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這是你整理的?”


    秦錚隨手拿起桌上的紙張,望著上麵稱得上言簡意賅的記錄,麵上露出些訝異。


    謝謹畫咳嗽了一聲,臉頰微微的泛著紅:“你看看這樣看是否能夠明白,如果看著還明白的話,我就按照這個格式幫你摘要其他的文書,起碼能夠省點兒時間。”


    秦錚笑了:“姐姐弄的很好,我隻是粗粗一看,就能夠看到不少內容,比原來那麽多長篇累牘的廢話好的太多。”


    他翻看著桌上其他的好幾張紙,望著上麵細心的摘要,似乎能夠想到昨夜謝謹畫挑燈處理文書的樣子。


    心中有喜悅,卻也有感動。


    “姐姐有心了。”


    秦錚將那些紙張一張張的重新整理好,放到一邊:“姐姐能夠幫我將這些文書先摘要一遍,我再看,便輕鬆省事許多,真的是幫了我的大忙了。”


    他其實是不想謝謹畫幫著做這些的,不是謝謹畫做的不好,而是不想要勞累到謝謹畫。


    秦錚一直想的都是讓謝謹畫能夠安樂快活輕鬆的生活的。


    可是經曆了這麽多,秦錚起碼知道了一點,謝謹畫想要做的,自己既然無法阻止,那就選擇支持,讓她起碼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做。


    摘要文書是在他身邊的,隻要注意休息,便不會累著傷著謝謹畫。


    謝謹畫唇角勾起了笑,秦錚這一次沒有說阻止她的話,而且還這麽坦然的稱讚自己,謝謹畫有種格外舒坦的感覺。


    她沒有白忙活。


    對謝謹畫來說,秦錚的認同,不是必須的,卻也是她想要的。


    ——


    西北軍中的人後來又幾次借故前來秦錚這邊,不過自然都是無功而返,元英被秦錚藏到了西北軍內城之中,秦錚不說,誰都找不到人。


    西北軍中的氣氛漸漸的有些緊張了起來,可是秦錚這裏反而漸漸的安靜了下來。


    外人看來秦錚和謝謹畫一直都呆在帳篷中翻看文書,了解西北軍中的眾多事物,有的時候叫軍中的後勤官軍需官之類的去了解一下情況,涉及機密的從來不問,多是問一些與文書上相關的繁瑣之事。


    除了這些,什麽多餘的事情沒有做,甚至被秦錚偶爾叫去詢問的人都有些不耐煩了,覺得秦錚這種認真對待些繁瑣之事的作態,有些愚蠢。


    所以漸漸的不少人放下了對秦錚的警惕性。


    覺得秦錚來到西北就是走個過場。


    當有外敵的時候,所有人都會自覺的放下成見,暫時合作,一致對外。


    比如秦錚攜著皇帝的一道旨意前來西北軍,寸功未建便成了西北軍的暫代元帥,即便隻是名義上的暫代元帥,也讓一眾對此位置虎視眈眈已久的人視為大敵。


    所以秦錚最開始沒有來的時候便被所有人當做是攔路虎,待到他抗住西北軍的伏擊,擊殺了七八百異族之後,更是對他加深了警惕。


    所以一開始沒有人讓秦錚接觸軍事,所以他甚至不能夠進入城中,也所以元帥府當夜出事,元英一被人帶走,不少人就認為是秦錚做的,畢竟秦錚來的當日便出事了,沒有這麽巧合的事情。


    可是當秦錚在許多人眼皮子底下老老實實的呆著,沒有做任何多餘的事情之後,不少人便改變了想法。


    最大的敵人不是秦錚,應該還是那些和他們一般爭奪西北軍控製權的人,是來自內部的人,至於元英,正因為是秦錚來到西北軍的當日被人帶走的,所以更不應該是秦錚動的手。


    秦錚又不是傻的,會弄出這麽一個大嫌疑。


    不少人這麽想。


    “葉榆林與另外一位虎威將軍對上了。”


