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來了。”


    靜默席卷了一切。


    第一批熊人從樹木間的黑影中不聲不響地閃了出來——是野人,他們的皮膚被血染成了棕色。他們的頭發被汙垢粘在一起。有些人沒穿衣服,其他人披著熊皮或者破布。


    接下來出現的是野獸,大多數是熊,體型和毛色各不相同。有些種類烏迪爾認得,還有一些他卻從未見過。他們都曾是獸靈行者,如今被困在了無情的巨熊形態中。他們早已忘記自己曾是人。


    再來的是怪獸。


    它們都是熊和其他生物的怪異混合體,是來自傳說、噩夢和民間故事中的東西。它們曾經都是人,但現在已被至真獸靈完全吞噬,早已沒有了正常動物的外形。它們當中最巨大的一隻——一隻龐大的熊樣生物從樹林裏緩緩走出。原本應該是腦袋的地方有一顆腐壞的麋鹿頭骨,周圍墊著一圈黑羽的鬃毛。它的雙眼燃燒著藍火,張開巨口以後裏麵露出一個孩童的麵孔。然後孩童又張開嘴,吐出穢物般的棕色粘液。其他噩夢生物隨著它從樹林中現身,跛行著、爬行著、搖晃著向前走。


    熊人在瑟莊妮大軍的對麵淩亂地站成一排。他們沒有擺出進攻的架勢,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他們隻是在等待。


    烏迪爾緊促的唿吸漸漸緩了下來,他的顫抖也變成了惺忪的搖擺。手心的疼痛退去了。他從對麵的陣線上認出了許多靈魂:學生們、大師們、曾經的頌誓者們。有他在喝酒時認識的氏族薩滿,有他在戰場上認識的戰士。他們幾乎沒有留下任何自我意識。大多數已經忘記自己曾經是人。一些已經將自己的靈魂撕裂得隻剩下不屈熊靈的唯一情緒,一種接近狂怒的無限自信。


    一個人從樹林中走出,隻穿著巨大的鴉羽罩帽和熊皮披風。獵牲領主。


    “我是熊人。我來給沃利貝爾傳話。”他大聲宣布。


    烏迪爾記得幾年前的他。當時他還叫納紮克,是一個憂愁的男孩,也是一個未接受訓練的、有偉大潛質的獸靈行者。烏迪爾的第一個學生,如今已淪為熊人的代言者。即使他用力尋找,撥開他周圍的魔法,烏迪爾也依然無法聽到納紮克的靈魂或者意識的聲音。那個孩子已經不在了。


    是我辜負了你,烏迪爾心想,但當他意識到的時候已經太晚了。納紮克能夠聽到他的心聲,和大聲叫喊沒有區別。


    “你沒有辜負懦弱的心,”獵牲領主用怒吼迴答烏迪爾的心聲。“你這是在折磨自己。不要壓抑我們的天賦,不要拒絕它真正的力量。”一陣狂風拂過他身後被冰雪覆蓋的樹叢,就像鬼魅的鍾聲。“你們為何召喚我們,凜冬之爪?”


    “我請求熊人的力量。”瑟莊妮一字一句地說。“我請求你與我的部落並肩作戰,獵牲領主。”


    那個年輕的獸靈行者扭頭朝向瑟莊妮,無神的眼睛在眼眶裏一動不動。“你求錯了人。我隻是代為傳達沃利貝爾的聲音。”


    “你作為他的代表,我可以接受你許下的——”


    “我不能代表他。我隻是他的工具。”獵牲領主打斷了她。他似乎是在盯著瑟莊妮身後的遠方。“我們的主與我們同行。”


    烏迪爾還沒看到它出現,先感受到了它的力量。那些聲音,那些在他腦海中的獸靈,那些永遠揮之不去的意識……全都開始變弱。即便是瑟莊妮,近在咫尺也無法感知。圍繞在她身邊的惱怒和急躁消退不見。沃利貝爾來了。


    在納紮克身後的樹林中,巨大的黑葉樹木劈啪作響、搖搖晃晃。比猛獁還更高大的它走出了樹林。這是一座肌肉的城池,支撐它的每一條肢體都比人體還粗壯。它古老殘破的遠古護甲由黑暗的金屬板組成,數百場戰鬥留下的血跡在上麵凝結成厚厚的一層。在它的後背和肩膀上,插著許許多多殘破的武器,全都因歲月而變得鏽跡斑斑。它有一半的臉已經沒有了血肉,露出了粼粼的白骨、牙齒和犄角。詭異的黑血從它嘴裏淌出。四隻眼睛看上去超乎想象地古老、異樣、冷酷,正俯視著瑟莊妮和烏迪爾。


    熊靈的化身一步步走近,就像寧靜的暴風眼在靠近。烏迪爾的注意力集中到了一處。他腦海中沒有留下任何聲音。沒有任何動物。沒有任何感覺。即使烏迪爾自己的思緒也隻剩下微弱的輕聲。他隻能感受到沃利貝爾。它的靜默與任何人或動物的感覺都不一樣。沃利貝爾的意識壓倒性地碾碎了一切。


    雖然瑟莊妮軍隊的數量是熊人的一百倍,但她的戰士卻在沃利貝爾麵前退縮了。巨大的戰爭猛獁、身經百戰的老兵,他們打過人,打過巨魔,打過斯喀爾德瓦斯塔亞,但現在全都在瑟瑟發抖。


    麵前的威嚴生物讓瑟莊妮倒抽一口涼氣。她從未想過熊靈的化身有可能親自迴應她的召喚。無論失者能夠帶來什麽價值,他們的主人都等同一千倍不止。


    她在鞍座裏橫下一條心,在緩慢前進的沃利貝爾麵前巍然不動。她的臉上沒有恐懼,而是閃過了野心的光芒。


    烏迪爾與靜默掙紮著,他嚐試開口說話,嚐試迴憶起兒時的故事。有人說就連沃利貝爾也曾經是人。一個偉大的薩滿和獸靈行者,將自己全然獻給熊靈,甚至足以讓它真正通過他的身軀顯現。但現在看到這個怪物的尺寸,他懷疑這東西不太可能是人變的。沃利貝爾停在瑟莊妮麵前,閃電在它後背劈啪作響。


    沃利貝爾的提問淹沒了烏迪爾的腦海,壓垮了他。烏迪爾感覺似乎所有言語都在從自己的眼球中往外噴發,撕開指間向外流淌。


    “戰爭的女兒,什麽樣的戰鬥值得我們出手?”


    這個聲音迴蕩在這片大地的每個熊人和每個獸靈行者口中。


    瑟莊妮剛才就看到獵牲領主的雙眼上翻,然後變成一汪黑水,把頭仰到身後。現在這個身形纖細的人正用雪崩般的聲音說話,就像是雷暴攫住他的嗓子,將自己變成了語言。但真正令這位戰母感到驚訝的是她聽到烏迪爾也在低聲問著同樣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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