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重,朕記得他是十五年的時候二甲進士,為人還算端方,一向守禮,近乎古板。”


    皇帝將手中的折子扔到了龍案上,眼中的神色莫測。


    “他會與殺手有關?朕倒是有些不信此人如此大的膽子。”


    莊重是大皇子的人,一向堅持立嫡立長的規矩。


    大皇子雖然不是皇後親生,卻是皇後收養,也算半個嫡子,又是長子,自然有這麽一批人支持他。


    皇帝一向不怎麽喜歡莊重一般的老古董,他的太子,必須是最賢明的。


    可是也正因為莊重是個喜歡逆著他意思的存在,皇帝對這些個臣子,其實容忍心很大,也不曾戒備。


    哪裏想到,秦錚一封密折,卻是直指莊重,更指向莊重背後。


    皇帝身前站著的是朱雀衛的大統領陳燕生,再旁邊站著的便是秦錚。


    陳燕生望向秦錚,那意思是讓秦錚迴話,絲毫沒有想在皇帝麵前出風頭的意思。


    這段時間皇帝給予了秦錚極其大的權力,讓他把控京城中朱雀衛明裏暗裏所有的力量,是給予秦錚的信任,卻也是最燙手的山芋。


    風頭一個出不好,便是向自己落下的利刃了。


    陳燕生能夠在皇帝的手下做了多年朱雀衛大統領,憑借的就是該退則退,該進則進的行事風格。


    秦錚沒有在意陳燕生的心思,從進入朱雀衛開始,他就沒有想過往後退。


    上前一步,給皇帝行禮:“啟稟陛下,這些都是朱雀衛暗部這段時日調查清楚了的,莊重確實與天香園中的那批殺手有些關聯,曾經有人看到殺手在他府中出入,隻是派出人追擊的時候,那些殺手都已經銷聲匿跡。”


    “一日前城中貧民區一口枯井之中,有人發現了十餘具屍體,看打扮佩戴,都與天香園中的殺手相同,應該是同一批。”


    “還有,莊重也與朝中不少人暗中有些牽連,暗部的人一直守在他的府邸之外,臣知曉此事事關重大,所以不敢擅自做主。”


    莊重暗中是齊王的人這件事情,皇帝自己會調查清楚。


    秦錚將自己知曉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說出,沒有任何多餘的揣測或者是加油添醋,朱雀衛是有不少人看似被他收服了,但是朱雀衛歸根結底還是皇帝的人。


    他在裏麵經營的時間到底還是短了些。


    秦錚現如今就是要皇帝的態度了,是否繼續查下去,或者說是否讓他繼續查下去。


    皇帝本來狀似感歎,聽到秦錚的迴話,抬頭望向他。


    他的眼神很淩厲,陳燕生低垂了頭,避開皇帝的眼神。


    秦錚卻是不閃不避。


    “查。”


    皇帝的手指輕輕的敲擊桌案,在十幾下之後,手指停住,斷然開口,隻有這麽一個字。


    “無論莊重背後的人是誰,都給朕好好的仔細的查,朕倒是要看看,京城中哪個牛鬼蛇神居然這般大的膽子,居然敢在天子腳下,製造出如此重案!”


    皇帝的麵上全是嚴肅冷然。


    此刻,他再也不掩飾自己的怒意。


    秦錚的話雖然沒有什麽加油添醋,可是皇帝下意識的便想到了自己的幾個兒子,不安分的兒子。


    他隻覺得心中一股子怒火澎湃,他還沒有死,這些個兒子就想著要將他從這個椅子上弄下來了,可真是他的好兒子。


    天香園中死了不少人,其中更有幾位是皇帝信任的重臣。


    那些都是忠於皇帝,從不站隊的朝廷棟梁肱骨。


    卻死在了最卑劣的刺殺之下,讓皇帝心中意氣如何能平!


    秦錚領命告退。


    “等等。”


    皇帝突然喊住了秦錚。


    秦錚停下。


    皇帝再次拿起了桌子上的奏折,眼中情緒變化不定:“暗中查,查清楚了密折上報,別驚動莊重背後的人。還有,天香園之事,是西元奸細所為。”


    秦錚沒有對皇帝改變主意的話語便是驚異,而是聽命頷首。


    “臣遵旨。”


