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的時候秦錚才迴來,他沒有先去謝謹畫那裏去,而是先去洗了個澡,將自己身上沾染著的濃重的血腥氣盡數洗淨才罷休。


    又換了一身幹淨的衣服,確定身上聞不到那種刺鼻的血腥味了,才往謝謹畫那裏去。


    謝謹畫住著的偏院外麵有守著的朱雀衛,望見秦錚無聲行了個禮,眼中帶著些崇敬佩服。


    秦錚在朱雀衛中的威嚴與當初剛剛進來的時候,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他這幾日可真真的是將京城的風雨整個的攪動,從前大家都知曉朱雀衛是專門對皇帝負責的,所有人都有些忌憚,卻也將朱雀衛看做暗中的見不得光的存在。


    可是秦錚被皇帝提拔起來之後,很是辦了幾件大事,這段時間抓的人是不少,但是秦錚就是有法子弄到那些人確切的證據,有辦法讓皇帝迴護,讓那些個朝中官員沒有辦法開口指責,這就是本事了。


    秦錚本來要直接離開,想到什麽,停下,點了一個人,詢問了一下對方白日裏有沒有誰過來。


    那被點了的人麵上有些激動,趕忙上前,給秦錚說了今日宣撫司的來客情形。


    大多是來這裏尋秦錚的,現如今秦錚負責抓與西元有關的奸細,還負責上次天香園的事情。


    有些人是想要秦錚手下留情,別將自己牽扯進去,是來送禮求情的。


    有些則是想要讓秦錚盡快抓住天香園的殺手幕後之人,來施加壓力的。


    畢竟天香園中死的權貴太多,他們的親人對那幕後之人也是恨的咬牙切齒。


    “對了,謝二小姐這邊除了鄭先生之外,還有謝家的丫鬟來過。”


    那侍衛看秦錚皺眉,才領悟到對方想要知道的不是外麵來的誰,想要知道的是謝謹畫的院子有哪些來客,趕忙道。


    謝謹畫被封為縣主,卻沒有封號,大多數人還是習慣稱唿她一聲謝二小姐。


    說起來她現在的身份聽著尊貴,卻也有些尷尬。


    沒有封號的縣主,總是少了份正式。


    秦錚皺了皺眉,此刻才發現皇帝給予謝謹畫的那份尊榮,差了什麽。


    “謝家的人呢?”


    秦錚又問。


    那侍衛知曉自己猜對了,一邊猜測謝謹畫和秦錚的關係,一邊搖頭:“除了那個丫頭,謝家再也沒有旁的人過來。”


    說起這個,侍衛也有些不解,雖然大家族中都是親情冷漠,但是謝謹畫遇險重傷,秦錚將她帶到這裏養傷說的是為了她的安全,防止殺手在再出現,也是為了從她口中知道些消息,便是裝裝樣子,謝家也不應該隻讓那麽一個小丫頭過來。


    “不是我們的人一概攔在外麵,就說我忙於公事,無暇接待。”


    秦錚將這件事情放在心中,和侍衛交代了一句。


    在對方點頭應是的時候,想到了什麽:“你去告訴張墨,讓他將我交代的事情盡快辦妥。”


    宣撫司雖然暫時能夠擋住那些個亂七八糟的人事,終究不是個久留之地。


    尤其讓謝謹畫住在這種地方,太委屈她。


    ——


    秦錚望見房中有燈光,現在的天色,謝謹畫還沒有睡?


    謝謹畫昨天半夜一醒來,秦錚便知道了消息,他當時便想要迴來,可是實在脫不開身,有幾個人連夜審問抓捕,耽誤不得。


    他將手頭上的事情處理了大半,好容易這個時候暫時空了下來,便是迴來看她一眼的。


    他以為謝謹畫這個時候應該睡著了。


    可是燈火現在還亮著。


    他的眉頭皺的更緊,輕輕的推開門,一眼便看到謝謹畫半倚靠在床頭,手上拿著一卷書,正聚精會神的看著呢。


    “姐姐,這麽晚了,怎麽還沒有睡?”


    秦錚走到謝謹畫身邊,望見她手中的書卷是一本藥草書。


    秦錚的話語中帶著些不讚同。


    謝謹畫前幾天一直昏迷,才醒了不到一天的功夫,哪裏就能夠熬夜了。


    說著話,秦錚伸手從謝謹畫手中將那本草藥書抽走了。


    謝謹畫正看到有意思的地方,手上一下子空了,抬頭望見了秦錚,忍不住瞪了他一眼:“還我。”


    謝謹畫在秦錚麵前一向都是冷靜懂事,顯得格外的沉穩,此刻微微鼓著臉頰瞪著眼睛的樣子,卻是莫名的可愛,和秦錚那種莫名的年齡差距都沒有了。


    其實她本來就比秦錚大不了幾歲的。


    秦錚心頭一動,將手中的書放到了身後:“姐姐不是小孩子了,看書什麽時候不成,哪裏需要熬夜看,鄭先生難道也不說說姐姐嗎?”


