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大根聽聲音就知道是民兵營長劉成,劉成是名轉業軍人,迴到大隊以後,把自己的轉業津貼幾十元人民幣全部上繳,支援革命建設。


    這舉動讓老書記感動得熱淚盈眶,和幾個大隊部委員一商量,就把民兵營長給了劉成。劉家灣文藝演出隊還編了快板書,“說劉成,唱劉成,劉成同誌真英雄,打仗敢於往前衝,轉業迴家立新功……”呱嗒嗒呱嗒嗒。


    劉成自小就和劉大根關係不錯,但後來劉成參軍了,劉大根因為肺結核的原因沒有當上兵。當兵這件事成了劉成一輩子的驕傲,也成了劉大根一輩子的遺憾。


    劉大根不想去炸魚,昨天的那事,到現在還心有餘悸,又不能跟劉成說,人家現在是黨員,萬一拿這事說自己是宣傳封建迷信,再在大隊會上批鬥自己,那可合不著。雖說劉大根沒有上過學,可他半點都不傻。


    開了門,劉成就衝了進來。劉成不是那種特別壯的體型,但筆直的身板顯得特別精神,他不像別人怕傳染上肺結核,躲著劉大根,而是經常和劉大根一起走村串巷的。


    “大根,不會又藏到被窩裏玩自己吧?那玩意玩多了傷身。”劉成和大根在一起,從來沒有民兵營長的派頭,還是多年的哥們。


    “我不玩自己,玩誰啊?你天天有老婆摟著,我隻有摟自己了。”劉大根也順杆爬著開起了玩笑。


    “哈哈,別抱怨哥哥,要不,我跟你嫂子說下,把我小姨子說給你?”劉成一臉正經地道。


    “得了吧,咱這身體,不能害人家。”劉成的小姨子長得確實漂亮,那也是十裏八村有名的美女,對劉大根也有那個意思,但劉大根這點良心還是有的,不願意拖累人家,想到這裏,不由得一陣黯然。


    劉成看大根心裏不悅,連忙找迴話題:“今天公社武裝部長來咱們大隊指導民兵工作,老書記讓咱倆去炸魚,改善下生活,這是政治任務,你可不能推脫啊。”


    話說到這份上,劉大根知道推辭不了,就穿好衣服,跟著劉成來到了大隊部。大隊部的院子裏,已經有很多人在忙乎了。


    他們在地麵上挖了個土灶台,把生產隊食堂的大鍋放在上麵,有人在下麵燒火,也有人用木鏟子在鍋裏翻動著黑乎乎的粉末狀物件。劉大根知道那是生產隊的化肥硝酸鉀,硝酸鉀混合鋸末製成炸藥,這是劉成從部隊帶迴來的經驗。


    不大一會兒,幾個社員就按劉成說的配方製好了炸藥,裝在一個陶罐裏麵,插上一根雷管,上麵用棉花和泥巴封好了口,就簇擁著劉大根和劉成往沙河邊走去。


    河邊有個小鷹船,是洋鬼子家的,洋鬼子是貨真價實的劉家灣漢族人,因為皮膚白得嚇人,好像電影上的洋鬼子一般,於是村裏人都喊他洋鬼子。


    洋鬼子家在舊社會是駛大船的,解放以後,大船收為國有,他就在生產隊裏喂牛,閑暇之餘就去河裏逮幾條小魚打牙祭。按說,這做法是要受到批判的,但人家的大船都被收走了,再加上逮的魚也經常出現在老書記的碗裏,這偷偷逮魚的事,也就不了了之。


    劉大根抱著炸藥罐,在眾人羨慕的眼光中上了船。點炸藥這活是需要膽大心細的,搞不好就把自己炸個粉身碎骨。


    劉大根慢悠悠地把船劃到了河中央,點燃了一根大豐收香煙,望著幽藍的河水,看著水麵上自己的影子,他突然覺得自己心跳加快了,怎麽在自己影子背後好像攀附著一隻黃鼠狼,黃鼠狼那雙小眼睛眯縫著,嘴角上翹,好像在譏笑自己一般。


    劉大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用手拍向自己的脖頸,隻聽啪地一聲響,脖頸傳來一陣巨疼,什麽都沒拍著。


    劉大根晃晃腦袋,覺得自己是昨天沒有休息好,出現了幻象。又往水麵看了下,驚得差點跳起來,那隻黃鼠狼用嘴銜著自己的頭發,兩雙前爪正揪住自己的兩隻耳朵,狡黠的小眼睛和自己對視著,好像在說,你能把我怎麽滴?


    岸上的人不明白劉大根出了什麽事,交頭接耳地猜疑著大根的舉動。劉成喊道:“大根,怎麽啦?被水螞蟥咬了啊?”人都沒下水,哪兒來的水螞蟥哦。


    劉大根瞪著水麵上黃鼠狼:“你小子別得意,等我上了岸,再搗鼓一罐炸藥,塞到你窩裏去,把你的子子孫孫一鍋端。”說完,再也不理會,用香煙點燃雷管,把炸藥罐扔進河裏,然後就迅速地用手滑動著棹子,要趕緊離開這裏,恐怕跑慢了炸到自己。


    但蹊蹺的事情發生了,無論劉大根怎樣劃拉,小船卻是團團打著轉,就是離不開原地一步。


    岸上的人嚇壞了,拚命地喊著大根快劃走。劉成更是火冒三丈地罵道:“大根,你他娘的想死啊?”


