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閑未在實驗室的觀測窗前逗留,徑直走向了緊閉的金屬門。


    “把門打開吧。”


    “你...你不看一下,大概是什麽情況嗎?”


    柯建柏壓低聲音,想讓安閑先看看再做決定。


    說完,不自禁瞄了眼安漁。


    見她沒被吵醒,悄悄鬆了口氣。


    安閑注意到他這微妙的小動作,心頭升起幾分疑惑。


    怎麽感覺,老柯有點兒怕小粉毛呢?


    還有老酒鬼這副鬼樣子,是怎麽弄出來的?


    難不成他們迴來的路上,遭遇強敵了?


    心懷疑惑,他沒有立刻詢問,想著先把酒中仙弄醒再說。


    “大概情況我了解,開門就行了。”


    在一樓的時候,安閑就用全知視界,掌握了這裏的情況。


    毫不誇張的說,一直守在這的柯建柏,都沒他知道的清楚。


    見柯建柏仍舊猶猶豫豫,他又說道。


    “心放肚子裏吧,就算最壞的情況發生,以我實力也能鎮住。”


    柯建柏一愣。


    欸,好像是這麽個事兒。


    先前太緊張,下意識忽視了安閑的實力。


    既然安閑來了,酒中仙就算失控,能翻起多大的浪?


    “開門!”


    有了底氣,聲音也大了。


    然後。


    “唔——”


    小粉毛醒了。


    被安閑抱著,她很是踏實,倒沒有起床氣。


    不過還是揉著惺忪睡眼,用朦朧的粉瞳望向吵醒自己的柯建柏。


    視線襲來,老柯僵住,當場表演坐蠟,樂極生悲莫過於如此。


    安漁輕哼一聲,扭過頭又把小腦袋,搭到了安閑的肩膀上。


    正準備合眼再眯一會兒,忽然順著打開的實驗室門,看見了實驗台上的黑炭。


    就很快啊,啪的一下就清醒了!


    總有種幹了壞事,被家長提到受害者麵前的感覺。


    見安閑抬腿打算進去,安漁眼珠子滴溜溜轉。


    “哥哥!哥哥!”


    “啊?”


    她小臉一皺,捂著肚子道:“我想上廁所。”


    “慢點啊。”


    安閑彎腰放下她,叮囑了一句。


    小粉毛落地應了一聲,眨眼就跑沒影了。


    柯建柏看著她消失的方向,嘴角抽了抽。


    安閑不知前因後果,不明白怎麽迴事,他可就太明白了。


    安漁這架勢,他敢打包票,妥妥的是心虛!


    收迴目光,發現安閑已經進了實驗室,於是跟了進去。


    前腳剛一進門,那些派來照看酒中仙的前記錄組成員,便讓安閑攆了出去。


    安閑手掌落在酒中仙的腦袋上,開始前看了眼觀測窗。


    窗外人擠人,恨不得鑽進來,看安閑有什麽辦法治好酒中仙。


    然而當那雙晶紅雙瞳望來,他們瞬間迴想起,那日在三十六層,用觀測鏡窺視安閑斬星獸。


    對方人狠話不多,一支紅箭破空而來,刺穿了高塔。


    萬一等會兒再來一根箭...溜了溜了,其實也不是很想看。


    頃刻間,眾人作鳥獸散。


    柯建柏見狀,留也不是,走也不是。


    “小安啊,那個...我需要出去嗎?”


    “想走走,想留留,隨你的便。”


    安閑隨口迴道,柯建柏能做到這個位置,能管得住自己的嘴。


    “那我就留下了啊。”


    能留下,傻子才願意走。


    柯建柏也不跟他客氣。


    他也好奇,安閑會怎麽治愈酒中仙。


    “主要我留這,還能幫你打打下手。”


    安閑沒搭理柯建柏的自我找補,視線落在酒中仙黢黑的臉上。


    看了半晌,倏然樂不可支。


    “也就幾個小時沒見,還去做了個美黑。”


    酒中仙:你管這叫美黑?來給你美一下,你要不要?


    貼在酒中仙頭蓋骨的手掌,紅藍光同時綻放,雙全手發動。


    藍光深入靈魂,紅光遍及肉身。


    內外兩手抓,兩手都要硬!


    雙層麵同時剝離酒中仙的畸變因素。


    柯建柏看著被紅藍雙色光籠罩的黑炭,腦子裏蹦出兩個字,就這?


    期待中,安閑用各種玄妙手段,來治愈酒中仙的畫麵,並沒有出現。


    還準備偷師,學兩手呢,結果就給我看這個?


