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透過密林繁茂的枝葉,照在斐頓戰士充滿疲憊和饑餓的臉上。


    弗裏德利爾帶著殘餘的戰士在深林中已經逃竄了三天了。他們一路追隨的溪流,以期能夠沿著溪流找到嘉蘭河,但小溪卻在第四天的一早,匯進一片小湖。他們的期望也因此戛然而止。在密林中失去了目標和期望的斐頓戰士們,士氣低落到了極點。不過,他們仍然追隨者著弗裏德利爾繼續前行著。


    行至中午時分,他們沿著小湖一畔,穿過崎嶇的山間密林,來到了一處湖邊空地進行休息。


    弗裏德利爾看到泰利爾臂膀上的傷口久久不愈,他本人也似乎因傷而受到了感染。弗裏德利爾本想上前關心的慰問他兩句,但不等他上前,泰利爾便在重新將傷臂纏上了一圈繃帶後,猛地站了起來。他拎起戰斧,衝弗裏德利爾說道,“塔魯,我受夠這些該死的樹林了,讓我去和那些追兵大戰一場吧。”


    不等弗裏德利爾開口,他聽到一陣馬蹄聲,是伊奧利爾從前方探路迴來了。


    “塔魯,西北方向發現了海岸!”伊奧利爾騎馬從密林中現身,對著弗裏德利爾喊道。


    “看到嘉蘭河的入海口了嗎?”弗裏德利爾向他問。


    “沒有,塔魯。”伊奧利爾勒住馬匹說道,“我剛剛爬上了樹梢,看到遠方是一片汪洋。”


    “走吧,我們先到海邊去。如果幸運的話,或許我們可以在岸邊找到船隻。”弗裏德利爾轉而向正在休息的戰士們揮手說道。


    聽到希望的戰士們,很快在弗裏德利爾和伊奧利爾的帶領下趕到了海邊。但本期望著能找到斐頓戰船,或至少能找到幾艘漁船的戰士們,卻大感失望,因為他們眼下看到的,不過是一片臭氣熏天,飄浮著死魚的海灣。


    “那些樹,怎麽長在了海裏?!”一個戰士走到海邊,他看著岸邊的樹木失聲驚唿道。


    弗裏德利爾環顧海岸四周看去,他發現,海水淹沒了一部分樹木的樹幹,但那些樹枝和樹冠依然挺立在海麵之上,隻有一些低矮的灌木,它們的枝葉此刻被海浪拍打著。


    “我的天,那些樹真的是從海裏長出來的。”泰利爾驚訝的說道。


    “不,泰利爾,沒有樹能長在海裏。是海水淹沒了這裏。”弗裏德利爾說道。


    “海水淹沒了這裏?”泰利爾驚訝的問道。


    “當我從霜跡島出發的時候,海水就一直處於漲潮狀態。”弗裏德利爾說道,“看來海水在我們出征的這些日子裏,一直沒有間斷的在上漲著。”


    “哦?”泰利爾撓了撓頭說道,“海水隻漲潮不落潮了嗎?”


    “應該是吧。”弗裏德利爾看著海浪說道。


    “海水為什麽會這樣,還漲的這麽高。真是從來沒見過的事情。”泰利爾說道。


    “塔魯,我們下一步怎麽辦?”伊奧利爾將帶著僅存的七名騎兵來到岸邊,他牽著馬匹走至弗裏德利爾身邊向他問道。


    “我們沿著海岸繼續向北走,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麽船隻。哪怕能找到一艘漁民的漁船也好,至少那樣,我們一部分人或許可以先去到守望島。”弗裏德利爾說道,“伊奧利爾,你向北偵查,注意觀察海麵,萬一你見到了亞梭爾的海軍艦船,記得迅速迴來迴報。”


    “塔魯!”伊奧利爾翻身上馬,帶著僅有的幾個騎兵向北方探索而去。


    “怎麽這麽多死魚,難道這裏的海水有毒。”泰利爾看著海中死魚說道。


    “或許吧。”弗裏德利爾說道,“泰利爾,你需要盡快處理傷口。”


    “沒什麽大不了的。”泰利爾說道,“不過,塔魯,我餓了。我已經一天都沒有吃東西了。”


    “那就快走吧,希望我們能找到一個村子。”弗裏德利爾向泰利爾說道,並同時示意戰士繼續前進。


    戰士隨著弗裏德利爾走了一陣。在穿過被水淹沒了一半的海邊樹林時,走在隊伍最前麵的弗裏德利爾忽聽到樹林前方似有馬蹄聲響起,但那馬蹄聲節奏淩亂,弗裏德利爾不等馬蹄聲靠近,便謹慎的向著密林中問道,“伊奧利爾?是你嗎?”


