擱下茶盞輕捏帕子拭嘴,而後指尖卷著帕子若有所思,“倒也是,聽著宮裏老嬤嬤閑說過這大皇子,隻是從未謀麵。”


    突然湊近人臉幾分,“不過聽聞這大皇子讀書用功又懂事,和惠貴嬪如親母子無異,該是不缺些吃穿才是。”


    想了好一會,實在從未接觸過這般大的孩子,真不知拿些什麽討人喜歡。


    “你說這般好不好,過幾日花些銀子讓出宮的太監給捎一塊好墨,這頂尖兒的徽墨宮裏都不常見,若是大皇子讀書時用上這便倍有麵子,也不會讓旁人再去議論其生母去世皇上不疼這些碎語。”


    歪著腦袋仔細思量,將話都聽進心裏去,一股腦的將盞裏茶水喝光,聽人說送墨,倒是眼前一亮,讚不絕口。


    “送墨好呀,還是姐姐思量周到,到時候我再添些銀兩,定要捎進來一塊好墨,方顯心意。”


    打定主意後心裏的石頭算是落地,看著眼前人,不禁舒心一笑,到底是有人作陪的好。


    “倒是我思慮不周了,看來還是要多學學姐姐的細膩心思了。”


    得到人的同意,才解了二人心中一塊疙瘩,這樣既表明我二人的心意,又能讓惠貴嬪滿意。


    “待到墨塊送來,我便讓梓黛拿來給你,你去送禮權當是對惠貴嬪提點的感激。”


    “得了,”拍拍衣袖起身,“喜也道了,便不多留了。”掩帕偷偷笑著,“我還急著迴去做碗涼茶給皇上送去呢。”


    遂迴玉嘰軒,精心製了碗茉莉涼茶,估摸著皇上已下早朝,才派人送去養心殿。


    看人有去意,忙叫連珠招唿著,也起身來準備送客去。聽人掩帕笑言,倒是好生打趣了一番。


    “保不齊姐姐的心都在皇上哪兒呢。”


    送走了人便同連珠拾掇拾掇,順手拿了個齊佳送來的果子嚐,看底下人都去幹活了,叫來連珠塞給她一個。


    “甜的很。”


    外頭的日頭才升來一點,院裏便有暖意,半睡半醒時連珠來叫,說是齊佳托人從宮外捎的墨到了,趕快麻溜起來梳洗幾下,便去好生招待了一番,手裏捧著帕子包的墨,雖然是瞧不懂好賴,但見那雕工想必定是塊上等墨。


    又仔細梳洗一遍,叫連珠把墨歸置到錦盒裏,踏著晨光去了梧樺軒。至門口,令人通傳一句,說是薛氏來陪娘娘說話來了。


    簾外秦娘的影兒一虛:娘娘,大阿哥來請安了,麵上溫了溫,撂下手中物什,昂頜朝外道:還愣著作甚,外頭正曬,去撐傘迎過來。眼瞧他信然步至殿內,利落俯身拜下,一盡子母之禮,忙移步虛扶一把。】


    【又聆得外頭薛氏來訪,一麵打發阮娘親自去迎,一麵命宮娥擺上湃好的青果,晾好的甜湯,此刻冰山消融,果子浮在中央,看著倒剔透。等候來人的同時下頜一點,示意寶慧落座,不近不遠的,恰隔著一臂。】


    第二次來這景陽宮,倒不像上次那般拘謹,平首入內殿,連珠手裏捧著個簡單的錦盒,生怕是盒子過於奢華叫人說了閑話,穩步後福身請安,又瞧見有一男童在旁,想必就是大阿哥了,心裏歎一聲來得巧。


    “娘娘上次對嬪妾和齊佳常在指點叫嬪妾們好生受用,如今同齊佳常在備了些心意,請娘娘笑納。”


    說話間示意連珠乘上錦盒去,又向側旁的大阿哥致禮問候一句。


    “嬪妾二人商量許久,才敲定送塊上等墨給大皇子,圖個功課上進的好寓意。”


