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


    黃氏眼中一閃而過的是驚慌,想要解釋什麽,卻被二夫人開口打斷。


    “大哥,您來的正好,這兩個丫鬟都說自己是大嫂的人,我若是直接處置了恐怕有些不便,還望大哥明斷。”


    二夫人眼中閃過一絲得意,暗自瞥了那邊的謝謹畫一眼,越發覺出和對方合作的好處。


    今日這兩個丫鬟,可都是黃氏明晃晃的把柄,往自家女兒身邊送人不算事兒,但是兩個丫鬟不好好伺候小姐,卻互相攀咬,甚至挑撥大房二房的關係可不是小事了。


    “老爺,這兩個丫鬟確實是妾身送到畫兒身邊的,本來想著她們能夠好好的伺候畫兒,哪裏想到這兩個賤婢為了爭寵居然如此,老爺,妾身實在是不知情的。”


    黃氏狠狠的瞪了二夫人還有一邊沉默的謝謹畫一眼,轉頭對著謝尚書一副可憐的被蒙在鼓裏的樣子。


    若是她還年輕且有幾分姿色如此作態,謝尚書也許會心軟一二,可是她本身就不是個好看的,年紀也大了,此刻做出這麽一副姿態,沒的讓人厭惡。


    更何況謝尚書比誰都清楚黃氏的為人和她一貫看不上謝謹畫的態度。


    謝尚書冷冷的望著黃氏,話卻是對著一邊的二夫人說的:“我既然說了府中的一應事物由二弟妹代管,那麽處置兩個丫頭,二弟妹也是有權的,別說是夫人身邊的,便是我身邊如果有這種心思叵測,挑撥主家血脈親情的奴仆,也是要狠狠處置的!”


    說完了這句話,謝尚書轉身便走。


    “老爺,妾身真的是冤枉的,妾身真的不知情,老爺......”


    黃氏慌了神,想要去追謝尚書,經過謝謹畫身邊的時候,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畫兒,你幫母親和你父親解釋清楚,不過是兩個丫頭隨口胡言,與我無關。”


    謝謹畫望著黃氏眼中的狠戾:“母親,那兩個丫頭的身契不在女兒的手中。”


    隻是這麽一句話,便比任何話都管用。身邊丫頭是不是自己的人,就看那身契是不是在自己手中。


    黃氏為了掌控百沫和百穗,他們家人的身契一手握住不說,連兩個丫頭本人的身契都不曾給過謝謹畫。


    這是不合道理的,從前的謝謹畫不在意,現在卻是最好的將軍。


    黃氏還沒有來得及再辯駁謝謹畫的話,前頭的謝尚書停住了腳步,卻不是黃氏想要的為她主持公道。


    謝尚書的聲音傳來,格外的沉冷,帶著隱忍的怒火:“夫人,畫兒身邊的人,日後你便不必再過問了。”


    謝謹畫眼眸中多了滿意,今日她的目的到這裏才算是達成了。


    她從前想著留黃氏送來的百沫和百穗互相牽扯,然後去蒙蔽黃氏和謝謹瑤,等待日後有用。


    可是秦錚出事讓她決定要將他帶入府中,帶在身邊照顧。


    那樣的話,百沫和百穗這兩個不安定的因素就不能夠留了。


    想要處置兩個丫鬟手段多的是,謝謹畫要的卻是黃氏從此之後不能夠摻和自己身邊的人事安排,所以她那一夜和二夫人是通好了氣的。


    百穗接觸二夫人的丫頭是真,卻是那丫頭主動接近的,至於紙包下毒之說,卻全然是百沫胡扯的了。


    百穗差點兒將百沫磋磨死,百沫的心性若是不狠狠報複才叫奇怪。


    “小姐,小姐,救救奴婢,奴婢對小姐一向一心一意的,奴婢從到了小姐身邊開始便盡心伺候,小姐,求您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救救奴婢。”


    百沫開始嘶喊了起來,她此刻才是真正的絕望的。


    謝尚書發話,黃氏都不能夠保她,更遑論黃氏也不想要保她,現在黃氏比誰都希望百沫去死。


    百穗嘴裏同樣喊著一片忠心的話語,對著謝謹畫不斷的磕頭求救。


    兩個人誰都不想要被送去什麽胭脂巷。


    周圍的婢仆丫頭望著兩個人淒厲的樣子,對謝謹畫忍不住的生出了敬畏還有絲絲的厭惡感。


    看著伺候自己的丫頭被賣到那種醃臢之地,其中一個還是自小服侍在身邊的,若是謝謹畫就這麽置之不理,不說她的名聲,隻是身邊家中的這些個婢仆也要敬而遠之。


    要讓下人敬畏,卻也不能夠讓下人覺得跟著的主子完全沒有人性。


    黃氏冷冷的看著兩個丫頭,又看了一眼謝謹畫,轉身便走。


    這個女兒,果然不是親生的,就是和她離心的厲害。


    “二嬸,她們二人雖然有錯,但是終究伺候我一場,便送到鄉下的莊子去吧,也當做是全了最後一場主仆情意。”


