾個人圍著橢圓形的桌子,正在緊張的議論著什麽。


    “馬省長,這就是我給您介紹的劉昱劉先生。”金益聲向為首的中年人介紹道。


    “小劉啊,你好,我是馬為民,認識你很高興。”馬為民臉膛紅潤,主動和劉昱握起了手。


    劉昱看到馬為民,渾身一震,好像在哪裏見過這個人,一時卻又想不起來。


    “我好像在哪裏見過你?”


    跟前的幾個人笑了起來,其中就有剛剛提拔到省城工作的黃南。


    “劉昱,你可能是經常在電視新聞上看到馬省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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