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老頭的感歎讓我和醫生一陣默然,總感覺這話有些倚老賣老的意思,不過眼下的情形表明客棧一定出了變故,我們顧不得其他,立刻走了進去。


    大堂的燈全被點上了,廳內的亮度和一盞百瓦的白熾燈沒什麽區別,裏麵的情況也一目了然。


    燈火雖然通明,可卻一個人也沒有,桌椅散亂,一片狼藉,最讓我不安的還是地上的血跡,一直從大門延伸到樓梯,看情形應該有人受傷了。


    我忙喊了一聲,可卻一點迴音也沒有,看樣子他們也沒在樓上。


    這時候嚴老頭的臉色已經凝重了起來,低聲嘀咕道:“但願那些人沒有蠢到在這時候離開客棧,否則可就真的糟糕了。”


    嚴老頭的語氣有些不尋常,不過現在我也沒心情去細問了,快步上了樓梯,想確認他們是不是真的離開了客棧。


    讓我萬萬沒想到的是,就在我快要上到拐角的地方,一股濃鬱的血腥味便傳了下來。我心道不好,加快了腳步,兩步直接跨上了五階,轉過拐角後,突然出現的東西險些把我嚇得摔倒。


    隻見拐角再往上兩階的地方,赫然倒翻著半截屍體。那是人的上半身,從腰部的地方被截斷,腸子混合著血漿從樓梯上滑落,染得到處都是,我隻看了一眼,頓時有了一種作嘔的感覺,險些直接吐出來。


    醫生這時候也追著我走了上來,看到這一幕後,他的眉毛頓時皺在了一起,不過他大學四年一直都在和各種屍體打交道,此時雖然也惡心,卻還能忍住。


    見我臉色難看,他在我的肩膀上捏了捏,又幫我拍了拍背,那種作嘔感才稍微減弱了一些。


    其實我在鳳陽的時候看過很多比眼下惡心好幾倍的畫麵,所以稍微緩了幾秒後,便適應了過來。這時候再看那屍體,已經沒有了嘔吐的感覺,隻覺得這畫麵實在是太血腥了。


    這半截屍體背部朝上橫在樓梯上麵,看不到他的臉,但此時我已經從屍體身上的衣服以及發型認出了他是誰。


    司機,這是之前被發瘋的長毛砍傷的司機。


    我和醫生互相看了看,臉色都很難看,我們離開客棧還不到十個小時,這裏究竟發生了什麽?司機竟然會死得如此淒慘,如果他們遭遇了襲擊,那其他人……


    想到這,我再也顧不得惡心不惡心了,抬腳踩著屍體身旁染血的樓梯衝了上去。


    就在我剛踏上二樓樓道,連樓道裏的情形都還沒來得及去看,一道人影忽然從右邊的樓道裏跳了出來,把我嚇個半死,剛上到樓梯口的腳下意識往後退了幾步。這一退之下,腳下頓時一空,我這才想起後麵是樓梯,心中一驚,正當我以為自己要摔下樓去的時候,卻感覺有人抓住了我的衣服,往後倒去的身體被那手一拉,頓時穩住了。


    我心中一鬆,剛想道謝,卻看見那拉我的人滿嘴都是血肉沫,抓住我衣服的手上更是長著寸許長的青黑指甲,再看那一頭被血黏成一撮一撮的長發,馬上便認出了這是什麽人。


    長毛,這人竟是長毛。


    經曆了這麽多事情,不用想我也知道這是怎麽迴事了。長毛昨晚上已經死了,屍體還是醫生親自驗過的,此時變成這樣,肯定是屍變了,說不定死在樓梯上的司機就是被他殺的。


    想到這些,我心裏頓時大罵,狗屁的安全之所,他媽的這都能算最安全的地方,那耶嶺的天坑還有鳳陽的地下遺跡簡直都能算是遊樂園了,狗日的嚴老頭他不靠譜了。


    罵歸罵,可出了氣後還是得麵對現實,自己現在被長毛抓住,醫生因為潔癖不願沾染樓梯上的腸子和血漿,根本沒跟上來,而嚴老頭更是連樓梯都沒上來,指望他們救我是不可能的。


    看著長毛滿是碎肉血沫的嘴生硬的朝我的腦袋撕咬了過來,而我卻根本掙紮不拖,心中焦急之下,就著嚴老頭給的黑色木劍砍了過去。


    哧……


    就好像燒紅的烙鐵遭遇了冰水,一陣哧哧的聲響傳了出來,我情急之下砍在長毛手上的黑劍竟然將長毛的兩隻屍手直接斬下,長毛嘶叫著往後退去,斷臂之處隱隱有一道烏光迴轉,同時冒出一陣黑氣。