    無人迴答。


    弗裏德利爾當即抽出了“夜幕”,他舉手並示意戰士保持安靜,並做好戰鬥準備。


    靜待了片刻,馬蹄聲又近,然而,一匹沒有騎手的戰馬從樹林中穿出,它空著馬背,一副馬鐙在它兩側晃晃悠悠。見此情景,泰利爾和一名戰士上前查看,但不等他們完全走近馬匹,弗裏德利爾便突然衝他大聲喊道,“那是我們的馬!有敵人!快迴來!”


    泰利爾即刻舉盾後退,而他身邊驚慌失措的士兵還沒來得及往迴跑,便被一支從密林深處射來的箭矢擊中進了頸部。


    弗裏德利爾急向泰利爾和身後的士兵吼道,“撤退!”


    然而在密林中忍受著饑餓穿行多日的斐頓戰士,此刻卻再也跑不快了。他們雖然保持著好戰的信念,但他們的體力已到降到了低點。


    亞梭爾戰士從密林中現身,他們保持著嚴整的隊形,他們快速行進,很快他們便追上了匆忙逃竄的斐頓人,並將他們逼進了一處凸進海麵中的空地上。


    麵對軍容嚴整,人數眾多,並排成盾矛長陣步步逼近的亞梭爾軍隊,斐頓戰士緊張的在海岸邊重新集結。弗裏德利爾對戰士們高聲下令,將他們穩定下來。在弗裏德利爾的指揮下,斐頓戰士們迅速舉盾組陣,他們縮成密集的戰團,以待敵人的逼近。


    亞梭爾士兵在逼近到斐頓人隻剩五十步的時候停了下來。他們的隊伍一直深入到了密林之中,弗裏德利爾無法估算他們的具體人數,但僅眼下可見的這些戰士,弗裏德利爾覺得,他們的數量也已超過了三千。


    弗裏德利爾看向不遠處的亞梭爾士兵,他看到他們裝備精良,帶洋蔥螺旋的缽形的頭盔將他們頭部嚴密保護著,而他們在頭盔上方,還一個個細長的帽尖,弗裏德利爾從帽尖看去,他們的隊列整齊無比,帽尖呈現出一道直線。他還看到,他們身罩著褐色衣袍,穿著金屬色的鏈甲,在胸口中央,一個個似露出隱約人麵的黑色圓形護心甲顯得極為可怖。


    正當弗裏德利爾感歎於亞梭爾這種部隊的強大時,一個滿臉刀疤,長著濃密黑須,身罩黃褐色亞梭爾軍袍的將領,騎著一匹高大的黑色戰馬從舉矛的士兵方陣後現身了。


    他勒住馬匹,兩個強壯的衛兵跪倒在地供他下馬踩踏。他在下馬後緩步走至了己方軍陣前,在輕蔑的看了看眼前的這些敵人後,他忽然張口衝這些緊張不已,緊握盾牌的斐頓人說了幾句話。


    “去你媽的!”泰利爾自然聽不懂亞梭爾語,他大聲的對他迴應道,“有種就來和我單挑吧。狗雜種。”


    那將領斜眼看了看泰利爾,咧嘴一笑。隨後,他招手命士兵帶出了一個人。


    弗裏德利爾看去,被亞梭爾士兵從陣後帶出的,竟是一個衣服上塗畫著醜陋海怪符號的斐頓人。他當即意識到,這是一個斐頓的戰俘。


    “投降吧!先祖會寬恕我們的。”這個被俘的戰士衝弗裏德利爾和其他斐頓戰士們喊道。


    泰利爾怒不可遏,他破口大罵,“這個混賬東西。斐頓的敗類。”隨後,他向身邊的弗裏德利爾問道,“這狗娘養的怎麽會聽得懂亞梭爾語。”


    “應該是之前在金色海岸或者荒蕪北地被俘虜的戰士。”弗裏德利爾說道。


    “狗娘養的。”泰利爾狠狠咒罵。


    “兄弟們,投降吧,亞梭爾人不會傷害我們的。”俘虜繼續勸降道。


    麵對這個俘虜的不斷遊說,泰利爾從腰間突然拿出了兩支紅色的蘑菇,當即吞進了口中。


    “泰利爾,你幹什麽!”弗裏德利爾在注意到泰利爾的舉動後,急忙衝他吼道,“你不要命了嗎?”