    當初填炸藥的時候,唯恐填的少了,炸不死魚,現在就恨當時填藥填得太多了。劉成的眼睛往人群裏掃視著,想找出誰填的炸藥。幾個填炸藥的社員,縮頭縮腦地低下頭,不想讓劉成那噴火的眼睛燒到自己,心裏還嘀咕著:“看不見我,看不見我。”


    船是劃不走了,更不能往水裏跳,要是跳下水的話,妥妥地比魚死得還透徹。劉大根真的後悔這次炸魚了,如果是在岸上,遇到險情還能逃跑,在水裏遇到這樣的狀況,隻有死路一條了。


    想到這裏,劉大根不再繼續瞎劃拉了,對著背後看不見的黃鼠狼說道:“算你狠,別高興太早,我死也不會放過你。”說罷,就幹脆躺在小鷹船上裝死,一動也不動。


    許多岸上的人都閉上了眼睛,心說劉大根這次完蛋了,更有腿快的人撒腿就跑,要到劉大根家通知這個噩耗。


    劉成緊張地盯著小鷹船,嘴裏連連歎氣:“唉,完了,完了。”不知道是說劉大根完了,還是他劉成的政治生命要完了,隻有他自己心裏清楚了。


    該來的,總是要來的。隻聽咚一聲巨響,大地一陣動蕩,站在岸上的眾人隻覺得站立不穩,身子都晃了幾晃。


    河麵瞬間騰起了一個大水柱,把小鷹船連同上麵的劉大根憑空推出老遠,在眾人都以為船要翻的時候,那船居然沒有翻,依然四平八穩地落在水麵上。巨大的水柱帶起翻騰的浪花,接著就是一片白花花的魚浮上了水麵。


    “臥槽,沒事兒?”劉大根爆了粗口,抹了把臉,驚魂未定地往水麵上看看,居然沒有了黃鼠狼的影子,心裏頓時大定,覺得自己福大命大造化大,趕緊拿起網舀子去水麵上撈魚。


    岸上的人看劉大根沒出事,也都鬆了口氣,不少社員紛紛脫了衣服跳到河裏,他們也要分點福利,撈點魚給家裏的孩子打打牙祭。這炸魚是有規矩的,炸上來的一斤以上的大魚,不管誰撈到手,都不能自己帶迴家,必須交給炸魚的人,凡是一斤以下的魚,都可以帶迴自己家。


    劉成看劉大根沒有危險了,興奮地搓手,不停地自言自語道:“這小子還真命大啊。”剛才幾個躲閃著劉成眼光的社員,早已脫了衣服跳到了河裏。


    就在眾人歡天喜地撈魚的當口,劉成忽然發現了危險,水麵浮起了一大片烏青,還有一個鬥大的頭顱。


    劉成驚唿:“天哪,好大的老鱉。”這老鱉的直徑大約有三米還多,碩大的頭顱昂出水麵,露出一根根白森森的牙齒,朝岸上望了一眼,然後劃拉著四肢,向劉大根的小鷹船劃去。


    劉成雙手圍成喇叭狀大喊:“大根,快跑,老鱉精出來啦。”


    在水裏正撒著歡的社員,也顧不得撈魚了,趕緊拚命往岸邊劃拉。


    劉大根也正撈魚撈得高興,忽然聽到劉成的提醒,站起身子一看,我滴娘咧,咋有這麽大的老鱉啊?


    人常說,千年的王八萬年的鱉,這鱉要是萬年了,哪一個不是成了精的?這麽大的頭,這麽大的嘴,張開了還不一口吞了我?這次真他娘的徹底完蛋了。


    這老鱉在水裏極是利索,沒幾下就劃拉到了小鷹船跟前,用那碩大的頭顱要去撞小鷹船。


    奇異的事情發生了,水麵上剛才已經消失了的黃鼠狼倒影又出現了,它居然伸前爪彈了彈老鱉的腦門。


    那老鱉眼看就要得手了,哪知道半路殺出個程咬金,就嘰嘰嘰地叫著,黃鼠狼也吱吱吱地叫著,仿佛在爭論著什麽,然後,老鱉沉下了水,黃鼠狼的影子也消失了。這情景,劉大根沒有看到,他已經昏迷過去了,岸上的人也沒有看到。


    洋鬼子的那條小鷹船載著劉大根駛向了岸邊,仿佛有人在水裏推著一般,河麵上飄著白花花的魚,也沒人再有膽量下河撈。


    眾人七手八腳地把劉大根抬上岸,柳素芝也趕到了岸邊。看到兒子這情景,淚眼婆娑地拿出根縫衣針在大根的人中上刺了下去,一滴紫色的淤血流了出來,劉大根睜開了雙眼,但目光呆滯,像是丟了魂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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