    我甩掉了抓在衣服上的斷手,震驚的看著手中的黑劍,雖然之前也見嚴老頭拿著他,但卻並沒有真正看到他使用,沒想到這黑劍這麽牛掰。


    有了家夥,心裏頓時有了底氣,剛想扛著黑劍滅了屍變的長毛,一道身影忽然從樓梯下躥了上來,來人正是嚴老頭。隻見他身形一閃之下,人已經到了長毛跟前,飛快的將一道黃符貼在了長毛頭上,一臉兇相的長毛頓時停止了動作。


    收拾了長毛,嚴老頭迴頭瞪了我一眼,表情非常不滿的說道:“殺雞焉用牛刀,以後不要隨便用它。”


    老頭的話讓我很是不爽,想也沒想便反駁道:“前輩,剛才我可是差點被它幹掉,不用他我早死了,您有本事,當然說話不嫌腰疼。”


    似乎覺得我說的也有道理,嚴老頭臉色變換了幾下,歎了口氣,無奈的說道:“罷了,以後不是生死關頭,不要輕易使用,還有,我隻是借給你,不是送給你,等事情完了,你還得還我。”


    老頭的話讓我心中一動,看來這柄黑木劍相當不簡單啊,否則以老頭的身份,應該不至於這樣,不行,有機會一定得想辦法把它弄到手,有這種神器在手,今後就算在遇上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也不至於束手無策。


    這事想歸想,實際操作起來還是有些難度的,而且現在也不是想這個的時候,我隻得把這個念頭壓下去,同時將目光轉移到了被嚴老頭擺平的長毛身上,心裏有些疑惑。


    按說就算長毛屍變了,有陳伯在,不太可能放任它殺人啊,這裏到底出了什麽事?他們為什麽要離開客棧呢?


    這時候醫生也黑著臉趕了上來,他原本極不情願上來的,可見我發生意外,他也隻好捏著鼻子跟了上來,隻是沒想到嚴老頭快他一步。


    我們將二樓所有的房間搜索了一遍,發現他們全都不見了,不隻是人消失了,連帶著行李也全都不見了,看來他們不是暫時出去,而是已經決定徹底離開客棧。


    在得知了這一情況後,嚴老頭的臉色黑得簡直都能夠擰出水了,他一巴掌拍在樓梯扶手上,頓時將樓梯打斷了一截,看樣子是動了真火。


    我感覺奇怪,心說這老頭不是不願意理會我們的死活嗎?怎麽現在其他人離開客棧後他的反應這麽大?


    不等我們詢問,老頭神色陰沉的抬眼看了看被符籙定住的長毛,我發現他臉色有變,忙也看了過去,馬上就看到定住長毛的符籙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縮小,然後消失。


    那不是比例上的縮小,而是真的變小了,似乎有什麽東西正在由外而內的啃噬符籙。


    老頭身形一動,下一秒便到了長毛跟前,恰在此時,那符籙完全消失,被定住的長毛一下子又‘活了’過來,瘋狂的撲向嚴老頭。然而他的雙手被我斬斷,失去了利爪的行屍就算是我也能應付,更何況是嚴老頭。


    長毛隻是嘶吼了一聲,便被嚴老頭一腳踹飛在地。我們馬上圍了上去,隻見老頭一隻腳踩住長毛膝蓋處的關節,另一隻腳踩在長毛胸口,如同一座山嶽壓在行屍身上,失去了雙手的長毛縱有天大的力氣,被製住了關節後照樣無法動彈,隻能一臉兇狠的齜牙。


    嚴老頭皺著眉取出一張黃符再次貼在了長毛頭上,仔細觀察起符籙的變化。被符籙貼中,長毛頓時不動了,然而隻過了幾分鍾,那黃符便又開始出現了變化,一點點縮小。


    這一次我們離得比較近,又有了準備,所以馬上便看出了端倪。那黃符並非憑空縮小,而是從黃毛口鼻間鑽出的無數跳蚤大小的蟲子啃噬所致。


    眼見這一幕,我頓時感覺頭皮一麻,立即離遠了一些,生怕那些蟲子跳到我身上。


    這時候就聽嚴老頭發出一聲輕哦:“哦,原來是這樣,難怪,難怪!”