    “塔魯,讓我去追隨先祖的腳步吧。我不願如此受辱,我要戰死,我要帶著滿身的榮耀去追隨先祖了。”泰利爾越說聲音變得越大,紅色蘑菇的毒素讓他開始變的瘋狂。他雙眼充血,他丟下左手的盾牌,轉而奪過身邊一名戰士手中的利劍。


    他一手斧,一手劍,對那俘虜和亞梭爾將領怒目而視。


    “不要!泰利爾!”


    然而弗裏德利爾還是阻攔晚了一步,泰利爾吼叫著擠出了戰士們的盾陣。他揮舞著劍斧徑直的衝向了那名亞梭爾將領。


    在衝向敵陣的途中,有敵人向他放箭。但陷入瘋狂的泰利爾在蘑菇的作用下,任憑七八支箭擊中他的身體,他也沒有絲毫的畏懼和退縮。他視死如歸的大步向前奔著。


    亞梭爾將領輕蔑的看著泰利爾衝來,他冷一笑下,隨即揮手令弓箭手不要方箭。同時,麵對急奔而來的泰利爾,他從腰間抽出了武器,一把布滿花紋的奇異雙刃彎刀。他手握彎刀,獨自立於陣前,靜待泰利爾的接近。


    泰利爾大斧揮出,亞梭爾將領出刀格擋,刀光劍影間,兩人立即陷入一陣迅猛的激鬥。盡管泰利爾勇猛無畏,但兩人交手不久,行動更加迅捷的亞梭爾將領很快的在泰利爾身上留下了一道傷口。


    在瘋狂蘑菇的作用下,泰利爾絲毫感受不到痛楚,他雙眼赤紅,此刻的他,心中唯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殺死眼前的這個人。但明顯亞梭爾將領的格鬥技藝更加高超,他在反身躲過泰利爾一個劈砍後,順勢將泰利爾的腦袋從他身體上削了下來。


    弗裏德利爾驚愕的親眼目睹泰利爾被梟首斬殺,他不禁感到了一股巨大的悲怒之情。他死死的盯著這個殺害了泰利爾的亞梭爾將領。他緊握了夜幕,他感到渾身的熱血已經開始沸騰和燃燒,他感到似有一股火焰要從自己眼中冒出。


    就在弗裏德利爾咬牙切齒的即要向所有人下令,準備向敵人發起最後決死的衝鋒的時候。他突然看到,那亞梭爾將領竟下令亞梭爾軍隊向後轉向,並開始緩步後撤。


    驚訝的看著亞梭爾軍陣後撤的弗裏德利爾,他也同時看到,唯獨那將領還站在原地並沒有後退。


    弗裏德利爾愣了一愣,他本以為這個亞梭爾將領下令軍隊後撤,是為了要與自己單挑。但正當他自認如此,並要出陣與他決鬥的時候,他卻又見那將領突然舉起了手中的彎刀,並將彎刀指向了己方的軍陣。


    當弗裏德利爾突然意識到,他彎刀所指的或許不是自己和自己身邊的戰士的時候,卻為時已晚了。不等弗裏德利爾迴頭,他但覺身後一暗,一股大浪從海麵襲來,瞬間便將他和身旁的戰士們拍進了浪中,並狠狠的把他們衝散在了林邊的土地上。


    當弗裏德利爾濕漉漉的醒來時,他發現他的雙手已經被鎖上了鐐銬,而之前他手中緊握的“夜幕”也不知所蹤。他抬了抬頭看到,在他身邊的,盡是倒地被俘的斐頓戰士,還有那些全副武裝正將他們押起的亞梭爾士兵。


    兩個亞梭爾士兵將弗裏德利爾從地上拉了起來。他們推著他走向了那名滿麵刀疤的亞梭爾將領。那將領在看了弗裏德利爾一眼,咧嘴一笑,他用嘲諷的口吻,靠近弗裏德利爾說了幾句亞梭爾語。


