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陳博衍還真就認了這些人是自己的賓客,且四兩撥千斤的將燙手山芋丟了迴去,這不經上意,窺伺皇親內府,可是重罪。童中尉不過區區一介武官,哪裏承受的起這個罪名童中尉臉上抽搐著,笑了笑,兀自不肯死心道「王爺,您莫捉弄卑職,您金尊玉貴的,怎會請這幫草民喝喜酒」


    陳博衍睥睨著他,目光裏盡是輕蔑,他揚聲道「草民如你這樣的人,其實還靠著草民供養衣食你披著一身官衣,災民在京每日飽受侵害,日日都有人不知所蹤,你不能庇佑倒也罷了,如今竟還一口一個下三濫。你這樣的東西,豬狗不如」


    童中尉臉上神色劇變,大聲道「成王,卑職好歹也是朝廷封的中尉,您怎能如此作踐卑職」


    陳博衍冷笑了一聲「你被人作踐,心裏便不痛快了。我大周是靠著黎民百姓的供養,方有這天下。你算個什麽東西,膽敢這樣作踐百姓」


    他這話落地,聽得街上眾人熱血沸騰。


    便有人大聲道「王爺說的對,你憑什麽作踐咱們」「說我們是下三濫,你整日吃酒嫖宿,又是什麽好東西」「京裏進流民,亂成那個樣子,還不是成王領著步兵衙門的人每日巡查,方才安寧你這個狗官,那時候在哪裏睡大覺」


    七嘴八舌,將這童中尉罵的臉上青一陣白一陣,他見這事算是再也撈不到便宜,若強行拿人,一來沒了緣由,名不正言不順;二來,若真激起了民變,那才是吃不了兜著走。


    當下,這童中尉強行堆笑道「既然誤會一場,那卑職也不耽擱王爺的好事,卑職告退。」便帶著人,灰溜溜的跑了,就如過街的老鼠一般。


    開路的司儀太監,急的如熱鍋螞蟻,說道「王爺,再不走,可就真要耽誤了吉時了」


    陳博衍卻莞爾「今日,有百姓來給本王賀喜,便是最大的彩頭,本王還要什麽吉時」言罷,高聲道「諸位,今日是本王大喜之日,府中設有宴席,請各位過去吃上一杯喜酒。諸位,都是本王的賓客」


    這下,不獨那些冶鐵場來的工匠,連街上圍觀的行人都紛紛喝彩,大聲道「好哇,咱們吃王爺的喜酒去」


    陳博衍這方轉身上馬,眾人簇擁著迎親隊伍,向成王府進發。


    這番聲勢,比來時更浩蕩了幾倍。


    隊伍行至成王府,王爺成親,自有一番繁文縟節。


    如此這般折騰了一頓,身為新娘的蕭月白,便為仆婢扶著,先進了洞房。


    喜娘將她安頓下,便匆匆出去端些吃食過來。


    蕭月白坐在床畔,外頭的熱鬧便不與她相幹了。


    她低著頭看著自己繡了赤金鳳凰的鞋麵,默默無語。身為一個新娘子,這會兒當然是等著新郎進來,無話可說的。


    明珠與琳琅作為陪嫁,一起跟了過來。


    喜娘送了一碗米酒湯圓進來,明珠接了走到床畔,輕輕說道「姑娘,這是團圓,吃兩個吧」


    本朝風俗,湯圓又名團圓,凡吉慶日子,吃此物算是個好兆頭,成親當日自也不可免俗。


    蕭月白當然知道這個規矩,微微點了點頭,伸出一雙柔白的小手,將湯碗接了過去,默默吃了起來。


    明珠便說道「四爺也真是的,今兒是什麽日子啊,碰上這樣的事可真正晦氣。適才,把那人攆了不就是了,何必跟他廢話。」


    湯圓是芝麻餡兒的,蕭月白吃了兩顆,隻覺得十分甜美。


    她將碗重新遞給明珠,淡淡說道「這裏頭的道理,你不懂。」


    陳博衍此舉的深意,她怎會不知她當然不怪他耽誤了時辰,那背後挑事的人,此刻隻怕要深深的懊惱了。


    明珠又盛了碗清水與她漱口,說道「可是姑娘」


    蕭月白打斷了她的話「我卻告訴你們兩個,從今日起,咱們就不是在府裏了。四爺是成大事的人,往後咱們言辭行事,必要十分留神謹慎。你們若是因言行不穩,給四爺添了麻煩,我是不饒的。」


    她這話說的鄭重,兩個丫鬟一向隻見她溫柔可親,從未聽過這般的重話,一時都噤若寒蟬。


    半日,琳琅忽而一笑,推了明珠一下「你還亂叫呢,怎麽仍是姑娘如今,該叫王妃了」


    這一言,化開了這僵局。


    明珠笑道「你說的是,原是我叫錯了,如今該叫王妃了。」


    蕭月白垂首不語,並非她過於緊張敏感,而是今日之事,令她的精神不得不繃了起來。


    饒是這樣的日子,那些人也不肯停手。朝廷上的事情,她並不懂,但大概能猜到,陳博衍同陳恆遠的交鋒是越發激烈了。


    她做不了多少事情,隻能不拖他的後腿。


    想著這些事情,蕭月白竟而沒了新嫁娘那獨有的喜悅羞澀,反倒是心事重重起來。


    本朝風俗,新婚當日,會有夫族中的青年未婚女子來向新娘討要彩頭,鬧新房。


    然而成王府的新房,卻是靜悄悄的,除卻陪伴新王妃的侍婢,竟無一人過來。


    這場景,多少有些怪異,但蕭月白心中有事,倒也沒怎麽察覺。


    她靜靜坐著,也不知時辰流逝。


    不知過了多久,隻聽門扇開合的聲音,陳博衍那低沉的嗓音便遙遙傳來「你們下去吧,這兒不必伺候了。」


    琳琅與明珠對看了一眼,低低道了一聲是,便依次出去了。


    蕭月白聽著那門板合上的聲音,便見一雙簇新的雲紋皂靴出現在了自己麵前。


    她的心陡然被提了起來,手心竟也冒出了些汗,她這才意識過來,今夜是她與陳博衍的洞房花燭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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