    見他似乎認出了這蟲子,醫生馬上就問:“前輩,這是什麽蟲?”


    嚴老頭深吸一口氣,沒有立即迴答,隻是讓我們離遠了一些,然後就見他從腰間的布袋裏抓出一把紅色的粉末,在手裏一陣揉搓,同時口中念誦起一陣我根本聽不懂的咒語。


    就在我納悶他這是打算幹什麽的時候,老頭忽然停止了念咒,將手中的紅色粉末灑向了地上的長毛。


    神奇的一幕發生了,長毛的屍體在觸碰到紅色粉末後,突兀的燃起了紅色的烈焰,火焰蔓延很快,幾個唿吸間便將長毛整個包裹了起來,而他的屍身隨著火焰的灼燒一點點幹癟下去。


    我感覺這畫麵有些殘忍,轉過頭不敢去看,沒過多久,醫生忽然發出了一陣倒吸冷氣的聲音。我知道長毛的屍體已經被燒化了,這才轉過頭來,一看之下,我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火焰已經散盡,並且絲毫沒有波及木質的地板,長毛的屍體完全被燒化,連一點灰燼都沒有留下,倒是他躺的地方多出了一灘人形的白色印痕,但那並不是長毛的骨灰,而是由無數數之不盡的白色小蟲聚集成的。


    我感覺頭皮發麻,這麽多蟲子,這要是爬到身上……


    我不敢去想,好在這團人形蟲群的邊緣有一圈紅色的粉末圍著,蟲子似乎非常懼怕那些粉末,根本不敢越界,隻是在粉末圈定的範圍裏四處轉圈。


    老頭神色凝重,兩指夾住一張黃符,我們根本沒看清他是如何點燃黃符的,就見那燃燒的黃符已經飄落進蟲堆裏。這次的火焰是黃色的,那些跳蚤大小的蟲子遇到火焰,頓時燒了起來,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響,幾個唿吸後便消散一空,地板也燒了起來。


    我和醫生忙上前將火撲滅,老頭這才說道:“這些是屍蛔,苗巫有黑巫和白巫之分,自古巫道多間隙,尤其是黑巫。黑巫術血腥邪惡,屍蛔正是黑巫術裏一種專門克製道術的邪蠱,這具行屍不是自然屍變,而是被人以黑巫術製成行屍,其體內的屍蛔能吞道家驅邪之物,難怪符籙會失效。”


    嚴老頭的話無疑是一記晴空霹靂,將我心裏最後一絲僥幸擊成飛灰。黑巫術,天巫教,洛依,又是在旅行團裏,這還用猜嗎?


    如果我想的不錯,應該是洛依用屍蛔讓長毛屍變攻擊眾人,陳伯不知道長毛是因屍蛔而變成行屍,以符將之鎮住後,恰好客棧外屍潮來襲,便沒有再管長毛,隨後屍蛔吞噬靈符,長毛複蘇,殺了重傷的司機,其後不知什麽原因,眾人離開了客棧。


    我臉色難看,嚴老頭的表情也沒好到哪去,我們又將客棧翻了一遍,確信他們全都離開了客棧。


    我馬上起身準備去尋他們,卻被嚴老頭攔住,醫生也勸我,說現在外麵到處是屍潮,現在出去和找死沒什麽分別,就算要找也要等到天亮。


    不等他們說完,客棧外便傳來了嘈雜的聲響,屍潮終於追了上來,將客棧團團圍住。


    到了這時候,就算我想出去,也沒了辦法,隻得作罷。客棧已經失去了符陣的保護,可屍群還是無法越過客棧門前的陰溝,事實證明嚴老頭說的沒錯,客棧確實很安全,隻是我們當中一直有人處心積慮製造恐慌與危機,試圖將所有人引出客棧。


    屍潮無法進入客棧,我們也放下心來,心煩意亂之際,醫生找來了我們遺留在房間的攝像機,將李老板的那張存儲卡插了進去,想看看裏麵到底有什麽,嚴老頭對攝像機非常好奇,此時也湊了過來。


    卡裏麵有好幾段視頻,醫生隨便挑了一個按了播放,畫麵開始播放,可我和醫生卻都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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