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掀了門簾出來,那廊下果然聚著兩個宮人都是品階低微,到不了太後身側,被太後撥去服侍寶祿郡主的。


    那兩人倒也嚇了一跳,沒想到她竟然會從裏麵出來。


    蕭月白立在廊上,目光在這兩個宮人的臉上一一掃過去,她笑道「我年紀小,沒經過事,什麽叫做枝頭的鳳凰,什麽叫做落魄的錦雞,兩位可否講給我聽聽」


    便是寶祿郡主,她也不怕,何況隻是她底下的阿貓阿狗。


    那兩名宮人相互看了一眼,臉上閃過一抹譏誚的神色。


    但蕭月白到底是國公府的小姐,她們卻隻是宮中沒有品階的宮人,也不敢過於造次。


    其中一人便說道「姑娘想必聽錯了,我們是在議論這廊上掛著的鳥籠子呢。天氣冷,需得蒙上棉布,不然可要凍壞了。」


    蕭月白淺淺一笑「你這話,意思是說我耳朵不大好,錯聽了你們的話,所以冤枉了你們我竟不知,隻這麽點子的距離,我還能聽錯了話」這話方一出口,她便收了滿臉笑意,又淡淡說道「還有些什麽仗著有個好父親,有張好臉蛋,便能和皇室攀親,這些野話我不知道什麽意思,更不知是打哪兒來的。我聽不明白,就要迴去問問老祖宗了。畢竟是壽康宮裏人說出來的,老祖宗也該知道一二,免得日後傳揚出去,再給她老人家添了什麽麻煩。」


    太後是個有遠見卓識的婦人,素來看重蕭家,且頗為疼愛自己,怎會在背後編排議論蕭家內宅的事情。壽康宮的宮人能說出這些話來,顯然不是太後的意思。


    常年居住於壽康宮,又有些地位身份、說出話來略有幾分分量的,也就隻有寶祿郡主了。


    蕭月白越想便越覺得有趣,這到底是不是寶祿郡主自己的意思呢那兩名宮人臉色一起白了,如若蕭月白真去跟太後講了這事,一頓板子是跑不了的。


    更甚至於,太後說不準還會攆了她們,進了掖庭局那地方,那還能有什麽好去處她們如今在壽康宮,別看不是太後近身服侍的人,但走出去臉上總有幾分光彩。這被壽康宮攆了出去,還有哪宮娘娘肯要她們,也就隻能去浣衣局、針工局這樣下苦力的地兒了。再見了往日的姊妹,她們的臉要往哪兒放這蕭姑娘往日不是一向溫婉和順,從來就好說話的嗎怎麽如今變得這樣咄咄逼人起來


    她們倒是忘了,蕭月白的性子再如何的隨和,但她到底是安國公府的小姐,怎會任由宮女在背後議論蕭月白掃了這兩人一眼,麵上掛著淺笑,轉身就要再踏進門內。


    其中一個圓臉宮人性格略急躁些,按捺不住,急忙跑上前去,跪了下來,哀求道「姑娘恕罪,奴婢隻是一時口快,亂說的。奴婢求姑娘不要告訴太後娘娘,不然娘娘必定會將奴婢交到掖庭局去的。」


    蕭月白向下睨了她一眼,淡淡說道「既然曉得老祖宗知道了會重罰,卻還敢搬弄唇舌,可見你們平日裏並不將這宮廷法紀放在眼中。這件事,還是讓老祖宗知道為好。」


    那圓臉宮人嚇得手腳酸軟,咚咚的磕起頭來。


    蕭月白冷眼看著,她可不會因著一時的心軟,就點頭鬆口。


    想想上一世,她何曾傷害過別人,而那些人又何曾想到要放過她這但凡有意圖傷她,或者傷害她安國公府的人,她都不會容讓他們半分那宮人磕頭磕的頭暈眼花,眼見地下都已有了血漬,卻遲遲等不來上麵那「起來吧」的言語,她心中不由嘀咕這蕭姑娘,往日總覺著她和善,今兒怎麽這樣狠厲刻薄起來她隻覺得額頭劇痛,耳鳴眼花,蕭月白又始終沒說要她起來,這頭她是磕還是不磕了便在此時,一聲嬌斥響起「這是做什麽呢」


