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謹畫是在後半夜醒過來的,一張開眼睛,便望見坐在床邊椅子上的鄭千秋。


    對方眼睛本來半闔著,似乎是在養神,卻在謝謹畫張開眼睛的一瞬間便清醒了過來。


    “......你醒了。”


    鄭千秋眼中似乎是驚喜,似乎是遲疑,似乎是不知所措,種種情緒在眼中轉了個遍,開口之後,卻隻剩下平靜:“你等會兒,我後廚上給你溫著藥,喝了藥我再給你探探脈。”


    謝謹畫沒有出聲,睜著眼睛看鄭千秋出去,左右望了望自己呆著的地方。


    是一間廂房,布置的很是簡單,除了自己睡著的床之外,便隻有一張桌子兩張凳子,加上牆角的一個衣櫃了。


    這地方陌生的很。


    秦錚也不在這裏。


    她想到了昏沉間模糊聽到的秦錚和鄭千秋的對話。


    秦錚似乎格外的相信鄭千秋。


    謝謹畫單手撐住床想要起身,隻是稍微一用力,胳膊上便是一陣劇痛,身子一軟,重新躺了迴去。


    “你別動,你胳膊上的傷口才方收口,若是一個不小心重新撕裂的傷口怎麽辦。”


    鄭千秋將冒著熱氣的藥端了過來,才進門便看到謝謹畫起身的動作,麵上的平靜再也維持不住,趕忙急走了幾步,將藥碗放下,便要看謝謹畫的傷口。


    謝謹畫單手擋住鄭千秋的手,她望著他:“你究竟是什麽人?”


    “為什麽救我?”


    她的眼中是毫不掩飾的警惕。


    鄭千秋對上謝謹畫眼中的警惕,心頭一痛:“我是你父親的故交,你受傷了,我不能夠坐視不理。”


    鄭千秋將心中的情緒掩蓋,如此道。


    說著話,將桌子上的藥碗重新端起:“你先把藥喝了。”


    不再提為謝謹畫看傷的事情了。


    雖然他也算是個大夫,可是看謝謹畫的樣子,對他避忌的很。


    謝謹畫沒有接過藥碗:“鄭先生你和我父親的關係還不到能夠愛屋及烏的程度吧?更何況,便是真的愛屋及烏,也應該是站在我三妹那邊,畢竟我三妹才是父親真正喜愛的女兒。”


    謝謹畫盯視著鄭千秋,這個人不斷的出現在周圍,甚至讓秦錚放心的將自己交給他看顧,有些事情就不能夠再得過且過,便要說清楚。


    鄭千秋看出了謝謹畫的心思,歎了口氣:“你把藥喝了,想問什麽,我待會兒能夠說的都告訴你,身子最重要,什麽事情都沒有身子重要。”


    他其實根本不知道該怎麽和謝謹畫說出真相,此刻唯一能夠想到的,就是那些個自己聽著都假的話。


    謝謹畫伸手便要端藥碗,讓鄭千秋喂她喝藥,怎麽想怎麽奇怪。


    隻是手一動,額頭便冒出冷汗。


    “你別動。”


    鄭千秋比謝謹畫還在意她的傷,一看到謝謹畫冒汗,再也顧不得謝謹畫的意思了,伸手直接按住謝謹畫的肩膀。


    那裏已經有些濡濕了,傷口果然裂開了。


    “你怎麽這麽不愛惜自己,好容易這傷口才收了口子的,若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受傷,日後有你難過的。”


    鄭千秋絮絮叨叨的,伸手在謝謹畫的肩膀傷口周圍連著點了幾下,止住了血:“你傷口那裏是讓你身邊的丫頭包紮的,她昨天白天還在這裏的,隻是謝府來人,她不好在這邊一直呆著,便半道迴去了。所以才是我在這邊守著,我還知曉男女授受不親這句話的。”


    鄭千秋不是那種絮叨熱情的人,他甚至是個很冷淡漠然的人,這種人,便是有通天的醫術,若是不想救,人便是死在自己麵前,也不會救的。


    謝謹畫遲疑了下:“鄭先生和鄭彥訶鄭公子是否相識?”


    同樣姓鄭,同樣的醫術高超,若是說兩者沒有什麽關係,那才叫奇怪。


    “他是我的徒弟,也是我的義子。”


    鄭千秋沒有隱瞞自己和鄭彥訶的關係,日後他要幫著謝謹畫,鄭彥訶自然也會幫著謝謹畫的。


    不止是鄭彥訶,甚至整個藥仙門,鄭千秋都會交給謝謹畫。


    那是他的女兒,是他虧欠了太多年,錯過了太多年的女兒,便是如何的對她好,都不為過。


    更何況,他所做的,都是應該的。


    那碗藥到底是鄭千秋喂謝謹畫喝的,謝謹畫不自在的很,隻是卻也看出鄭千秋對她沒有什麽壞心,便也暫時耐住了性子,待到對方給她把玩了脈,確定她的身子正在好轉之後,她便將自己心中的疑惑道出。


    “鄭先生現在能夠解我方才的疑問了嗎?”


    不知不覺的,謝謹畫的語氣緩和了許多。


    一個人對另外一個人是否真的關心,其實很容易便能夠感覺的出來的。


    “我......是你娘的故舊。”


    鄭千秋聲音有些異樣的情緒。


    謝謹畫微微挑眉:“原來鄭先生和我母親也認識,倒是沒有想到。”


    鄭千秋一看謝謹畫的表情就知道她誤會了,想到她口中稱唿的母親是黃氏,一股子氣便在心中徘徊。


    “我是你親生母親的舊識!”


