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城一役過去了有五日,被謝謹畫和百裏峰留在後頭護送著物資藥材的隊伍也趕了過來,這些人的到來無疑是雪中送炭,讓徐州城的人心中再吃下了一顆定心丸,一切更加的井井有條,加上百裏峰幫著看著,剩下的那些個官員也是戰戰兢兢認認真真做事,謝謹畫也就不需要一直看著了。


    謝謹畫稍微空閑下來,便開始將徐州城曆年來的州誌和各種風俗地圖全都尋了來,這些東西一年年的,更有前朝的一些記載,那真的是快滿滿一屋子的書了,整個屋子四處都是書籍。


    謝謹畫全神匯聚的翻看著,她是找東西,不是真的要細細品味哪本書,所以看的比較快,很快看完一本,便隨手將其放在一邊,不到半日的功夫,弄的屋子裏就亂的很了。


    秦錚拄著拐杖推開門,便看到了書堆中的謝謹畫。


    她平日裏看著是個熱烈明豔的樣子,此刻置身書堆,陽光點點落在發間唇角,卻是一副靜逸安然的樣子了。


    秦錚傷勢還沒有好,費力氣的也做不了,他雖然識字,卻不是太多,現在也隻是能夠看懂一些信件的程度,謝謹畫看的這些書籍大多有些年份,不少還是古籍,他自知自己不能夠幫著謝謹畫尋她想尋的東西,便幫著謝謹畫隨手整理著。


    謝謹畫一邊翻過一本扔一本,秦錚便將謝謹畫看過的分門別類的整理出一堆堆的,放到離著謝謹畫遠了一些的地方,不妨礙著她。


    謝謹畫沒看過的也分類整理,放到她的手邊。


    謝謹畫方才看的入神,沒有注意到秦錚進來,手上那本翻看了一遍,往邊上一放,伸手便要去翻找沒看過的,一低眸望見的就是放在手邊分門別類整理好的書冊。


    還有秦錚仔細放置歸納一本本書冊的身影。


    謝謹畫望著少年在這書堆之中緩緩行動的身影,仿佛染上了一份靜好。


    男子成年雖然早,可是在秦錚這個年紀,大多數的少年都還身處書齋,便是貧苦人家的,最多也隻是在家中幫農,哪裏會如同秦錚一般,在生死刀槍間曆練。


    那一日秦錚浴血的樣子恍如還在眼前。


    “阿錚。”


    謝謹畫突然開口。


    “嗯?”


    秦錚手上的動作沒停,聽到謝謹畫出聲,嗯了一聲。


    “你,麵對生死的時候,有沒有怕過?”


    謝謹畫也不知道自己怎麽會突然問起這個問題,隻是突然想要問了。


    謝謹畫想要問對方,有沒有怕過,有沒有怨過。


    秦錚便是生在普通貧苦之家,也會比現在這般,要幸福吧。


    秦錚停下了動作,似乎是思考了一下,才開了口:“怕。”


    少年一直在謝謹畫麵前表現自己的強悍,不畏生死。


    這是第一次,他在她麵前說一聲怕字。


    少年的聲音輕輕的,像是午後一杯清茶,溫潤柔和,有別於往日的陰沉森冷:“我第一次拿起刀劍的時候,第一次殺人的時候,第一次差點兒被人殺死的時候,怕過。”


    謝謹畫望不見少年此刻的神情,因為他背對著她。


    “怕過,也怨恨過,以前總想著,上蒼為什麽讓我承受這些,為什麽讓我從小身處血海煉獄,為什麽旁的人,就不需要如同我這般努力才能夠活下去,為什麽旁的人,就能夠那麽的幸福......”


    秦錚的聲音帶著點兒笑,和他此刻所說話語的內容不相符。


    可是謝謹畫聽的出來,那是真切的笑意。


    “不過我後來就不怕了,遇到姐姐之後,我也不怨恨了。”


    秦錚轉過頭,謝謹畫望見少年麵上微微的笑靨,不是多麽燦爛,卻那般的美好,讓她一時間有些失神。


    生死磨礪,苦難殺戮,若是前麵十幾年經曆的一切痛苦都是為了換得遇到謝謹畫的一個機會的話,秦錚甘之如飴。


    這句話,他不曾說出口,可是他的眼睛,何嚐不是在對謝謹畫訴說著他此刻的滿足?


    仿佛與她相處,便是他最大的幸福了。


    謝謹畫動了動唇,慢慢的垂低了頭,一時間居然有些不敢看秦錚。


    望了一眼手上的書冊,深吸了口氣,將心頭的動蕩壓下,謝謹畫改變了話題:“阿錚,如果真的有一批隱藏起來的什麽寶藏的話,你想要嗎?”


    秦錚聽清楚了謝謹畫的意思:“姐姐尋到那什麽寶藏了?”


    他從徐嫣然手上得著的地圖隻是標了個大致的地點,那地圖年代還有些久遠,雖然看的出是徐州城的地貌,其實滄海桑田,許多地方已經不可考了。


    若不然,那什麽寶藏早就被徐州州府或者是西元人得到了,哪裏還能夠等到到謝謹畫的手中。


    謝謹畫看這麽多古籍就是為了確定地方,秦錚聽到謝謹畫如此問,心中便忍不住的揣測,對方居然真的尋到了,第一時間,秦錚心中的想法不是那什麽寶藏和自己會扯上什麽關係,而是有些驕傲有些驚喜,果然謝謹畫就是比旁的人厲害。


    據徐嫣然所說,徐州州府可是參研了這張圖紙好幾年也沒有弄明白地方呢。


    “你想要嗎?”