    彎了彎眉眼靨然笑色,捧了茶盞在前,微啟檀口音色可掬。】


    妹妹快些坐著,本宮還未來得及恭賀薛妹妹晉位之喜,怎的叫你先送禮來,今早皇上來景陽宮用早膳,我一猜便知是妹妹了……


    【寶慧移步上前,雙手接過那錦盒,乖巧行了謝禮,啟盒見著裏頭躺著一塊質地細膩墨色深沉的好墨,那當真是嗅來馨,聲如玉。果然一方好墨,竟讓人有幾分寫字的衝動了。】


    謝過薛娘娘,兒臣早就眼饞了,聽先生說好的墨磨出的不光黑稠,還七日餘香,今兒得了這一方好墨,可真叫兒臣開眼。


    【習字的人都知道,黃金易得,好墨難求,一眼便知是上品,看著寶慧拿起來便愛不釋手,心下生了幾分好感,眼波攢了盈盈笑意。】


    二位妹妹當真有心了,這禮送的極好,寓意也是不錯,七竅玲瓏心,說的便是妹妹們了。


    應聲落座,將手裏帕子撫平,芙蓉麵上帶著相宜的笑,連珠乘上錦盒後便立在一旁,仔細聽人說。


    “娘娘說笑了,嬪妾和齊佳常在都是曉得投桃報李的,況且娘娘現在賀喜也不遲呀,您歡喜就是最好的賀喜了,連帶著嬪妾也歡喜,說與齊佳常在她定然也是歡喜的。”


    見大皇子喜愛此墨,心裏樂開花般,想著定要一字不差的說給齊佳聽,叫人樂的嘴都合不攏。


    “大皇子喜愛就好,若是這墨能祝你功課進步,那我與齊佳常在,惠貴嬪娘娘,還有皇上,一定欣喜的不得了。”


    聽著上頭誇獎,心裏到底是舒適的,道一句恭敬的謬讚。


    “多虧您的指點,若是娘娘願意,嬪妾和齊佳常在會常來陪您,也請您多加指點我們二人。”


    抿了一口茶盞便擱在了一旁,笑著去瞧薛氏,晉了分位果真是瞧著便不同,一下子也不知道是光彩照人了,還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出聲打趣道。】喏,薛妹妹你這嘴甜的緊,點在唇上的怕不是胭脂,是蜜吧?


    【瞧著她答話的模樣,自然也是若有所思,這後宮中從不缺盛綻的姚黃魏紫,定貴嬪晚我入宮,如今也已然成為了貴嬪,時而我也在思忖,若是每年都有新秀平分姝姿,倒不如示好拉入麾下,還能念著我提拔之恩。】


    薛妹妹要是能在三阿哥滿月宴上討的聖心,本宮也自當助力,若是能得一封號,自然是最好不過的……


    【頓了頓,似想起什麽旁的人,眉間蘊著幾分惱意。】


    本宮想起淑貴人初入宮也隻是個官女子,如今一步一步竟走到了貴人之位,可落在本宮眼裏卻是不識好歹的主兒,二位妹妹不同,想來是學不會牆頭草的纖弱之姿……


    瞧人像是心情不錯,倒是打趣起來了,也便不再拘謹,笑著迴應。


    “可不是嘛,出來陪娘娘說話,嘴上不得塗上十層八層的蜜呀。”


    臉上漾著陽春笑,帶絲調皮勁頭但也不失了端莊,聽人有意提拔,瞬間來了神,坐的端正,神情裏添了分嚴肅。


    “娘娘說的在理,隻不過若是在三阿哥的滿月宴上討了聖上歡心,定貴嬪娘娘怕是會多留意…”


    到底是不敢冒失的,生怕叫人多留意了去,也不知是畏手畏腳還是思慮過周。聽人提及淑貴人,不禁皺眉,隱約記得去暢音閣那次被人招唿了一聲。


    “雖不知淑貴人性情如何,但嬪妾到底是與她不甚相熟。娘娘既然瞧不上淑貴人,那嬪妾日後便繞著她走便是了。”


    她心思言語頗討我的巧,自然麵兒上笑意更甚,青翠遠山一揚,咯咯兒笑道。】


    薛妹妹與齊佳妹妹交好,宮道一事想必也有耳聞,定貴嬪已對齊佳氏上了心,連帶著身邊的你,自然會多看幾眼,聖上平日裏不常到後宮裏走動,也唯有碰上家宴,才能見得一眼,妹妹人比花嬌,若不趁勢而上,待到下一屆新秀入了宮,可再難有出頭之日了,與其畏縮不前不如放手一搏,若搏了個錦繡前程,還懼什麽?不過平日裏小心著些便是,定貴嬪再長的手也伸不到永和宮去。


    【聲兒甫落,不由得多看她幾眼,意味深長睇她一眼。】


    既是不甚相熟,若繞著她走,豈不令人費解?樹敵太多,於妹妹而言不利。


    歪著頭聽人笑聲,頗有成就感,便隻有這張蜜嘴在這深宮能討得幾分甜頭來。


    “宮道一事,嬪妾略有耳聞,齊佳雖沒有說與嬪妾聽,但到底是有一二了解的。”


    聽人此番推敲,覺得頗有感觸,倒是自己的不是了,從前便聽母親訓導,做事不要畏手畏腳,隻要對得起自己便沒什麽大不了,如此一想,竟是真的理。


    “娘娘教訓的是,嬪妾曉得如何做了,這宮裏怕是不做那些醃臢事也不會安生一輩子,安穩是要自己謀求的,多謝您指導。”