    秦錚和謝謹畫說著軍中現在的情形。


    唇角帶著些諷刺的笑:“軍中現在最大的兩個勢力便是他們二人,其他人都是各自投奔二人或者什麽都不多管,隻等元帥兵符的。”


    “三方勢力,最大的一方其實是第三方等待元帥兵符的中立方,兩外兩方為了爭取第三方的支持對兵符虎視眈眈,元英的存在就是得到兵符的保證。現如今元英失蹤了,去掉秦錚的嫌疑之後,虎威將軍以為是葉榆林監守自盜,將人偷偷藏了起來,葉榆林以為虎威將軍忍不住動手,卻將嫌疑往我身上推,兩人現在很不對付。”


    元貞利用秦錚,用半塊能夠釣魚的兵符讓秦錚救走了元英,殊不知秦錚心中早有打算。


    燈下黑這種事情,秦錚不是做了一次兩次。


    “他們二人關係緊張,卻不會輕易鬧起來,異族可還在不遠處虎視眈眈。”


    謝謹畫看著秦錚一臉的胸有成竹,想了下,還是開口道。


    兩個人再是不對付,也終究是成名已久的將軍,總不會真的那般短視,真的在外部威脅未除之前便互相消耗自己的力量。


    秦錚和謝謹畫要的也不是他們互相內耗。


    謝謹畫想著現在的僵局,有些為難。


    秦錚望了謝謹畫一眼,眉頭微微一挑:“我要的就是他們現在互相戒備卻不敢動手的狀態。”


    男人手中把玩著那半塊兵符:“他們互相戒備,正方便了我自己行動。”


    秦錚這幾日看似一直老實呆在帳篷中,實則日日外出,這次更是連著三日沒有迴來,也幸虧有謝謹畫在這邊幫他頂著,掩藏他的行動。


    “你都打算好了?”


    謝謹畫有些好奇。


    她沒有問秦錚這幾日一直外出在做什麽,但是她相信秦錚,相信定然有完全的把握,既能夠得到那半塊兵符,又不讓異族有機可趁,犧牲無辜性命。


    秦錚眉眼間有鋒芒,他聽到謝謹畫詢問,想了下,從懷中掏出一張地圖。


    是他這幾日偷偷外出自己畫的。


    “自然是打算好了。”


    秦錚前麵一直沒有和謝謹畫說,不是想保密,而是沒有準備好。


    而現在,已經準備好之後,他迫切的想要她知道自己的計劃。


    那是一種想要在心上人麵前展現自己魅力的衝動。


    秦錚從前一直做的都是暗地裏的陰暗事,謝謹畫從來沒有介意過這個,對他的態度始終不變,可是秦錚也想要成為謝謹畫眼中的英雄。


    “這是西北軍現在的所在,這是異族軍隊現在的所在,而這,是烏塗族所在,這裏,則是另外一部白河族,三者成犄角之勢,而這,是幾部之間的交點,輜重糧草每每從後方運到,都會在這邊經過。”


    “你打算偷襲運糧隊?”


    謝謹畫下意識問。


    輕輕皺了皺眉頭,運糧隊可是重點保護的,烏塗族,白河族本部還有異族聯軍成犄角之勢,一旦運糧隊發生任何問題,隨時都可能麵臨三麵夾擊,西北軍中定然有人也想過這麽做,一直沒有成,便可想其中的艱難。


    秦錚眉眼間仿佛都閃爍著亮光:“自然不是了,運糧隊是保護的重點,若是出手,定然會馬上受到己方攻擊,我這幾日一直利用那半塊兵符召集了元帥所說的會領命的人,我打算帶著他們去給人送糧草。”


    秦錚話說道這個份上,謝謹畫明白了他的心思,睜大了眼睛望向秦錚:“你是說......”