    從頭到尾,除了藍光便是紅光,能學個集貿啊。


    我扛個紅綠燈來通上電,都比這多一個色呢。


    柯建柏很失望,覺得比頂針還純的自己,遭受了欺騙。


    “咳咳!咳咳咳!!!”


    就在這時,一陣咳嗽聲響起。


    急促劇烈的好像要將肺咳出來。


    失落的柯建柏,當即抬頭看向實驗台。


    隻見本該陷入深入昏迷的酒黑炭,猛地坐了起來。


    層層用來束縛他的束縛帶,一秒都沒堅持到便統統崩斷!


    “唿哧——唿哧——”


    粗重的喘氣聲迴響,酒中仙茫然的在腦海,拚湊著零碎的記憶。


    他記得自己挨了安漁一炮,防護服破碎。


    然後輻射侵蝕身體,急速飛向泗港星城,再然後......


    大體框架確定,點點細節填充。


    短短幾秒鍾時間,完整的過程便徹底成型。


    可他不僅沒有清醒,反而陷入了更深層的茫然。


    抬起手掌仔細看,酒中仙喃喃自語:“我不是快要畸變了嗎?”


    遭受輻射侵蝕,強製用星力,抑製著的身體畸變化。


    與即將失控的靈魂深處,散發出的嗜殺暴虐,無一不令他記憶深刻。


    但是此時此刻,他沒有任何異樣感。


    精神力巡視靈魂,星力於肉體流轉。


    檢測了一圈下來,發現自身狀態前所未有的好。


    酒中仙還在沉思是怎麽迴事,一隻手落在了他的腦袋上。


    “你這時興的發型,是去石圪節公社,找胡得祿弄的吧?”


    打趣聲傳入耳,溫潤的聲腔卻透著些許賤賤的味道,味兒太正了!


    他一聽,就知道說話的人是安閑!


    雖說【魂傷不可愈,畸變不可逆】,是世人皆知的鐵律。


    但放在安閑身上,一切不合常理的事,都顯得那麽微不足道。


    他有辦法不受輻射影響,能幫自己逆轉輻射,似乎也在意料之內。


    想明白後,酒中仙沒有多餘的問安閑,用了什麽手段,隻是幹脆利落的道了個謝。


    “舉手之勞。”


    安閑表示不在意,他的好奇心在另一件事上。


    “你是怎麽弄成這樣子的?


    難不成是諾裏斯,背刺了你一手?”


    “咳,都過去了,不是什麽大事,沒什麽好說的。”


    酒中仙臉色不自然,別管黑漆麻拱的臉上,能不能看出臉色,反正不自然就對了。


    他一大把年紀了,更是一位s級後期星武者。


    總不能說,被一個十來歲的小女孩,拿炮給轟了吧?


    這個口他開不了,著實是丟人丟到姥姥家了!


    安閑狐疑的盯著酒中仙。


    不對勁,很不對勁。


    老東西有事兒瞞著我。


    直到酒中仙被盯的不自在的別過頭,他才用一口哥倆好的語氣說道。


    “老酒鬼,開始跟我見外了是不?


    咱倆誰跟誰啊,關係嘎嘎鐵。


    你被人打成這鬼樣子,我不得去幫你找場子?”


    “不用,真不用。”


    酒中仙不接茬,擺著手連連拒絕。


    他完全不想找場子,隻是心疼酒葫蘆和裏麵的酒。


    這會一想起來,就心疼到難以唿吸,好像有隻無形的手,把自己心髒當橡皮泥在隨意揉捏。


    那個酒葫蘆可不是平常貨色,稱之為神話故事中的法寶都不為過。


    暫且不談材質多麽珍貴,單單是中宇議院中,一位精通空間之道的內議員,與一位主精鍛造的內議員,二者聯手將其祭煉一番,使酒葫蘆能容納,遠超本身體積的酒水,就彌足珍貴了。


    放眼世界,這酒葫蘆都是蠍子粑粑,獨一份。


    自幾十年前獲得酒葫蘆的那刻至今,酒中仙從未讓它離過身。


    而且,它對酒中仙而言,遠不是酒水的裝載物那麽簡單。


    老酒鬼的一身本事,都需依憑酒水施展。


    沒了能容納海量酒水的葫蘆,他幾乎廢了一大半。


    空有渾厚的星力,與強大的精神力,施展不出來皆是空談。


    就算換個一人高的酒葫蘆,隨時隨地背著到處跑,也無濟於事。


    一人高的酒葫蘆看似很大,實際那些酒水,還不夠供應他施法前搖的量。


    “唉——”