    蕭月白眸子微閃,看向來人。


    隻見寶祿郡主姚軟兒,快步向這邊走來。


    今兒是年三十,她也打扮的十分豔麗喜慶,水紅色交領綢緞的夾襖,下麵是一條翠藍色灑金馬麵裙,上繡百蝶穿花的圖案,將她襯的極其豔麗。


    姚軟兒走上前來,見了這幅場景,微笑道「這是怎麽迴事」


    磕頭的宮人一見她來,如同來了救星,慌忙自地下爬起,縮在了她身後,低聲啜泣道「奴婢言語不穩,衝撞了蕭姑娘,所以」


    姚軟兒了然,向蕭月白淺笑道「月白姐姐,盡管你同博衍哥早有婚約,但到底你還不是皇室中人。宮人犯了錯,也該告訴掌事的姑姑才是,怎麽自作主張處罰起來了再說,這大年下,團圓吉祥的日子,縱便有些什麽,也該放過去才是,不然驚動了老祖宗,豈不是令她煩心」


    蕭月白瞧著這兩人一唱一和的演戲,雖然不明白姚軟兒這段敵意從何而來,卻並沒打算就此忍了,她微微一笑,說道「郡主這話就錯了,並不是我罰了她呢。是她自覺有錯,自己跪在地下磕頭,我可一句話都沒有說呢。」言罷,還輕輕問了那宮人一句「我說的是麽」


    那宮人被她一瞧,不由打了個寒噤,當著她的麵不敢撒謊,隻好點頭。


    姚軟兒的臉,頓時就有些掛不住了。


    蕭月白又恍然道「不過妹妹說的也是,這等事不該瞞下不報,我這便進去告訴老祖宗。」說著,就要往裏去。


    姚軟兒其實並不知到底出了什麽事,隻是為著陳博衍,她心底裏在吃蕭月白的醋,也就越發看她不順眼起來。


    打從小時候,第一次見到她,得知了她就是博衍哥哥將來的新娘,她就在私下同蕭月白較著勁兒。


    知道蕭月白學了箏,她便也央著太後學琴。


    知道蕭月白書畫了得,她便也下足了功夫去練。


    知道蕭月白精善廚藝,她就也纏著宮中的禦廚教她。


    但到頭來,陳博衍還是沒有多看她一眼,心中甚而來她一寸餘地也沒有。


    原本,陳博衍待蕭月白也十分淡漠,她尚且還好受些。可近段日子以來,她聽聞陳博衍不時便往安國公府去,還親眼瞧見了他把蕭月白一向佩戴的手釧隨身帶著,那以往還能平靜的心境便掀起了驚天駭浪。


    太後對她的警告,她還記在心上,但人誰不想為自己多掙一份呢所以,胡昭儀來找她時,她便答應了下來。如果胡昭儀說的都是真的,這蕭月白分明是一門心思的想跳高枝兒,想當皇後那既然如此,她還霸占著博衍哥做什麽讓給她,豈不好姚軟兒心裏想著,臉上忍不住的一陣扭曲。


    看著蕭月白那豔冠京城的絕色容顏,光華璀璨的雀裘金,緊裹著玲瓏有致的身段,華貴耀目,將她的身份與千金的氣質烘托的淋漓盡致。


    盡管自己的姿容與衣裝也不差,但在她麵前,卻總有落了下風的感覺。


    姚軟兒縱然不甘,但心裏還明白輕重,她連忙拉住蕭月白的手腕,賠笑說道「我跟姐姐說笑話,姐姐竟當真了不成今兒是好日子,別叫老祖宗心煩啦,咱們去說話罷。」


    說著話,她忽然見蕭月白那白皙的手腕上,戴著一串油潤的黃瑪瑙手釧,赫然便是太後平素不離手的那串太後,竟然連這個都給了她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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