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莫年一個人蜷縮在黑暗裏,無論他怎麽喊,都沒有人來到他身邊,最後一絲光亮消失,留給他的隻有黑暗。


    不知這樣過了多久,突然有一束微弱的光,看起來像是熒光棒,他走過去撿起來,才漸漸睜開眼。


    原來他躺在病床上,身邊是李教授,“你醒了,莫年。”


    他茫然地看著四周,是李教授的工作室,最後目光盯著牆上的日曆,已經過去一個月了,他這一個月沒有任何印象。


    他內心異常平靜,沒聽到李教授叫他,而是固執的走到電腦前,直接查著新聞。


    華瑤的死震驚了所有人,專案組很快結案。這案子震動全國,其中反轉不斷,專案組受到了表彰,甚至電視台讓王導真的拍了紀錄片,用的之前紀莫年記錄的內容。


    而火女們也沒受任何影響,相反因這件事她們更紅了,甚至要去國外演講了。


    那部紀錄片上,紀莫年的名字竟然排在了王導的前麵,他手機裏一大堆短信,還有祝賀關心的郵件。


    副台長給他留言說王導有點小情緒,因為紀莫年的名字在他前麵,但台裏給王導升職了,現在他是台裏唯一的金牌導演,還解釋著,這隻是暫時的,這紀錄片必然會獲獎,將來紀莫年也是金牌導演。


    另外這個案子,之後更轟動的原因,是警方在華瑤留下的蝴蝶戒指裏,發現了一個芯片,裏麵是大量圖片錄音錄像和文字資料。


    發現這個,整個專案組都震驚了,事太大了,聯合調查組上報了京城,因為裏麵明確指認了和洪先生地下賭場有關的人,正是省裏的嶽成天,當天他就被調查組帶走。


    這一個月,竟然發生了這麽多事。


    現在真相大白,有證據指明是嶽成天陷害的紀長嶺。


    嶽成天也承認了,洪先生反水後,他就將火引到紀長嶺身上,以脫身,包括很多細節資料。


    但他唯一不承認的是,當初星宇的屍檢報告是他做的。


    他承認確實讓洪先生買通了星宇親生母親給他下毒,為的就是陷害紀家,原本派星宇去勾引紀莫尋,就是為了揪紀長嶺的錯處。


    他知道以紀家作風不可能同意女兒和下八裏的混在一起,但沒想到是,紀家竟然想幫星宇。


    當時他覺得這事要壞了,所以,才出了給星宇下毒,嫁禍紀家的事。


    但事實並不好操作,紀長嶺做事滴水不漏。


    後來羅振那份指控紀長嶺的資料,也是他的手筆,但嶽成天不承認舉報紀長嶺女兒自殺的匿名信是他寫的,他也不知道是不是洪先生做的,因為那時候洪先生已經和他有了二心。


    之後嶽成天又交代了很多,關於地下賭場,還有相關的人,都一一被調查落網。


    一個連環飛車搶劫案,牽出了橫跨多年的少女被害案,引起社會輿論對於女性受害者的討論,更是牽連出了,背後這麽龐大的黑暗勢力問題。


    可以說不僅震動了安城,更是震驚了全國。


    隻是在這中間,有人拍紀錄片,有人讚揚火女。


    卻無人再提起,最初引出這故事的馮嚴,和這個故事裏,那個千麵女郎葉小瑤。


    可現在這全民狀態,又有誰能說葉小瑤輸了呢?


    ……


    尹淑芳一直沒有去見兒子,但她通過李教授了解兒子的病情,看他醒過來人清明了,不像之前發瘋的毫無意識的樣子,尹淑芳終於鬆了口氣,“是否已經穩定了?”


    李教授卻搖頭,覺得還是要帶紀莫年出國,離開熟悉的環境。


    這一次尹淑芳沒有再多言。李教授看著她,“明天的飛機,你要去見見莫年嗎?”