    謝謹畫沒有迴答秦錚的問題,隻是再次詢問秦錚。


    她看了這麽多本徐州城的古籍,到底是對那太過粗略變化太大的藏寶圖上的地點有了點兒頭緒,便是那寶藏,她也有了些揣測。


    若是真的如同她所想,也怨不得西原這一次對徐州城這般誌在必得,也怪不得徐州州府直接引來殺身之禍了。


    那東西若是真的,自然是大殺器,所有人都會求之不得,可是謝謹畫第一個想要給的人,隻有秦錚。


    若是他想要,便是冒天下之大不韙,她也會將東西尋到,交給他。


    “若是真有寶藏的話,我都給姐姐,不過姐姐你若是要的話,最好將消息封鎖住,那徐嫣然的嘴我負責幫你封住,還有挖掘尋找的人,都要小心選擇,不能夠讓人知曉。”


    秦錚已經在考慮哪些人可以合作,哪些人需要滅口了。


    他的眼睛微微眯起,眼底全是森冷。


    對少年來說,殺人真的不是一件多麽稀奇的事情了。


    習慣成自然不是。


    謝謹畫看秦錚那邊認真考慮的樣子,忍不住無奈:“這還不確定是什麽東西,你就想的這麽遠做什麽。”


    她現在確定秦錚真的不是個脆弱的,就算他以前有過孩童的恐懼脆弱,此刻長成少年的人,早已經成為了不懼任何人的狩獵者。


    “反正好東西都要給姐姐。”


    秦錚有些執拗的道了一聲,想到東西雖然不是自己的,藏寶圖卻是自己親手交給謝謹畫的,他麵上眼中就忍不住的帶上了笑。


    他雖然有武功,現如今也不再是個奴仆的身份了,卻還是沒有什麽身外之物,他僅有的那些‘珍寶’,也都是得自謝謹畫,少年人,總是忍不住的想要將最好的東西都給自己的心上人的。


    很純粹的心意。


    他都不問究竟是什麽寶藏。


    謝謹畫望著少年晶亮的眼睛,忍不住伸手輕輕的撫摸了對方的腦袋一下:“傻孩子。”


    隻是護了他那麽兩次,可是秦錚護了她更多次,她對他一開始便隻是贖罪,報恩,可是現如今才發現,她欠下他的也許不止沒有還報完,反而越來越多了。


    他怎麽就能夠對她這麽掏心掏肺呢?


    秦錚喜歡謝謹畫撫摸他腦袋的動作,因為她的動作間滿是寵溺,卻不喜歡對方的一聲孩子。


    秦錚開始想究竟還要如何做,才能夠讓謝謹畫意識到,自己不是什麽孩子,而是一個清楚明白自己要什麽做什麽的男人了。


    對秦錚而言,這個問題比那什麽寶藏重要的多。


    謝謹畫的眼睛落在被放在桌案上的古籍,那是前朝一本描繪徐州異事的冊子。


    前朝鴻源三十五年,徐州城外百裏桑山之地有白日驚雷之聲,附近隨之地動,花草土木盡數燒毀,當地不存一人,有人尋之,屍骨無存,幾疑有仙人過之。


    就像是一本普通介紹異事神怪的冊子。


    可是謝謹畫方才還看過另外一本冊子。


    前朝鴻源二十五年,有工部尚書王宗鑫為當朝皇帝貶斥,攜帶家人巧匠於徐州山間隱居。


    那位王宗鑫,此世許多人都早已經將其遺忘,最多尋些前朝正史野史的記載上,知曉其通器物,擅製造,多巧思,性固執罷了。


    可是謝謹畫偏偏對這個人記憶深刻。


    不為別的,隻為前世齊王在逼宮之時,拿出了不知從何處尋來的據說出自前朝王宗鑫之手的東西,那是些威力無窮的火器,將半個皇宮都炸毀了,一半的禁軍也被威嚇,更有盛京百姓言齊王得天之授,手掌雷火,當登大位的說法。


    謝謹畫隻知道這些,其後那威力無窮的火器便再也沒有出現,不知道是齊王擔心威力太大,對他的地位有影響將之全部毀了,還是他隻得到了那麽一些。


    隻是這些,已經足夠謝謹畫拚湊出一個真相了。


    徐州城,不知變幻成了何處的曾經的桑山,王宗鑫的火器,值得西原人在中原腹地攻擊徐州城的東西。


    這種種像是一個個點,連在了一起,形成了一條完整的線。


    “阿錚,這是我們兩個的秘密。。”


    謝謹畫望著那邊出神不知道想著什麽的秦錚,唇角微微勾起:“待到有暇,我們一起去尋那寶藏,可好?”


    若真的是那些威脅巨大的火器,那麽,謝謹畫不會將其交給除了秦錚之外的任何一個人手中。


    秦錚隻注意到了兩個人的秘密和一起這幾個關鍵字,眼眸微微彎起,宛若是貓兒一般,帶著些滿足:“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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