    主要的目的達成了,謝謹畫沒有吝嗇自己隨口的一句話。


    反正,就算是不去胭脂巷,黃氏也不會讓兩個臨了坑了她一把的丫頭好過。


    鄉下莊子可都還在黃氏的掌控之中。


    二夫人隻要看著黃氏倒黴就開心,自然不會拒絕又幫了她一把的謝謹畫。


    “畫兒既然開了口,我便也網開一麵,便送到東郊王老三管著的那處莊子吧。”


    二人的結盟,經此一事,牢固了許多。


    二夫人確定了謝謹畫是真的與黃氏離了心,而謝謹畫,是確定二夫人為了膈應黃氏,能夠給自己提供的方便比想象中還多。


    ——


    謝尚書坐在書房中,麵色有些陰沉不定,半晌,他伸手從書桌暗格中取出了一卷畫軸。


    緩緩的卷開。


    一張美人麵如同芙蓉花開,即便經過了十幾二十年的歲月,也還是不曾褪去那份動人的美麗。


    她曾經驚豔了他的整個時光,卻也讓他經曆了最大的恥辱。


    謝尚書的手輕輕的在畫中美人的臉頰上拂過,宛若羽毛一般輕柔,眼中帶著的卻不是單純的深情,而是深情中夾雜著痛恨的複雜。


    “阿縷,我究竟該拿你的女兒怎麽辦?”


    那畫中女子的五官容顏細看卻是與謝謹畫驚人的相似。


    對謝謹畫,他有的時候希望她好好的,因為謝謹畫是阿縷的女兒,而有的時候,他一點兒都不希望好,因為她是阿縷的女兒。


    所以他明知道黃氏對謝謹畫的種種手段,也裝作不知,所以,在黃氏當著他的麵對謝謹畫不好的時候,他又忍不住的迴護謝謹畫一二。


    這樣複雜的思緒,連他自己都無法理清楚。


    “老爺,這是妾身親自熬製的補湯,您且用上一些吧。”


    一道聲音突然從外麵傳來,謝尚書一把將手中的畫卷重新卷起,他的動作很快,可是黃氏的眼睛更快。


    她看到了那半張畫卷,看到了畫卷中飄搖的裙擺青絲。


    黃氏的手指發白,手中的碗差點兒直接摔到地上去。


    可是她到底是忍住了,放慢了腳步,故作什麽都沒有看到,對著已經將畫卷重新卷起收好,一臉陰沉望著自己的謝尚書一臉的愧疚不安:“老爺,這是妾身親自熬製的補湯,聽說喝了之後對身體有極大的好處,老爺您往日裏忙著朝事,現在還要為家事費心,是妾身的不是。”


    補湯散發著一股子誘人的香氣,可是謝尚書卻是看都不看一眼:“我倒是不想要迴到家中麵對一團烏煙瘴氣,隻是你最近的行事,越來越讓人失望了,夫人。”


    最後一聲夫人,說的格外的重。


    “老爺!”


    黃氏麵上忽然淌落淚珠,跪在了地上。


    “老爺,妾身知曉自己做事有欠妥當,隻是從前想著畫兒性子急,容易被人利用才找了兩個看起來不錯的放到畫兒身邊,妾身想著掌著她們和其家人的身契,畫兒就算是被蒙蔽的一時行差踏錯,妾身也能夠及時挽迴,哪裏想到是兩個心大的,還不曾如何已經想著利用畫兒,挑撥畫兒了,老爺,妾身真的知曉錯了,妾身無論如何都不想讓老爺心中不好過的。”


    黃氏的樣子格外的狼狽,與在外人麵前的樣子大相徑庭。


    謝尚書看著她跪在地上哭訴的樣子,想到這個女人對他總是一心一意,麵色和緩了一些。


    黃氏隨時注意著謝尚書的麵色,眼看他麵色和緩了,膝行兩步:“老爺,妾身扣著那兩個丫頭的身契,其實也是有自己一點兒私心的,想著畫兒到了年紀,一旦淑兒稍有不好,畫兒就是最合適的人選了,妾身也是相信畫兒才一直想著讓她替淑兒照料孩子的,隻是淑兒的孩子,到底是妾身的血親,是老爺的親外孫,妾身,妾身心中不安......”


    黃氏前麵的話,謝尚書其實是不信的,可是後麵的話,卻是讓他相信。


    謝尚書看著黃氏哭花了的妝容,歎了口氣:“夫人,淑兒之事,不是一定,你未免打算的太早了。”


    哪裏是早,黃氏心底暗恨,根本就是打算的太晚了。


    憑借謝謹畫的容顏和尚書府嫡女的身份,若是不去齊王府,也有的是大把好姻緣。


    她本心裏根本不想要謝謹畫有任何的好姻緣。


    若不是淑兒需要,而且對方告訴她的後手的話......


    “是妾身糊塗了,隻是淑兒是我們的長女,她如今懷著的是我們的外孫,我也想著淑兒母子平安,隻是那麽多大夫太醫都診斷了,到了生產那一日,九死一生,一旦有個不好,交給外人,我如何放心?”


    黃氏此刻的眼淚,卻是真心的了。


    她寵溺謝謹瑤,可是真正讓她驕傲的,卻一直是身為齊王妃的大女兒。


    謝尚書沉默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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