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指向後移,在她頭上輕點了幾下,聶春巧立刻就覺得意識昏沉,很快就陷入了睡夢之中。


    這一覺,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隻是夢中同時出現了兩人--太子和唐雲曦。


    夢中的太子冷冷笑著問她,“你一去那麽久,遲遲都沒有消息,我還當你死了呢?原來是反背投敵了?”


    夢中的唐雲曦則溫柔笑道:“丫頭,我認準你是好人,便不會相信旁人說你的是非。”


    夢裏的她麵對著兩個人,腳步沉重,竟是一步都挪不得,直到太子突然手舉利刃,站在唐雲曦的背後用力向下一戳,她驚得想要大喊,卻怎麽都喊不出來,急得全身大汗,身子掙紮用力,突然間碰到了傷口,驟然就疼醒了。


    驀然睜開眼,頭頂的房梁提醒著她在哪裏,窗外已經可以聽到清晨的鳥鳴,還有九兒和霄兒正在說話。


    “怎麽都這個時辰了,公子還沒有起床?”


    “公子沒有起床,春巧姊姊難道也沒起嗎?平時她已經去幫公子做了早飯端過來了啊。”


    這時候又聽到佩兒插話進來,“哼,誰知道那丫頭耍什麽小手段呢?公子那麽單純的人,哪裏禁得住她的迷魂湯往下灌?你看這滿府的丫頭,誰會那麽沒規矩,死賴著要和主子睡一屋的?


    縱然是外屋裏屋之分,也說不清楚啊。”


    聶春巧歎口氣。佩兒認定她要色誘唐雲曦,殊不知真正被“色誘”的人,其實是她才對。


    這時候唐雲曦出現在她麵前,小聲問道:“醒了?傷口是不是還疼?那藥雖然可以止疼,但也隻能止一時,一會兒我再給你重新包紮換藥。”


    她訝異地問:“您一直在這兒?”


    “當然,要不然我能去哪兒睡?”他笑著指了指外屋的床,“那枕頭睡得實在是不舒服,不知道你平日是怎麽睡的?迴頭讓她們給你換一個枕頭。我怕我若出門太早,會打擾你睡覺,所以裝睡到現在還不敢出門呢。你要是能起,我給你拿兩件衣服先湊合穿上,早飯就讓九兒她們去弄好了,你這幾天也不要去廚房了。”


    他一句接一句的說話,全是滿滿的關心體貼,聶春巧垂下眼瞼道:“我趕緊穿了衣服去見她們一麵,要不然她們該以為我昨晚侍寢您了,否則怎麽會賴到日上三竿,咱們倆都不出門見人?”


    唐雲曦笑出聲,手指在她臉頰上滑過,“什麽侍寢?我又不是帝王,你也不是妃子,別說這種話來玷汙你的清譽。好了,我去給你拿衣服。”


    他給她拿了衣服過來,就避嫌地躲到外屋去了,聶春巧雖然穿得有些費勁,但好歹是穿上了。


    頭發暫時不便梳理,就這樣幹脆散下來,然後拉開門走出,說道:“九兒,我昨晚傷了胳膊,不便給公子做早飯,你叫後廚房按照公子平時的口味,做一份端過來好了。”


    “傷了胳膊?”院子裏幾個女孩子都圍過來,九兒擔心地說:“怎麽會傷了胳膊的?”


    佩兒站得稍遠些,看她臉頰紅潤,衣服鬆散,長發披落,睡眼惺忪,真有些嫵媚佳人懶晨妝的味道,不由得哼了一聲,“進來沒幾天,句句都是主子的口吻了。我看傷了胳膊大概是假,趁機偷懶才是真。”


    聶春巧也不理她,隻對九兒說道:“昨晚倒茶時不小心把茶水灑在地上,結果我滑了一跤,就傷了胳膊,這幾天都不便動了,所以要麻煩你多幫忙。”


    九兒早已把她當親姊妹,連聲說:“好,你放心,我這就去廚房端飯。”


    唐雲曦在屋內開口道:“春巧,你進來坐著,外麵還有誰,都一並進來,我有話說。”


    其餘幾個女孩子都走進屋裏,唐雲曦端坐在椅子中,半抬起頭,先看向佩兒。“春巧把胳膊傷到了,這幾日她的活兒就由你們幾個多幫襯。”


    佩兒嘴唇剛一動,他就又開口道:“平日裏你們伺候我不盡心也就罷了,如今你們姊妹受傷了,你們若是再不能照顧好,可就讓我真無話可說了。我這院子裏總不能養一堆大小姐要我來伺候吧?”