    尹淑芳卻遲疑著搖了搖頭,“我今晚的飛機,飛意大利,去那邊的科研中心,我想我不會再迴來了。我猜莫年也不想見到我,還是不見為好。”


    “可他去見了你丈夫,紀長嶺。”


    說到這,李教授深深歎了口氣,吩咐著自己工作室的人,“那邊救護車備好了嗎?”


    工作室的人點頭,尹淑芳一愣,隨即明白過來,掩麵痛哭,“我有罪,我們都有罪,可為什麽我們的罪要報應在子女身上,為什麽?”


    “這都是人的選擇,尹淑芳,我早和你說過。”


    最終李教授離開了工作室,臨走前迴頭看尹淑芳,眼神中不再是心疼,而是極盡冷漠。


    尹淑芳抬頭和她目光相遇,終羞愧的一句話都沒說出來,她知道,今後她的人生將孤寂淒楚,都是對她的懲罰。


    ……


    紀長嶺的書房裏,他正打著電話,不日就要起程去京城任職。


    可以說,馮嚴這個案子,如蝴蝶效應一樣,影響著很多人很多個領域,但最大的受益者,就是紀長嶺。


    報出來嶽成天是背後指使者,說他一直破壞競爭對手紀長嶺項目上的事,查下去調查組發現紀長嶺相當清明,尤其是他嶽父在的時候,規矩著做事做人都相當出色,幾個大項目處理的也好。


    而且,被嶽成天算計,星宇和莫尋的事,儼然使他成為了受害者,所以無論哪一方麵都備受關注,受到同情和優待,形象就立了起來。


    上麵關注這個案子,直接把他調去京城,他這一次終於得償所願,紀莫年外公一輩子做事耿直沒有達到的高度,紀長嶺達到了。


    他現在就是人生最得意的時候,此時他在電話裏謙遜著,說著無需祝賀,都是秉公辦事的,往上走,自然也是為了更好的實現自己的理想抱負。


    他說的謙遜,可坐在那的腿忍不住翹了起來,一抬頭看到門口的兒子,就不免皺眉,忙和那邊寒暄幾句就掛斷了。


    他原本還想習慣性的嗬斥,怎麽不敲門,可看到紀莫年蒼白消瘦的臉又不忍心了,“聽你母親和李教授說你好多了。


    你這個病,以前我說過,就是因為工作量不飽和,你要是當初聽我的進省裏,上麵要溝通下麵要去施工現場,哪還有時間想有的沒的。”


    他看著紀莫年的臉色變了,也意識到說這些不合時宜,歎息著,拍了拍紀莫年的肩膀,“我這個父親做的不稱職,對不起你和你姐姐,還有你媽。但爸爸也有理想抱負,你外公當初沒實現的,我都要去實現。


    兒子,去國外和李教授一起多學習,你不是喜歡新鮮事物嗎,不在電視台了,就去做新媒體吧,我也發現過去自己思想太老舊,現在就是新媒體的時代。”


    紀長嶺手指點著桌子,他從這個案子上看到了新媒體時代人的思想傳播究竟有多快,此時電腦上就放著火女們的最新采訪,“兒子你一直很與時俱進,爸爸以前是思想老久了,以後你想做什麽就做什麽,爸爸都支持你,想拍什麽就拍什麽,你以後也當個自媒體達人,爸爸沾你的光,哈哈哈哈。”


    他尷尬地,想緩和氣氛,可紀莫年從始至終沒有什麽表情,此時就盯著他的電腦屏幕。


    聲音平靜的,“爸。”


    他深吸一口氣,從懷裏拿出了梁旭留下來的那個平安福。


    紀長嶺不解的皺眉。


    紀莫年卻笑了,“當初梁旭資料盒子裏的東西,我並沒有全都交給警方,我留下了它。


    爸,你知道這是什麽嗎?”


    “這是什麽?”