    弗裏德利爾衝他吐了一口口水,由於距離太近,他躲閃不及,弗裏德利爾的口水擊中了他的耳朵。


    弗裏德利爾為自己的一口口水也招來了重重的幾拳,但他覺得很值,因為無論如何他都要替剛剛死去的伊奧利爾和泰利爾出氣,哪怕隻是目前隻能以這種方式來進行。


    弗裏德利爾和其他被俘的斐頓士兵一起被亞梭爾士兵押走,他們穿過密林,前往了亞梭爾的軍營。一路上,弗裏德利爾始終保持著觀察,他發現被俘的斐頓士兵大約隻有五六十人,他想,其他的很多戰士應該是在海浪襲來的一刻或被卷入海中,或被拍擊撞地而死掉了。


    俘虜的隊伍裏亦不見伊奧利爾,弗裏德利爾歎了一口氣,他本期望伊奧利爾沒有被殺,但目前看來,他一定是在探路的途中就被伏擊射殺了,所以他也隻見到了他的馬匹。


    走到亞梭爾軍營的時候,天色已經黑了下來,弗裏德利爾被亞梭爾士兵將他和其他戰俘隔離開,他沒有被關進木製的集體牢籠,而是被鐵鏈鎖在了營區一根顯眼的大木樁上。


    一個亞梭爾士兵惡狠狠的喂了弗裏德利爾幾口水,然後扔給了他一個饢餅。


    一直到第二天一早,都沒再有士兵來過這裏,夜晚的弗裏德利爾腦海裏雖充滿了萬千思緒,但極度的疲憊還是讓他蹲縮在大木樁下快速的睡了過去。


    正如弗裏德利爾所預料的一樣,在第二天一早,整個軍營便開始了班師,所有的戰俘也都隨著亞梭爾大軍踏上了行程。


    一路上,被俘的斐頓戰士受到了極其嚴苛的管製和對待,有一些戰士因受傷和極度疲勞而在路上死去。弗裏德利爾沉痛的看著他們倒下,卻無能為力。他感到了空前的無助和難過,他甚至開始後悔當初為什麽沒有隨著泰利爾一起衝向敵人。戴著鐐銬艱難的行走,讓弗裏德利爾亦是倍感屈辱,他甚至想要放手一搏,即刻戰死在這裏。


    腳上的鐐銬令他舉步維艱,每走一步路都是對他巨大的考驗,但每當弗裏德利爾感到即將崩潰,即要大吼一聲,撲向身邊的亞梭爾士兵放手一搏的時候,席柏麗絲總會在他腦海突然浮現,她純潔天真的微笑,燦爛陽光的容顏,都成為了弗裏德利爾此刻堅持下去的精神源泉。他,想再見到她。


    一個刮著暖風的夜晚,亞梭爾軍隊駐紮進了一個無人的嘉蘭村莊之內。斐頓戰俘們被關進了牛棚,而弗裏德利爾一如往常受到了特殊的照顧,他被鎖在了一個庭院大門前牢固的拴馬樁上。


    深夜時分,一個馬車隊駛進了亞梭爾軍隊所在的村落。幾個身著華麗衣服的亞梭爾平民從馬車後的蓬帳中走出,他們走進了拴著弗裏德利爾的庭院之中。弗裏德利爾看到他們在士兵的引領下,走進到了屋內,並受到了那個將泰利爾殺死的刀疤臉將軍的接見。


    他們談論了一陣,刀疤臉將領把他們帶到了關押著斐頓戰俘的牛棚。又是一陣交談,十幾名帶著鐐銬的健壯斐頓戰士被亞梭爾士兵從牛棚中帶出,他們被押送至了駛來的馬車上。之後,有幾個人好奇的來到了弗裏德利爾跟前。


    他們審視了一番弗裏德利爾,然後,他們用亞梭爾語同刀疤將領談論著什麽。弗裏德利爾從他們的談話中依稀能感受的到,他們似乎是在做交易,討價還價。而此時,看著被運走的俘虜,弗裏德利爾恍悟,這個亞梭爾將領為什麽在海邊的時候不將他們一舉消滅,反而還煞費苦心的對他們進行勸降。原來他這是在向人口販子販賣外國的戰俘。


    然而似乎因為價格的原因,最後弗裏德利爾並沒有被這一行人帶走,他繼續留在了這裏。


    在第二天一早,弗裏德利爾拖著沉重的鐐銬,又隨著亞梭爾軍隊開始了前途未卜的旅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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