    深入敵營。


    後麵四個字,謝謹畫沒有出口,隻是卻也忍不住為秦錚的大膽而倒吸了口涼氣。


    謝謹畫握住了秦錚的手,心中的話幾番翻滾,在望見秦錚眉眼間的光亮時候,到底是咽了迴去。


    轉換了話語:“一定要保護好自己。”


    謝謹畫做不到去阻止秦錚冒險,因為這是他想要得到所要的必須要麵對的。


    秦錚反握住謝謹畫的手:“你放心,我一定會安然無恙的迴來。”


    待到歸來之日,剩下的半塊兵符自然而然是他的,而謝謹畫,也可以讓她光明正大的出現在自己身邊了。


    在西北,想要立足,想要不受任何人阻礙,那麽便要有軍功,有足夠的可以壓過一切人的軍功,比皇帝的命令都要管用,也比內鬥得到的權利更加穩固。


    秦錚望著桌上那張自己所畫還有些簡略的地圖,眼神中含著鋒芒銳利。


    他會讓皇帝口中的暫代去掉。


    為了達成這個目的,無論自己的計劃想要達成其中有多少的艱難,秦錚都要將事情做成。


    秦錚離開了,趁著葉榆林和虎威將軍互相戒備防範的時候,帶著一批人悄無聲息的離開了西北軍大營。


    謝謹畫不知道他會遇到什麽危險,她唯一能夠做的,便是在秦錚離開之後,更盡心的扮演著秦錚。


    起碼不能夠讓秦錚離開的時間段內,被人發現這件事情,讓後方出什麽問題。


    她還要在秦錚消息傳迴之後,給予他支援。


    ——


    “你有什麽話要說?”


    身邊的人已經望了謝謹畫好幾眼了,謝謹畫實在不能夠無視了,停下手中的筆,抬頭望向身邊的人問了一句。


    那是一個侍衛打扮的嬌小身影,和謝謹畫先前的侍衛扮相相同,隻是她明顯沒有謝謹畫變音的能力,一開口便是嬌脆的聲音:“你都不擔心的嗎?”


    元英很好奇卻又有些鄙夷的望著謝謹畫,不明白她怎麽能夠做到這般坦然這般自在的處理著那些繁瑣的文書,從來不曾露出絲毫驚慌憂慮之色。


    元英是秦錚離開那一日被送來的。


    秦錚此去歸期不定,不是一日兩日便成的,謝謹畫代替秦錚,謝謹畫這個秦錚先前的貼身親衛,自然也要有人扮演。


    秦錚將元英送了來。


    送到這裏來,比在西北軍城內還要安全。


    “我為什麽要擔心?擔心也做不了什麽,隻是讓自己亂了方寸。”


    謝謹畫勾唇笑了笑。


    “也是,可是他去做危險的事情,萬一出了什麽差錯呢?”


    這位元帥獨女顯得有些天真,元貞將她保護的很好。


    這種時候對著自己說這番話,這個態度,也不怕她暗地裏一生氣將人送走。


    謝謹畫聽到對方此言,心中忍不住想到。


    不過她也沒有生氣,謝謹畫若是為了元英這麽兩句話便生氣,那也不是她了。


    在謝謹畫看來,元英就是沒有長大的小女孩兒,先前喜歡一個家將,掏心掏肺,結果被利用劫持,現如今看著謝謹畫這般,就自顧為秦錚不值。


    “無非是失敗或者成功兩種可能。”


    謝謹畫將自己麵前寫好了的一疊紙整理了下,放到旁邊的匣子中,裏麵已經有厚厚一疊了:“他若功成,我自與他共享榮耀,他若敗亡,我自相陪。”


    謝謹畫這句話仿佛隻是平常話語一般道出,沒有堅定鏗鏘的語氣,沒有什麽呐喊,也沒有什麽鄭重其事,可是偏偏是這般平常道出,卻讓元英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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