    言罷行一大禮,眸裏帶著堅定,受了人意味深長一眼,點頭默認。


    “娘娘心思透徹,嬪妾受教了。”


    抬頭看了眼窗外,尋思著是時候迴去了,便行了告退禮,恭敬退去。


    於梧樺軒內,一罅光陰也堪稱捱,聽兩人三言兩語話中有話,聽得頭疼借課業脫身:額娘、薛娘娘,兒子還有課業要忙,便先告退了,珠簾一開,眼送他提步出殿。】


    【四九這口方井,絕無可能徹底偃旗息鼓不生波瀾,與薛氏又閑談了幾句,見她徐徐告退,暫也輕抒一息,隻道一句:薛妹妹慢走,餘下不表。


    前陣子收拾了那齊佳氏,心中鬱結許久總算唿出。步子踩上禦花園的泥石子路,瞧著這天氣也覺晴空萬裏。


    “皇上今早不是去了景陽宮嗎?想來薛氏入宮也許久未出動靜,一朝晉位必不少惠貴嬪的摻和。”


    似是與知書傾談,又似自言自語,話畢轉身蓮步至一旁的新上貢的菊花細賞。“夏日裏的菊花千奇百態,橙紅不一,開的喜慶。知書,你去景陽宮請惠貴嬪和薛答應,說本宮下午要在禦花園辦茶話會,特請一聚。”【語氣一頓,續上】“淑貴人孕中總是悶得慌,這點本宮身有體會,你也去親請她來一趟。”


    吩咐了知書,自迴宮去換一身鮮豔行頭,江南綢緞製成新裳著上,淡妝濃抹,相宜得體。


    光陰總是不堪留,隻眨眼便到了時辰,早早已然叫人在亭子備好。亭內設左右兩側,自個兒與惠貴嬪並橫而坐,下邊則是淑貴人與薛氏。見眾人未至,則命人將禦花園裏開得正豔菊花的菊花搬來,看個盡興。


    後宮諸事紛繁,雜亂無章似野草蔓生於心頭,理不出絲毫頭緒,因此煩憂愈甚,周而複始,午膳未曾用下多少,記著與定貴嬪禦花園有約一事,便攜一幹宮娥太監往禦花園去,禦園夏景雖不及春,但蓊鬱蔥籠之下,池漾泓波,芙蕖連壁,依舊別有一派生機。】


    【一路行來,羅扇徐打,也有一瞬滯駐,心頭煩厭、悔燥等索緒紛雜雀起,待入了亭內,見著座上人,也僅綿綿一笑,行了個平禮。】


    哦?今兒個定貴嬪怎來了興致,一身鮮豔行頭,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貴妃娘娘呢……


    【她如今雖屈貴嬪,卻有代掌一宮之權,現下眼界高些,渾看不起故時的舊人,輕而緩地落步上階,花盆底落在地上的聲音愈發清晰,不待人迴話,自個兒入了座,隻靜靜瞧她神色不明。


    之前紫鵑從內務府挑來了一個丫頭叫琥珀,長得好,從前又是說書人的女兒,一張剛口最討人喜歡,便讓紫鵑仔細調教了帶在身邊


    這日正聽著琥珀說書,聽得正性起,就有人來說定貴嬪請自己去禦花園聚會,看了看外麵的大太陽,自己不想去,卻又嘴欠多問了一句


    “還請了誰”丫頭說還有惠貴嬪和薛答應,自己在暢音閣時見過這薛答應,倒是個有手段的,讓小廚房做了芙蓉蓮子酥和糖蒸酥酪,特意吩咐了糖蒸酥酪準備了四份,等做好之後才帶著紫鵑和琥珀去了禦花園


    到了地方,見到兩位貴嬪已經來了,依著規矩行了禮


    “給二位娘娘請安”


    自打晉位後日子過的也舒坦起來,倒舍得往身上下功夫了,剛裁了一件天藍色的新衣,無甚花紋刺繡的,看著舒爽多了,夏日穿出去叫人看著也涼快。


    正在庭院裏打著扇子曬太陽,連珠便慌忙進來說是定貴嬪相邀,又一齊約了惠貴嬪和淑貴人,心裏咯噔一下,估摸著是場鴻門宴,卻也不得不赴宴。又重打扮一番,體麵得當後才趕忙去往禦花園,人到時才見其餘幾位已經來了,心裏叫到不好。麵上不慌不忙的挨個請安。


    “永和宮離禦花園有些遠,嬪妾為了不失儀便重新打扮了一番,耽擱了時間,還請兩位娘娘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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