    他這兩句話雖然說得極輕鬆,麵上還帶著笑意,但話意卻很重,連向來尖酸刻薄的佩兒都不敢多說的低下頭,不情不願地應一聲,“是,奴婢知道了。”


    這時候,外麵傳來了厲天宏的聲音,說:“都這個時辰了,雲曦,你怎麽還不練武?”


    唐雲曦笑著揚聲迴道:“今天我貪睡,晚起了一個時辰,你等等我,等會兒就好。”


    厲天宏這時候已經走進屋內,看到屋裏站了這麽多人,嚇一跳地問:“這是怎麽了?突然都在這裏站著,倒像是領旨似的。小王爺有旨意嗎?”


    他苦笑道:“我哪會有什麽旨意?你等我一下,我還沒有吃早飯呢。”


    “今天丫頭們都偷懶了啊?難怪小王爺會清早訓話!”厲天宏忽然覺得眼角餘光好像看到一張既熟悉又陌生的麵孔,又迴了一下頭,看到聶春巧正在轉身。他一愣,伸手指著她叫道:“那個丫頭站住!你是新來的?我怎麽以前沒見過你……等等!原來是你!”


    厲天宏說到一半便認出聶春巧,他又驚又怒地問:“你怎麽會在這裏?誰把你領進來的?”


    唐雲曦維護著她,“是席管家去翠雲齋選人,我把她從那裏領迴來的,她做得一手好飯菜,可惜昨晚傷了胳膊,不能做給你吃了。你先到院子裏等我去。”


    但厲天宏怎麽肯走,他站在聶春巧身邊,神情凝重地打量她,說:“你這丫頭是翠雲齋的?倒真有本事,竟能混進東方世家來。那天你爬牆,隻怕也是早有預謀吧?”


    唐雲曦見他和左風一樣咄咄逼人的質問聶春巧,而聶春巧隻是抿著嘴不說話,他忙打圓場,“你不要把人想得那麽壞,那天也不過是湊巧而已。你到我這裏來之前吃了早飯沒有?要不然一起坐下吃?佩兒,你去廚房看看,問她們能不能多做一份給天宏少爺。”


    厲天宏擺手道:“不用了,我是吃完了才過來的。”他又瞪向聶春巧,“既然雲曦選中了你,你自己該知道要安分些、本分些,再不能像之前那樣無法無天的莽撞行事了。”


    “是,多謝天宏少爺教誨,奴婢一定謹記在心。”她乖乖地屈膝行禮。


    九兒端了飯過來,唐雲曦一邊吃飯一邊和厲天宏閑聊,聶春巧退出房間時,被佩兒“無意”


    地撞了一下,她忍著疼,也不叫喚,隻是笑道:“姊姊慢走,別摔著了。”


    佩兒咬牙小聲道:“別以為你能以狐媚手段迷惑公子,公子的眼光可高著呢,不是你這種姿色能狐媚得住的。”


    聶春巧此時也沒什麽心思和佩兒周旋,因為她已經看到左風、左劍正聯袂一起走來。左風大概已經把昨晚的事情告訴左劍了,所以他看到她時的眼神也一下子黯沉如墨。


    她心裏明白,丫鬟們吃點小醋其實算不得什麽,這兩個人才是她真正的眼前之禍,心頭之患。


    【第四章】


    自從左風認出她來之後,聶春巧的行動就不如以前那麽自由了,無論她走到哪裏,左氏兄弟二人的四隻眼睛就一直盯在她身上,仿佛她隨時隨地都會抽出一把刀去暗殺唐雲曦似的。


    她暗中叫苦又無奈,但唐雲曦對她的態度卻是一如既往的溫柔體貼。不僅不讓她去幹活,一日三餐都由別人負責,而且咬定她外屋那張床睡起覺來實在是不舒服,堅持讓她睡在自己的床上整整五天。


    她有時候暗中問自己--這是不是唐雲曦看住她的另一種手腕罷了?


    但是看他每日照常練劍撫琴,心情似是全然沒有受過影響,又怕是自己多慮。若唐雲曦真的對她不放心,他隻要伸出小指就可以把她揉死,何必把她留在身邊?


    雖然心中有諸多猜忌和忐忑,但表麵上她還是嘻嘻哈哈的一如平常。因為入了府,不便出門,與外界的聯絡早已斷掉,也不知太子那邊的事情究竟進展如何?從京城到這邊的距離縱然是快馬加鞭送消息,也要四五天才能趕到,也許此時此刻,京中已然大亂了?


    東方世家依然平靜,除了厲天宏會經常跑來和唐雲曦切磋武藝外,大小姐東方婉蓉也會時不時跑來打擾一下唐雲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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