    因為謝謹畫一直以來表現的沉穩成熟,秦錚逼迫自己更加成熟,他想要讓她將他當做一個可以依靠的人。


    此刻他和謝謹畫說著話,居高臨下的,居然還真的有那麽點兒唬人。


    謝謹畫望著秦錚那張逆著燈光的臉。


    五官深邃,輪廓深刻,逆著一半的燈光,讓那張臉上的痕跡越發的分明清晰,謝謹畫望見了秦錚麵上已經變淺了的疤痕,因為幾次傷口複發,便是用了再好的藥膏,也總是會留下痕跡。


    她注意到,他臉上又增添了一道新的傷痕,在眼角的位置,若是稍微一錯,便會傷到眼睛的。


    謝謹畫恍惚間,想到了在井底時候瀕臨死亡時候的害怕感覺,想到了在黑暗冰冷中等待著命運裁決的一刻。


    他臉上的這道傷,也許又是為了她受的。


    就如同徐州城的時候,秦錚滿身的傷痕,都是為了她堅持去徐州城。


    “阿錚。”


    謝謹畫忍不住慨歎的喊了對方的名字。


    “嗯?”


    秦錚不知道她喚他的名字要說什麽,她喚,他便應。


    謝謹畫伸出那隻沒有受傷的胳膊,對著他輕輕招了一下。


    秦錚下意識的往前了兩步,蹲下:“怎麽了?”


    完全忘記了方才還下定決心要好好說說謝謹畫。


    要讓謝謹畫知曉,做任何事情都必須要注意身體。


    “臉上的傷怎麽弄的?”


    謝謹畫的指尖輕輕碰觸秦錚的眼角,眼中帶著些心疼。


    “不小心傷到了,這幾日追查西元奸細和那些天香園殺手,有不少狠角色。”


    秦錚感受著眼角輕柔的碰觸,帶著些許的癢意,輕聲道。


    其實是那一日在天香園時候被那些殺手傷的,隻是不想給謝謹畫知道,怕她心裏不舒服。


    謝謹畫的喉嚨有些緊,臉上都能夠傷到眼角這種位置,身上的傷口何其之多:“做事很重要,最重要的是你的安全,命沒有了,便什麽都沒有了。”


    本來是秦錚想要說謝謹畫的,隻是這麽幾句話間,又成了謝謹畫占據主導地位。


    可是秦錚沒有絲毫的不虞,他聽著謝謹畫的交代,隻是笑著點頭:“姐姐放心,我會小心的,我還有許多事情要做呢。”


    他還沒有給予謝謹畫真正的尊榮,他怎麽舍得去死。


    那麽多年最弱小的時候堅持過來了,最需要隱忍的時候也堅持過來了,現如今已經上了軌道,他如何會在這裏倒下?


    謝謹畫手上使了下力:“什麽事情也沒有你的命重要,你給我記住了,就算是我,也不能夠讓你拿著自己的命開玩笑。”


    謝謹畫話語肅然。


    秦錚連連點頭。


    “起來,蹲著不累嗎?”


    謝謹畫看秦錚確實聽進去了,想著日後自己多盯著他點兒,自己也注意點兒,也就是了,招了招手,讓他上自己床榻上。


    “看你眼睛通紅,幾天沒睡了?上來躺一會兒吧。”


    謝謹畫早就注意到秦錚眼睛通紅,眼睛周圍的一圈青黑。


    猜也猜得到對方定然好幾天沒有好好休息了。


    謝謹畫心疼的要命,若是讓秦錚離開,便是用腳猜都知曉對方不會老老實實的去休息,定然是轉頭又去拚命,也隻能夠讓秦錚在這邊一起睡,她看著才放心。


    其實謝謹畫這麽晚不睡,除了手上從鄭千秋那裏得來的醫書確實有趣之外,最重要的還是為了等秦錚的。


    她猜的出來,秦錚一定會迴來。


    秦錚愣在那裏,半天都有些迴不過神兒來。


    他和謝謹畫其實動作間很多都超越了普通男女的親近。比如拉手,比如擁抱,比如其他的一些碰觸,可是那些都可以說是謝謹畫將他當做弟弟的一些普通親近。


    單純的親人朋友間也可以有的。


    可是同在一張床上,還是謝謹畫主動招唿的。


    秦錚的臉頰轟然一聲,熱的通紅。


    在他反應過來之前,已經輕輕的坐到了謝謹畫的床榻邊上,臀部就靠著謝謹畫床榻邊小小的一角,像是怕驚著什麽一般。


    謝謹畫本來是單純的關心秦錚,想要他休息會兒,他這反應,反而是讓謝謹畫眨巴了下眼睛,有些不自在了。


    “你再往外的話,就掉下去了。”


    不自在,也隻是一點兒,謝謹畫還是拉住秦錚的手,往裏麵輕輕拽了拽。


    秦錚往裏麵了一點兒。


    謝謹畫挪了挪身子,空出了自己邊上的一小半位置:“不嫌棄我這邊地方小的話,便上來吧,我也困了,你再磨蹭的話,可就是耽誤我休息了。”


    秦錚用著極快的速度躺到了謝謹畫的身側那一小塊地方。


    床榻上枕頭上沾染著謝謹畫的一點體香,合著藥味,衝入秦錚的鼻端。


    秦錚才發現,這裏有兩個枕頭,明明前天還是一個的。


    秦錚胡思亂想著,無法凝神。


    謝謹畫看著秦錚那躺著筆直的近乎僵硬的身影,唇角忍不住勾起了笑,慢慢的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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