    “我以前送給梁旭的平安福,上麵有個紀字。“


    紀長嶺眉心一跳,還是抿著嘴唇。


    “爸,其實我一直在想一個問題,梁旭當初哪那麽大膽子,深入調查地下賭場,他不怕被滅口嗎,他說過找到了一個能保自己的人。


    你說什麽人能和嶽成天抗衡?勢必地位要和嶽成天差不多吧。”


    他看向父親的眼睛,紀長嶺眼神中有一瞬慌張,張了張嘴,卻什麽都沒說出來。


    紀莫年笑著搖頭,“我還曾質疑過,我們默契搭檔那麽久,前期都是我和梁旭一起查的,為什麽後期,他都不肯告訴我一分一毫呢?是懷疑我?還是他得到保護,付出的條件,是不把我拉入其中?


    我記得當時是你硬要我迴老家照顧外公,也是你一直讓我留在老家。


    還有啊,爸,你說梁旭最後的死,真是地下賭場的人做的嗎?


    那時候,洪先生和嶽成天還沒離心,地下賭場勾勾連連還沒走路風聲,如果那時報出來,洪先生就是替罪羊,嶽成天也許會金蟬脫殼。所以那時爆出來根本不是好時機。


    嶽成天的敵對方不會選擇在那時做這種費力不討好的事,隻需要先搜集證據。


    可梁旭呢,他是記者,他知道要放長線釣大魚,但是地下賭場一天不除,就有無數無辜的人被牽連,無數女孩子受罪無數家庭破碎。


    我和梁旭討論過,是救遠處的哭聲,還是近處的苦難這個問題。


    梁旭曾說過,如果眼前的人都救不了,談何未來?


    也許梁旭當時就想要曝光出來,可對於那個保他的人來說,要的是自己敵對方倒下,不在乎時間布局,自然不能讓梁旭那時就爆出來。


    所以梁旭就必須死。


    不管是被故意放出風去引洪先生的人來除掉,還是假借洪先生的名義,梁旭當時就必須死,可他會不明白嗎,所以梁旭死前這個護身符,是在暗示什麽呢?”


    紀莫年盯著父親的眼,沒有停住話頭,繼續道,“我想了好久,魏良也好,馮嚴火女白淼他們也罷,能順利的將案子一點點揭開,並且活下來,必然都是有人暗中相助。


    可終究都是螻蟻啊。


    葉小瑤為何到死那天才肯拿出嶽成天的罪證,會不會她早就知道,她的存在,本身就是威脅,不僅對嶽成天,也是對那個背後操控她們的人。


    就像梁旭當初一樣。


    還有啊,趙叔死前為什麽給我打電話,直到我查到他兒子在下鄉出了車禍,我猜是不是他想求我保護他兒子,可我又有什麽能力呢?


    還有星宇的屍檢報告,舉報信,嶽成天最後也沒承認是他,那會是誰呢?


    葉小瑤到死都說自己贏了,是因為,隻有她死了,嶽成天落網。那個暗中關注的人才會放心,因為再也沒有人知道他曾經在這中間的角色,這樣火女們才能真正安全。


    所以,她的死,不是犧牲不是被算計,是她自己選擇的贏的方式。


    爸,我能問問你,你知道我說的那個人,究竟是誰嗎?”


    “你在懷疑我?莫年,我怎麽可能做這些事。如果我說梁旭的死和我無關,葉小瑤她們都和我無關,你會信爸爸嗎?”


    紀長嶺傷感的看著他,“你是我的兒子啊,你會信爸爸嗎?”


    紀莫年平靜而沉默,沉默到紀長嶺都有些不安了,他才突然笑了笑,“我信,你是我父親,我是你的兒子,這是改變不了的,我這一輩子都改變不了。所以,我隻能信你啊,爸爸。”


    紀長嶺長舒了一口氣,可麵前的紀莫年卻突然雙手顫抖,臉色發白,大滴眼淚不受控的砸下來,幾乎一瞬間就栽倒在地板上抽搐。


    嚇的紀長嶺大叫著,“來人啊,叫救護車。”


    紀莫年則躺在地上看著天花板,他突然覺得一切,都是報應啊。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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