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在夜幕的籠罩下走進山嶺陰影中的死城。千人的軍團,每個士兵身上都帶著血紅的圖騰象征,象征著那位太陽血脈飛升者的古老血統,象征著他們的領袖。


    這座古城和它市民的骸骨很早以前就已與沙漠融為一體,根本無法從黃沙中分辨出骸骨和灰燼。隻有那些最高的高塔還能伸出到沙丘之上:殘破的塔尖在遙遠異域吹來的風中唱起挽歌。在一座殘破的柱基上,一尊巨大的石像早已沒了軀幹,隻剩下兩條腿站在原地,石像的猛禽頭顱在一旁被黃沙半掩著。


    在遙遠的過去,這個山穀中曾發生過一件大事,後來這裏才有了這座城。


    它標誌了恕瑞瑪的初始。


    同時也孕育了它的終結。


    沒有人記得那一天,除了天神戰士們,而他們現在帶著自己的部隊,走向這座城市參差的廢墟。同樣是這群天神戰士,在他們的皇帝遭到背叛後的動亂中,用刀劍屠殺了城中的居民,並見證了城市被火焰吞沒,看著它的名字從殘存的石碑和方尖塔上鑿除。


    而這些趕盡殺絕的舉動僅僅是為了徒勞的惡意。


    說他們徒勞,是因為那個來自這座城市的奴隸男孩早就死了,而且即使活著,也不會在乎關於他故鄉的記憶。


    那個人的行為摧毀了整個帝國,也破壞了他們的手足情誼。


    所以天神戰士們燒毀了奈瑞瑪桀,連同他的人民,化成灰燼。


    深邃的時間長河漠然地流逝,偷走了金色卷軸的光澤。


    正如同我們,塔亞納利心想。他用一根長著爪子的手指掠過卷軸上一行行名字和數字,這裏事無巨細地記錄著當時在北方新建成的貿易港收來的什一稅。


    新建成的……?


    可哈居恩幾百年來一直是人類的城市,他們的粗野口音早已讓這個名字變成另外一種醜陋音調。大學士可能會覺得這副卷軸的內容值得研究,但在塔亞納利眼裏,它唯一的價值隻是對於那個時代的象征性,象征著一個並不瘋狂的世界。


    這個房間曾是用來存放記錄的大廳,大理石的牆壁上支出一排排的書架,上麵堆著的卷軸記錄了獻給皇帝的貢品,記錄了他的戰爭,還記錄了他的種種事跡。這裏的空間曾經非常寬敞,不過屋頂已經在幾百年前塌陷,所以黃沙已近填滿了大部分地方。


    他覺察到空氣中的變化,放下卷軸抬頭看去。


    麥伊莎站在門口,她的身影在房間的尺寸對比下顯得無比渺小,而塔亞納利頭上的黑色短毛應該剛好能擦過大門的橫梁——如果他能站直的話。她的身形纖細,甚至可以說孱弱,但塔亞納利依然覺察到她所擁有的深度足以讓他捉摸不透。一頭金黃色的長發繞著她的肩膀瀉下,就像寒冷的北地之人的發色。她外表年輕,但她的雙眸,一顆是飽滿的藍色,另一顆是薄暮的紫色,眼神中透露出超越她年齡的智慧。她穿著薄薄的絲綢長袍,鮮豔的色彩與沙漠格格不入,一根細繩係在腰間,上麵掛著一把金色的鑰匙。一條亮紫色的圍巾纏在她的脖子上,末端的流蘇在她指尖扭來扭曲。


    “他們到了,”她說。


    “有多少?”


    “九支大軍。將近一萬名士兵。”


    塔亞納利點點頭,伸出舌頭舔了舔泛黃的長牙。“比我料想的多。”


    她聳了聳肩,“他們全都需要來。”


    “幾百年來已經有太多血雨腥風,”他說。“太多肆虐的仇恨。我們之間可以和平相處的想法早已被他們深惡痛絕。”


    麥伊莎對這蠢行搖了搖頭。“這場無盡的戰爭已經奪走太多生命。你們自相殘殺造成的傷亡甚至比死在深淵恐懼之口下的還多。”


    她輕率語調中的一絲責難味道在塔亞納利厚厚的舌頭中間消散。畢竟,她說的沒錯。


    他不正是為此才召集了自己的同族嗎?


    “從阿茲爾隕落的那一刻開始,太陽血脈之間的戰爭就已無法避免。”塔亞納利一邊說,一邊收起卷軸,從古代曆史的沉思中站了起來。“他走了以後,我們的野心太過龐大,我們之中任何一個都無法擔任領袖。關於未來的樣子有太多的願景,但我們始終是散兵遊勇、殘兵敗將,無法實現任何未來願景。”


    “看來你們和凡人之間的區別,說到底也沒多大。”


    以前,如果任何人膽敢說出這樣的想法,一定會被他殺掉,但上百年來,他們給世界帶來了無休止的戰爭和規模龐大的殺戮,讓這句話擲地有聲、振聾發聵。


    塔亞納利記不清麥伊莎是什麽時候開始侍奉自己的。凡人的壽命總是轉瞬即逝,總是在他不注意的時候就死了這一任,替換為下一任。但麥伊莎比任何一任都更加引他注目。一部分是因為她的桀驁不馴,但在這背後還隱藏著更多。她對凡人的心智有自己的洞見,而這是他和他們整個族類始終缺少的東西,因為他們早已將人性舍棄,用以換取更強大的力量。


    塔亞納利最後一次以人類的身份行走於世已經是太長時間以前了。他幾乎不記得身為凡人的感覺,也已失去時間匆匆流逝的觀念。古老的魔法和太陽圓盤的煆爐已將他重鑄,他凡人血肉的拙劣材質被精工淬煉成天神之軀。


    雖然是有瑕疵的、殘破的天神,但神格是不折不扣的。


    他身著青銅鎧甲,外形如同一隻獵豹,雖然如今已經被歲月和戰爭折彎了腰,但依然壯碩魁梧。他上身的短毛曾經烏黑油亮,但鼻尖和雙手的毛發都已經泛白,這已經是他盡全力給自己重塑的身姿了。塔亞納利的凝視曾讓一整支軍隊心驚膽寒,但如今他的一隻眼窩裏含著的是開裂的紅寶石,另一隻琥珀色的眼睛上縱立著一條傷疤,眼角泌出絕望顏色的眥垢。他的脊梁已經無法挺直,那是在可哈麗河之戰中的一記巨斧揮砍,嚴重的損傷即使是他熊熊燃燒的迴複能力也無法完全修複。


    他從桌子上提起一柄武器,一柄巨大的四刃恰麗喀爾。他感受到這奪命利刃的完美平衡,但更多的是,他感受到了它所承載的厚重的期望。他歎了一口氣,將它扛在肩甲上,踉蹌地走向麥伊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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