    天香園的事情太惡劣,太狠毒,皇帝不會讓自己的兒子和這件事情沾染上任何關係,他隻能夠按照幕後之人的意思,將這件事情推到西元人的身上,然後和西元持續交惡。


    可是那根刺,那根對所有兒子的忌憚懷疑,卻已經紮下了,再也沒有拔出的可能。


    秦錚突然間便想到了十幾年前的那場宮變,那場二皇子賢王與西元人勾結的宮變。


    想到了那從典籍中所查到的彌漫在字裏行間的血腥。


    恍惚間,秦錚有些明了了長公主駙馬的心思。


    也許他的目的,一開始便是想要在皇帝的心中紮下刺。


    想要西元和大慶交惡。


    他也許,恨大慶的皇帝,也恨西元。


    不是因為對方的心思多麽容易猜,隻是此刻秦錚以著一個因為十幾年前一場所謂的宮變,被遺棄在大慶,遭遇種種磨難的過來人的心思,將心比心罷了。


    他也恨西元,也恨大慶,也恨大慶這位高高在上的皇帝,因為對方一道斬殺盡所有大慶之中西元男子的命令,因為那道所有女子流放的命令,他的人生徹底的陷入了黑暗。


    若不是有謝謹畫的話,他此刻,也許會變得比葉靖安還要可怕。


    ——


    皇帝的命令既然下了,那麽天香園的事情便是不是西元人的陰謀,也成了西元人的陰謀了。


    更何況,西元某些人本來就是狼子野心。


    夜色深沉,葉靖安將手中的棋子輕輕的放到了棋盤一角,眼前已經呈現敗績的一方瞬間盤活,反將另外一方包圍。


    他的麵上再也沒有了在外人麵前的端謹溫善,反而是滿麵詭譎之色,望著那已經反敗為勝的棋盤,袖子在棋盤上一拂,漫天棋子灑落在周圍。


    “事情辦妥了嗎?”


    葉靖安出聲詢問。


    黑暗中一道身影不知道何時停在了那裏:“已經辦妥了,秦錚尋到了我們要留給他的線索,隻是主子......”


    那黑衣人抬起頭,眼中有些遲疑:“您為何要將自己要送上去,若是他真的將您也交給大慶皇帝,那您不就是危險了嗎?”


    “他是那個人的兒子,隻要他還記得自己不是真正的瑞王府三公子,他就不會將我的消息遞給皇帝,什麽是有利的,什麽是對自己不利的,若是連這個都分辨不清楚,也枉費我對他的期盼了。”


    手指一動,一枚黑玉棋子驀然飛出,向著黑暗中一角擊去。


    一隻手握住了那枚棋,隱約的月色映照出向著亭子中一步步走來的人影,卻是秦錚。


    “你比我想象的來的要快。”


    葉靖安皺了皺眉,似乎是不滿秦錚比自己想象中沉不住氣。


    秦錚站在葉靖安幾步之外,那個方才給葉靖安迴話的黑衣人擋住在兩人之間,兵器出鞘,滿麵戒備。


    “怎麽,難道你真的忘記自己的身份,想要效忠大慶皇帝了?想要成為他的一條忠實的走狗不成?”


    葉靖安勾唇,帶著滿滿諷刺的味道。


    “我不會效忠任何人。”


    秦錚冷冷的道。


    他的手腕一動,腰間的長刀已經拔出:“我隻是想要來討教一番長公主駙馬的身手!”


    秦錚本來是來此探消息的,卻沒有想到聽到了葉靖安和他的手下那幾句對話。


    那一瞬間,秦錚知曉自己和謝謹畫都將葉靖安想的簡單了。


    他也許比他們兩個想象的還要危險。


    秦錚在轉瞬間,便決定與葉靖安正麵對上一對。


    葉靖安太危險,他也弄清楚,這個人究竟是個什麽心思,究竟有多可怕。


    還有,秦錚想要為謝謹畫報仇。


    他有種感覺,今日若是隱忍下去,也許以後都沒有機會討迴謝謹畫身上的那滿身傷口了。


    “大膽!”


    那擋在葉靖安身前的黑衣人冷喝一聲,便要迎擊秦錚。


    葉靖安手按住在黑衣人肩膀上:“退下。”


    那黑衣人麵上有些掙紮之色,卻是無聲後退。


    “等會兒不要擅自插手,別讓人過來打擾,我也要好好的看看我期待了這麽久的孩子,究竟進步到什麽樣子了。”


    葉靖安笑著一步步上前。


    刀劍相擊的聲音響起。


    火星四射。


    秦錚的身手經過最近頻繁的生死拚殺,更加精煉可怕,可是葉靖安卻仿佛知曉他的每一招每一式,每每都能夠提前避開或者是輕描淡寫的接住秦錚的殺招。


    那份從容與莫名的料敵機先,給人的壓力是巨大的。


    可是秦錚卻是毫無退卻之意。


    葉靖安能夠了解他的下一招,那他就更快,再快,比葉靖安反應還快。


    轉瞬間兩個人已經交手一百多招,空氣中隻見到兩團模糊的影子,一道道鋒銳的聲音割裂空氣,割裂周圍的擺設花草,塵埃紛飛。


    一溜兒血珠灑落,兩道影子停了下來,秦錚的脖頸上頂著一把劍,血跡不斷的從脖頸處滲出。


    而他的刀距離葉靖安的胸口,還有兩寸距離。


    兩寸的距離很短,隻要一個用力便足夠將刀尖送入葉靖安的胸口。


    可是這兩寸距離此刻卻是生死的距離,在秦錚動手之前,葉靖安的劍有無數的機會可以提前殺了他。


    差之毫厘,謬之千裏。


    秦錚冷冷的望著葉靖安,眼中有驚愕,有憤怒,有自己也無法知曉的不可置信:“你究竟是什麽人?為什麽你與我的武功......”


    “同源而出,是嗎?”


    葉靖安將秦錚後麵的話接住。


    他的手腕一動,頂著秦錚脖頸的劍已經收了迴來。


    “這其實一點兒也不奇怪,畢竟,你身邊的麽麽,曾經是我手下最得力的人。”


    秦錚的手微微顫了下。


    “秦錚......”


    葉靖安念著秦錚的名字,唇邊詭異的笑徹底消散,眼底沉澱著深沉的暗色:“你不該叫這個名字,你該叫做原錚,我的外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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