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學子,大多是他記得的,上一世有真才實學,後來也出人頭地的。


    占了這重生的便宜,他便提前將這批人籠到自己的麾下,待時日成熟,自能派上用場。


    之前,蕭月白那一卷冤屈錄令他看見了聲言的威力,這些文人旁的本事或者沒有,但一根筆杆子總還是行的。


    文心書肆隻靠著蘭春生和蕭月白,遠遠不夠,他還需要更多的人才。


    陳博衍十分清楚這些文人的心氣兒脾性,尤其是出身寒微又有幾分才學的,更是心比天高命比紙薄,你若上去就送錢物,人大概是不收的且還要以為你是在羞辱他。


    陳博衍遂指使蘭春生,以文心書肆的名義,時常舉辦些品書鬥詩的集會,並邀約這些文人之中的翹楚參會。


    有蘭春生和蕭竹君的大名作為招牌,這些人便都肯來。每次集會,由蘭春生出麵,請這些人拿出自己的詩文品鑒,有上乘之作,便由書肆出資買下,刊行發售。


    這些人既得了錢財,又能揚名,麵子裏子俱都全了,何樂而不為這消息漸漸傳開,那些文人墨客,囊中羞澀想換些錢鈔使用又羞於從事賣力氣行當的,亦有不為錢糧所苦隻想揚名的,都被吸引過來。


    這些人受了益,自然念著文心書肆的好處,而對於那位神秘的書肆主人,也越發的推崇向往起來。


    陳博衍卻並不打算在此時便挑開自己的身份,他自有安排。


    一路無事,迴到宮中,尚未脫了衣裳,便有宮人過來傳話「皇貴妃娘娘請四皇子過去。」


    陳博衍答應著,動身前往長春宮。


    到了長春宮,因是母子無需避忌,宮人通傳了一聲,他便進去了。


    淑妃打從被封為皇貴妃,這住處倒是沒改,隻是額外多添了許多擺件兒裝飾下來,長春宮比之以往更顯得富麗堂皇。


    陳博衍立在堂上,正打量著一扇紫檀木蜀錦繡紅鯉屏風,便聽一陣裙子拖地響聲,遂曉得是母親來了。


    他迴身,果然見母親著一襲大紅色富貴牡丹錦緞裙子立在後麵,笑盈盈的看著自己。


    陳博衍莞爾一笑,拱手道「給皇貴妃娘娘請安。」


    皇貴妃當然曉得他是在跟自己玩笑,便斥了一句「老大不小的人啦,眼瞅著就要娶媳婦了,還跟娘耍貧嘴哪」言語著,便同他一道在西窗下的炕上坐了。


    皇貴妃一麵叫宮女上茶,一麵問道「看你一身出門的衣裳,從哪兒迴來」


    陳博衍說道「去看了看阿滿與姨母。」


    皇貴妃點頭,又笑道「說了那件事你姨母必定不答應吧」


    陳博衍應和道「如母親事前所料。」


    皇貴妃將手一拍「我怎麽說來著,你姨母這輩子就這麽一個兒子,哪裏肯讓他上西北前線這一局,你可輸了」


    陳博衍有些無奈,他是不知道母親這段俏皮心性到底是從哪兒來,一把年紀了還要跟自己的兒子下賭局。


    他點頭說道「母親贏了,兒子願賭服輸。然而母親倒也沒料到一件事,阿滿為著蕭家的三姑娘,總還是會去的。」


    皇貴妃有些納罕,說道「蕭柔那丫頭他倆幾時看對的眼」便興致勃勃的問了起來。


    陳博衍講了幾句往事,又笑道「母親倒是好興致,不是捉弄兒子,便是打探小輩的趣聞。」


    皇貴妃頓了一下,聲音有些滯澀道「那還能怎麽辦呢進了這牢籠,總得給自己找些樂子,不然一天天的想東想西還不是跟自己過不去」


    陳博衍想想這些年來母親在宮中,雖說也曾受盡榮寵,深受太後與先皇後的看重,但依舊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晚來更是出了胡欣兒這件事。若不是自己占了重生的便宜,母子兩個也就一起栽了。


    苦中作樂,也就是如此了。


    好在,皇貴妃是不將這些事放在心上的,她隻略消沉了一下便迴轉過來,笑道「不說這些喪氣話了,母親有件好事要告訴你。老祖宗發話了,要給你和月丫頭做主,上半年就把婚事辦了你歡喜不歡喜」


    陳博衍微微一驚,不由問道「老祖宗先前不是說,孝靖皇後喪期未了,要等下半年再提麽」


    皇貴妃興高采烈道「原是如此說的,隻是十五那天」話至此處,她忽然緘口,頓了頓又道「老祖宗是怕夜長夢多,你這裏又或月丫頭那邊再出什麽變故。你也曉得,那邊對月丫頭一直不肯死心。」說著,她便朝東指了指。


    陳博衍曉得母親說的是太子陳恆遠,能夠早些迎娶蕭月白,他自然是喜出望外的。


    陳恆遠設計構陷於他,卻間接促成了此事,可謂是意外之喜,讓他知道,還不定要怎麽懊惱呢。


    僅是想想,便覺得痛快。


    當下,這母子兩個商議了幾句如何上安國公府提親,如何製定禮單等事,這些事情實則都有禮部現成的規章,也無需他們多費心思。


    陳博衍坐了片刻,思量著外頭還有些事務,便起身告去。


    皇貴妃知道他正事忙碌,也不留他。


    陳博衍出了長春宮,順著宮道慢慢往迴走,途中忽然見得一人。


    那人一襲素淡衣裳,身段窈窕,一臉漠然,正緩緩過來。


    到得近前,那人竟似未看見陳博衍一般,就要擦肩過去。


    擦身而過之際,陳博衍道了一句「寶祿郡主,多謝你了。」


    姚軟兒這方停下了步子,臉上已經淡漠如水,她開口「不必謝我,你卻替我轉告蕭家姐姐,就說軟兒多謝她一棒打醒,方才不至於鑄下大錯。」


    陳博衍微怔,便又重新審視起這個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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