    酒中仙頹然,深深的歎了口氣。


    那位擅長鍛造的內議員,早在幾十年前就嘎了。


    算算時間,大抵是鍛造出酒葫蘆後的三五個月。


    沒了他,即便擅長空間之道的內議員還在,也不頂事兒。


    古語有雲: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到了他這兒,卻成了有好米,沒巧婦。


    罷了罷了,都是命。


    大不了閉關幾年,重新構建出一套,不需要酒水的戰鬥體係。


    酒中仙好酒,好酒之人多豪邁、不拘小節,他自然也是如此。


    找安漁一個小女孩報仇,就算沒有安閑這層關係,他也幹不出來。


    又或者從此沉淪,自甘墮落,更是不可能。


    他打定了主意,離開泗港後就找個地方,一邊釀酒一邊閉關。


    不琢磨出一套新的,適合自身的戰鬥體係,絕不出來浪。


    安閑從不同角度,反複刺探酒中仙,是怎麽弄成這樣的。


    酒中仙那嘴是又嚴又硬,打死都不鬆口。


    他懷疑用天照幫這老家夥火化,全身燒沒了,嘴都不會有損傷。


    “老柯,你們一起迴來的,他不說,你給我說說。”


    “我?不知道,我什麽都不知道。”


    事實證明,安閑同意柯建柏留下來,沒看錯人,他是真能管住嘴啊。


    迴來的路上,酒中仙特地叮囑過他們別往外說。


    人活臉,樹活皮。


    要是把柯建柏、諾裏斯換成陌生人,酒中仙少不了要滅口。


    “嘁。”


    安閑撇嘴,不說拉倒。


    瞅了兩眼酒中仙,反手掏出手機。


    按了兩下,黑屏,又拍了幾下,還是沒有反應。


    “什麽破玩意兒,不是說ip68防水嗎?差評!”


    咕噥一聲,找柯建柏要了個手機。


    柯建柏事務繁忙,為防止手機壞了聯係不上,出門在外備用機必不可少。


    他轉身出去,沒一會兒就拿來一台新手機。


    安閑上手掂量了兩下,沒開機就知道這是好東西。


    要不說人家是科研所呢,哪怕是研究畸變種的科研所,自製的手機也比市麵流通的大眾機好多了。


    打開手機,點開相機。


    “老酒鬼,看這兒!”


    酒中仙細細體會身體與靈魂的變化。


    越體會,他越是心驚。


    常年四處遊蕩,再小心也難免會受到輻射侵蝕。


    輻射不止針對身體,更影響靈魂。


    靈魂,是一個人的根本。


    故而魂體受損,此生寸步不得進。


    雖然酒中仙沒有受魂傷,但因輻射而產生的,看似不起眼的微妙畸變,也讓他止步於s級後期。


    足足十年,他試遍了各種辦法,也無法突破到下一境界。


    是積累不夠?


    他吞噬的星獸,比安閑見過的都多。


    還是天賦不行?


    這麽說吧,天賦差的人,一生再努力,a級就是頭了。


    能踏足s級的領域,沒有一個天賦差的。


    歸根結底,原因還是在於那少許的畸變。


    或許沒體現在體表,但影響是實打實的存在。


    然而此時,酒中仙好似卸下萬斤重擔,渾身上下無與倫比的輕鬆。


    並且他驚愕的發現,多年以來如通天巨山般不可撼動,死死困跡著自己的瓶頸,鬆動了。


    甚至不需要大力衝擊,隻需輕輕一口氣便能吹破。


    渴求十年的破境,在已經放棄的時候,忽然唾手可得。


    讓他有種身處雲端的夢幻感,宛如海市蜃樓般不真實,生怕眨眼間便化為泡影。


    酒中仙做好心理建設,終是沒忍住,吹出了這口氣。


    此刻他緊張的絲毫不亞於,從男孩蛻變成男人的那一夜。


    與那一夜不同的是,過程的順利程度,全然是兩個極端。


    當時有多麽磕絆,現在就有多麽順滑。


    “破了...破境了...”


    水到渠成的踏入新天地,酒中仙興奮的難以自已。


    一掃酒葫蘆破裂的頹然,精氣神煥然一新。


    就連身體也迴到了巔峰時期的狀態。


    他有信心,等在s級圓滿穩定之後,憑借往些年積攢的底蘊,能立刻衝擊ss級!


    迴想這十年一次次嚐試,一次次失望,苦求突破無果的悲慘經曆,酒中仙眼中不禁泛起淚花。


    酒葫蘆沒了,但獲得了未來的一片坦途。


    這筆買賣值嗎?


    答案毋庸置疑,簡直太值了!


    昔日齷齪不足誇,今朝放蕩思無涯。


    四個大字,苦盡甘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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