    這句話,鄭千秋是咬著牙說出口的。


    黃氏,黃氏怎麽配做謝謹畫的母親。


    那個心腸歹毒的婦人,那個從來不念及十幾年母女相處的情分,為了謝謹瑤不斷的傷害謝謹畫的可惡婦人!


    謝謹畫愣在了那裏,她望著鄭千秋,望著鄭千秋微微顫抖的手,半晌,垂低了頭:“鄭先生,我現在是在哪裏?阿錚呢?天香園的事情怎麽樣了?”


    她轉移開了話題。


    母親,這兩個字在謝謹畫心中所占據的位置太特殊,特殊到她甚至不敢繼續問下去。


    鄭千秋本來都豁出去說出一切的,可是謝謹畫這麽一轉移話題,他到了嘴邊的話又給咽了迴去。


    “這裏是宣撫司,朱雀衛在宮外辦公的地界兒,你受傷後一直昏迷,秦錚不放心將你放在外麵,更不放心讓你迴到謝府,所以便將你帶來了這邊,這是偏院,是簡陋些,不過沒有多少人注意,天香園的事情鬧的太大,京城各府死了不少的人,連永安公主都死了,整個京城翻了何止三翻,你呆在這裏養傷,起碼能夠得個清靜。”


    鄭千秋將事情簡單的告訴了謝謹畫。


    謝謹畫愣了愣:“永安公主死了?”


    雖然她昏迷前知曉永安公主被劫持了,知曉她得不著什麽好,但是也沒有想到,對方就這麽死了。


    謝謹畫深吸了口氣:“永安公主是怎麽死的?”


    她心中有隱隱的不好的預感。


    鄭千秋沒有隱瞞:“死在亂刀之下,屍體葬身火海。”


    說起這個,他倒是痛快。


    誰讓永安公主幾次對謝謹畫下手呢?


    這一次謝謹畫會傷的這麽重,也有永安公主的一份功勞。


    永安公主得虧死了,若是沒死的話,他讓她比死還難。


    謝謹畫的聲音有些異樣的情緒:“是阿錚救的我?”


    她此刻真希望自己的猜測是假的。


    鄭千秋點了點頭:“這一次倒是多虧了他,若不是他及時趕到,還真不知道你要如何了,那些該死的家夥,如此喪心病狂。”


    鄭千秋說起天香園的那些殺手,還是忍不住動怒。


    謝謹畫悄悄握緊了手。


    她此刻隻有一個念頭,永安公主八成不是死在天香園那些個殺手手上,而是死在秦錚的手上。


    那些殺手既然會劫持永安公主,便必然是有所求。


    一個活著的永安公主比一個死了的永安公主重要的多了。


    他們如何會輕易殺死永安公主。


    更何況,永安公主若是真的被那些殺手所殺,一刀便足夠了,哪裏還需要專門弄到火海中。


    毀屍滅跡,永安公主的死不尋常,若是秦錚救的她,那麽當時在井邊的人便是殺手,永安公主,秦錚三方了。


    秦錚有八成的可能會殺了永安公主。


    這件事情不能夠被任何人知曉。


    謝謹畫在一時的慌亂之後,心中隻剩下這個念頭。


    “阿錚的身體如何?他那一日為了救我和那些殺手對上,受了不輕的傷,又一連幾日的勞累外出,我心中實在不安。鄭先生醫術高明,是否能夠幫著阿錚調理一下?”


    謝謹畫這意思便是想要給秦錚做個證明。


    日後不論是誰問起來,她都不是當時昏迷不醒的,而是清楚的知曉秦錚將她救起的全過程,至於永安公主,與謝謹畫,與秦錚都無關。


    鄭千秋望著謝謹畫,忍不住笑了笑。


    “放心吧,我早就給他配了上好的傷藥和湯藥,內外都顧著,身子哪裏有不好的?”


    他知曉內情,自然清楚謝謹畫這話的意思,都是為了秦錚不是。


    一邊為了謝謹畫的心思想笑,一邊卻是為了對方對秦錚的這份在意有些心酸。


    女兒不是在自己跟前長大的,心思著誰,他也無法管,沒有資格管。


    唯一慶幸的便是秦錚對謝謹畫一心一意的,到底沒有辜負了謝謹畫的這份在意。


    ——


    第二天一早,百合便來了,看到謝謹畫醒了,她高興的不得了。


    一疊聲的和謝謹畫說話,說她的擔心,說謝謹畫最近多災多難的要去寺裏拜拜,說謝府這幾日的熱鬧。


    “老爺這幾日也不知道怎麽了,脾氣格外的暴躁,都對著三小姐和夫人發了好幾次大火了。”


    百合說起這句話的時候,毫不掩飾自己的那點兒幸災樂禍。


    謝謹畫看百合那表情,忍不住伸手點了點百合的額頭:“你這性子呀,也要收斂一些了,府中若是有哪個下絆子的注意到,那可有的是非了。我這幾日不在,也不能夠護著你,你可小心些。”


    百合腦子清明,看的清楚誰好誰壞,可是有一點不好,不會掩藏心思。


    對誰看不上,那是從來顯示的明白。


    謝謹瑤看百合不順眼可不是一日兩日了。


    若不然,前世百合也不會落到那般下場。


    “小姐,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我曉得的,我也就是在你麵前這般,不過就算被看到也不怕了,三小姐和夫人這幾日可真的是自顧不暇了。”


    百合連著說了兩次,謝謹畫倒是有些好奇了:“怎麽迴事兒?老爺無緣無故的不會遷怒三妹和母親吧?”


    “這個我也不清楚,好像是說老爺這幾日睡不安穩,然後就遷怒三小姐和夫人。”


    百合雖然隻是個丫頭,可是有二夫人在,府中的不少事情,她還是知曉的清楚的。


    謝謹畫眉頭微微挑起,睡不安穩?


    這毛病可不好揣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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