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柔看見那花樣,俏臉微微一紅,強說道「你拿這個做什麽那是我自家要用的,又怎麽了」


    蕭月白一笑,說道「你自家用的這藏青色的料子,哪裏是你用的還有這上麵的花樣,雖說是喜鵲登枝,但你繡的這喜鵲,翅子是揚起來的,身子也雄健許多,這能是姑娘家用的花樣」


    蕭柔被擠兌的急了,竟有些張口結舌起來「那、那我就是喜歡這個顏色的料子、就是想要個雄健的喜鵲花樣,那又怎麽啦」


    蕭月白看她惱起來了,便收了戲謔的樣子,連忙勸道「柔姐姐,我跟你說笑呢,你別生氣。這喜鵲的翅子,我昨兒已看了,裏麵有幾處你空一針補兩針,比之前一昧的界線倒更像些。」說著,便一一講給蕭柔聽。


    蕭柔聽明白了,臉上擰起來的神色逐漸化開了。想起之前蕭月白替她出氣整治蔣氏,又耐心跟她講這針黹繡法,她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便說道「月兒,我心裏有些燥,所以說話過了些,你別往心裏去。」


    蕭月白笑了笑,說道「咱們之間,還用的著說這個麽然而,柔姐姐,這件事你到底怎麽想的呢出家做姑子,那總是不成的。再說」她心中靈光一閃,低低問道「這花樣子,怕不是要送給周楓大哥的罷」


    周楓是陳博衍的表弟,兩個人時常在一起,因而蕭月白和蕭柔倒也見過他幾麵。


    周楓外形粗獷高大,看在這中原閨秀的眼裏,頗有那麽幾分怕人,性子又烈,時常鬧出打架的消息。他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偏偏在蕭柔麵前經常被她嘲的抬不起頭來。


    蕭月白心裏也大約明白那麽幾分,這兩人怕是有些意思的。


    果然,蕭柔聽了這話,臉上微微一紅,卻垂首不言了,半晌才悵然歎息一聲,似是自嘲道「那個蠻子,你能指望什麽」


    蕭月白聽著這話,心裏頗為不是滋味兒,隻是握了她的手。


    陳博衍騎馬迴宮,進了宮才迴擷芳殿,尚未來得及休整,壽康宮便派人來傳話,太後招他過去。


    陳博衍便也沒換衣裳,直奔壽康宮而去。


    走到壽康宮,才踏入院裏,便見許多宮人在院中掃雪。


    廊下,一名紅衣麗人似是正在監工。


    一見陳博衍到來,那姑娘眼中一亮,滿臉堆歡道「四哥哥,你來啦」說著,便跳下了台階,朝陳博衍跑來。


    陳博衍見了這少女,不由也是莞爾一笑,淡淡說道「大雪天,寶祿郡主怎麽在外麵」


    那被喚做寶祿郡主的少女,不由噘嘴道「博衍哥哥,你如今是怎麽了,見了我便隻叫寶祿郡主了,這麽生分客氣」


    她生的嬌俏,一張小小的蘋果臉,水靈靈的眼睛,甚是討人喜歡。她已在廊上站了半日,小臉凍得有些紅了,配著那噘嘴撒嬌的樣子,分外的可愛。


    陳博衍淺笑「你大了,自然不能再像以往那樣。」


    寶祿郡主便嗔道「怎麽就不能了博衍哥哥還是博衍哥哥,軟兒也還是軟兒,沒什麽不一樣啊。」


    陳博衍看著她,微笑中帶著一絲憐憫。


    這寶祿郡主,其實是滇南王姚崇信的小女兒,乳名軟兒,交新年才滿十六。她四歲那年,母親過世,朝廷派人前往吊唁,特降下恩旨,將她封為寶祿郡主,又憐憫其自幼失母,將其迎入京中,由太後親自教養,養在深宮大內。


    這明麵看起來,真是尊貴無比,但實則是將她當做個人質,押在了京城。


    南疆王姚崇信,世代居於西南,為朝廷鎮守西南疆域,卻是個異姓王。朝廷慮其坐大成勢,難以控製,而姚崇信亦思慮朝廷有意裁撤他的番號兵權,兩者相互較量已有年頭,但都不敢輕舉妄動。


    姚崇信妻妾甚多,子女亦眾,唯獨對這個姚軟兒疼在心坎上,朝廷便也是捏著了這一點,令其將女兒送入京中。姚崇信也恐若抗旨不遵,被朝廷捏住了把柄,隻得咬牙聽命。


    這寶祿郡主進京已有近十一個年頭了,除卻每兩年那藩王進京麵聖之時,能見一見自己的父親,便再沒見過親人一麵。


    姚軟兒在宮中跟著太後,日子倒是順遂舒適,為著麵子上的功夫,宮裏人人都捧著她。


    然而,上一世因陳恆遠的推波助瀾,撤了南疆王的番號。那南疆王本也是個野心家,索性就反了大周。這寶祿郡主在宮中的處境變得岌岌可危,也尷尬非常。


    太後撫養了她多年,到底還有那麽幾分情分,憫其年輕且無罪,便將她送到了南山別館,軟禁了起來。後來,大周兵亂,一度波及京城,亂兵燒了那南山別館,這寶祿郡主落入賊兵之手,受辱而亡,也可謂是慘烈至極。


    南疆的叛亂,是陳博衍稱帝三年之後,在與南蠻聯手之下,才最終平定。


    姚崇信被押入京城,陳博衍見他時,驚覺原本一個精明幹練的猛將,竟已是個白發蒼蒼的老人了。


    姚崇信身故之前,隻留下一句話「弱女何辜」


    姚崇信叛亂固然罪有應得,但姚軟兒卻是個可憐之人。她自幼被迫與親人分離,做了十數年的人質,最終還落了個不得好死。


    陳博衍如今再見著姚軟兒,便生出了些同情之意來。


    姚軟兒哪裏知道他心中所想,見他不言語,又是有段日子不見了,便四下打量著他,忽然一眼瞥見他手腕上戴著的一串八寶碎金明珠手釧,倒不是男人的飾品,那眼珠咕嚕一轉,便笑道「博衍哥哥,我病了好一段了,你這是給我帶的禮物麽」


    陳博衍不明就裏,反問道「禮物」


    姚軟兒便指著他手腕上的那串手釧道「這不是這上麵的八寶碎金都雕了芙蓉桃花的樣子,你可從來不戴這花哨的飾品。」


    陳博衍倒是沒料到如此,莞爾一笑「郡主弄錯了,這手釧當真是我的。你如今要什麽沒有,還在意一兩件手釧」


    姚軟兒見他不與,倒更想要了,說道「我不信,以前從未見你戴過。我那麽些手釧,加起來都不如這個好,我就是想要這個。博衍哥哥,你給我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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