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涯幫忙拖住了魅魂部署的黨羽,另外還準備了一枚記憶水晶,將真相公之於眾。但君家承擔的莫須有罪名與滅門慘劇,總是要真兇來血債血償。


    魅魂選擇蟄伏的地方,其實並不難猜,一路追蹤著魅魂暴露的氣息,君璧與白琅到達預料之中的荒蠻之地,倀鬼沼澤。


    君璧不想給魅魂足夠恢複的時間,同樣,她剩下的時間也不多了。體內的力量在劇烈翻湧,雖然看上去她的雙眸依舊是正常的赤色,似乎短暫地將那股力量壓製,但這並不是長久之計。


    白琅與君璧一前一後,潛入了倀鬼沼澤底部。塵星湖的湖水籠罩在虛幻而綺麗的煙霧裏,可是君璧憑借血石的力量,輕易地看破這場鏡花水月的幻境。


    這是魅魂的老巢,所以魅魂很快感知到外人的入侵。幽藍的湖水泛起粼粼波紋,點綴著熠熠星辰的夜景,緩緩地扭曲旋轉。


    眨眼之間,君璧眼前的景象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原本陪在她身側的白琅突然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蒼茫大地。拂麵而來的凜冽寒風,帶著濃鬱的血腥氣息。


    這個場景君璧似曾相識,在君瑤的夢境裏出現過的就是如此慘烈的人間煉獄。隻不過這一次經曆這場浩劫的人,換成了君璧本身。


    地上的屍體有許多是熟悉的麵孔,君家人,老年、青年、幼年,滿身傷痕,仿佛用血肉之軀鋪就了一條道路,那些斷臂殘肢,那被鮮血染紅的深色泥土,這裏的一切,無不刺痛著君璧的雙眼。


    君璧心中一直有個聲音在不停地告誡,這是幻境,不是真的,這是幻境……可是失去血脈親人帶來的巨大悲痛,確實存在,騙不了人。她並不知道,被滅門那一天,究竟是怎樣的情景,可是如今的畫麵深深地震撼著她,讓她感同身受。


    不遠處傳來細微的哽咽聲,君璧不禁一怔,連忙尋著聲音找了過去。在被掩埋的屍體堆裏,一個渾身染血的女子伏在地上,懷裏抱著一具屍體,淒切地哭泣著。


    君璧緩緩走過去,指尖不自覺地在微微顫抖。


    女子已經失去了一條手臂,斷肢處血肉模糊。她身上狼狽不堪,頭發淩亂,臉龐髒汙帶著血跡,根本看不出本來的模樣。可是當她抬起頭的刹那,君璧感覺到自己幾近窒息。


    本身的情緒在這一瞬間鋪天蓋地湧來,那些被塵封的記憶,片刻間便占據了她的腦海。君璧不知不覺紅了眼眶,望著女子慘白而熟悉的麵容,久久無法平靜。那是君璧的母親!


    她的視線落向地麵女子懷裏那具殘破的屍體,借著昏暗的光線,她終於看清楚了屍體的容貌。那是她的父親,君戰。他毫無聲息地耷拉著腦袋,身上皮開肉綻,無數大大小小的傷口。最致命的一處傷,大概是胸口那個血窟窿,他是被人生生掏去了心髒。


    君璧爆炸般的仇恨從腦海蔓延至全身,激起血石的力量。憑什麽?憑什麽要殺害她的父母?她一定會將兇手千刀萬剮!


    原本已經消散的屬於本身的記憶,全然蘇醒,而她的情緒,同樣讓君璧受到巨大的影響。


    君璧的理智清晰地告訴她,這些都是幻覺,看著眼前的畫麵,她隻是個旁觀者,她會不忍,會悲傷,但還不至於出離憤怒。但是摻雜上本身的情緒,那就不一樣了。


    滔天的怒火幾乎要將她淹沒,腦中似乎有根緊繃的弦在漸漸斷裂,支撐不住。她的身前模糊地晃動著道道黑影,對著她發出桀桀的譏笑。


    君璧揮舞著玄宇,招招淩厲,足以取人性命。可是那些黑影被砍散之後,又迅速地拚合,仿佛綿延可生,無法消滅。


    汗珠從君璧的額頭滑過臉頰,墜落到地麵。她的身體已經開始漸漸感到疲憊,她知道魅魂在借機消耗她的體力,可是她根本無法控製她的情緒與身體。她大口大口喘著粗氣,望著周圍越聚越多的黑影,束手無策。


    不行!這樣下去,她早晚會葬身於此。君璧咬破舌尖,將玄宇插入地麵。帶血的雙手緊緊握住劍柄,她極力按捺住身體裏橫行的力量,凝神靜氣,不去聽那些紛擾的哀嚎,獲得片刻的安寧。


    幻境並非牢不可破,相反,既然知道眼前的是幻象,那麽一定會有可以破解的關鍵之處……


    君璧猛然睜開雙眼,她一把提起玄宇,不再理會身邊糾纏的黑影,而是徑直走到了伏在地上哭泣的“母親”。


    “母親”抬起淚痕交錯的臉龐,緩緩伸出僅存的一隻手,顫巍巍地朝著君璧探去,“孩子……我的孩子……”那眼中的眷戀與不舍,讓見者皆會為之動容。


    君璧慢慢舉起玄宇。身體的力量與自我意識激烈對抗,試圖讓她放棄那可怕的想法。可是她毫不動搖,憑借著痛感維係自己僅存的清醒。


    “抱歉。”君璧將巨劍指向了這位可憐的女子,低聲說道:“我不是她,你也不是她的母親。”


    話音剛落,玄宇就以破竹之勢朝女人刺去,伴隨著銳利的劍氣,女人一命嗚唿。


    隨著她的死去,被操控的幻境失去了效力,在一陣劇烈的震動扭曲之後,恢複成了最初幽藍的湖水。而那個女人,也化作了一條魅魂的手臂。用自己的身體來布置幻境,看來魅魂付出了很大的代價。


    君璧收迴玄宇,負在身後。幻境可以輕易控製本身的情緒,卻無法完全影響她,這就是她的一線生機。


    此時,君璧發現周圍是密密麻麻妖獸。白琅化作原形,守護在她的身邊,正與那些妖獸廝殺。他雪白的羽翼上已經滲出點點血色。那些妖獸好像失去了心智,完全不恐懼他的威壓與怒吼,不要命似的往他身上橫衝直撞。


    白琅剛拍飛幾個,便又有更多的妖獸撲來,簡直是層出不窮。發現君璧清醒,他側過身替君璧擋下瘋狂攻來的妖獸,焦急地以眼神示意。妖獸潮的來曆不用想,也知道是誰搞的鬼。


    心知白琅撐不了多久,君璧上前砍翻近處的幾隻妖獸,對白琅微一頷首。她身上餘力有限,幻境消耗了她過多的力量,她必須保證,接下來一擊即中。


    妖獸潮來勢洶洶,可是妖獸畢竟天生懼怕玄獸,需要魅魂長久的控製,他們才可以一直保持如此癲狂的狀態,所以魅魂肯定就在不遠處。


    君璧站在白琅身邊,一邊應對妖獸,一邊觀察周圍的情況。妖獸是從蠻荒之地而來,倀鬼沼澤隻有一處入口,能讓魅魂最大發揮控製妖獸的能力……她記起了囚禁瀾的地方。


    “給我點時間。”君璧迴過頭,對白琅認真說道:“我很快迴來。”白琅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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