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用冷水衝這樣粗暴的方式,科洛卓爾的手段很溫和,隻是狠狠掐人中而已,或許是考慮到對方已經受了不輕的傷,經不起折騰,也可能是為了節省時間,執行命令更有效率,提冷水也是需要時間的,拖到浴室還是就地衝也是兩個選擇,所以,掐人中最好。


    把人扛過來以前就已經做過簡單的止血處理,免得人還沒帶到就中途失血過多而亡。


    男人發出痛苦的一聲□,意識漸漸轉醒,科洛卓爾利索收迴手,好似非常嫌棄,不肯再多一秒肢體接觸,黑色的緊身裝束裹得嚴嚴實實,唯一露出的金色眼眸視線木然的放在沙發底,研究紋路。


    睜開眼睛,光線忙不迭鑽進瞳孔,不由自主劇烈收縮,隻消一眼男人就判斷出自己已經脫離追殺,得救了嗎,似乎沒有好多少,隻不過斬立決變成死緩而已。本能的感覺出空氣中彌漫的某種信號,好似他所看不見的陰暗處有多雙眼睛牢牢鎖定他,狩獵者般的窺視視線針一樣刺痛腦海中的警報係統,拚命發出紅色警報。


    抱著一個軟綿綿抱枕閉上眼睛慵懶假寐的莫邪首先映入男人眼簾,興許是多年從事情報工作鍛煉出來的敏銳直覺發揮作用,危機感促使他一下子捕捉鎖定最有存在感的重要人物。


    整齊柔順的墨發,病態蒼白的膚色,慵懶優雅,眉宇間隱隱流露的威嚴強勢,怎麽都無法跟普通小女孩聯係到一起的通身氣質。男人沒有天真的以為對方是小女孩就放鬆警惕,相反,看見莫邪的一瞬間他渾身肌肉幾乎是反射性的緊繃,宛若受傷的野獸視野中猛然撞入一抹立於食物鏈頂端的顏色,幾乎是同時,鎖定他的視線驟然變得更加危險,似乎隻要輕舉妄動就會被撕成碎片。


    男人不敢動彈,僵著身體,冷汗從額角滑落,分不清是因為身體上的劇痛還是沉重的心理壓力。


    好似完全感覺不到地下的波濤洶湧,莫邪慵懶的閉眼假寐,將輪椅放好的珀瑚腳步無聲走迴,蹲跪在沙發邊,拿捏好力道替莫邪麻痹毫無感覺的雙腿按摩,不輕不重恰到好處。


    客廳的氣氛沉悶起來,無形的壓力讓流動的空氣都變得凝滯,壓在人心頭喘不過氣來。


    男人臉色越來越難看,精神與*的雙重壓迫逼向他的心理防線,他知道,這是一個下馬威,或許也可以理解成一個小小的考驗,救了他自然是因為他有利用價值,可若連耐心毅力都沒有,似乎就不那麽值得期待了,想要活命就隻能拿出資本為自己的身價加加碼。現在被人追殺的他隻能將籌碼壓在眼前不知深淺的人上賭一把,最壞也就那個樣,能救下他自然是有能力的,不怕被利用,就怕沒利用價值。


    凝滯的空氣讓時間流動都變慢一樣,一分一秒對這個受了重傷的男人來說都是煎熬。


    不是平等關係的合作,而是一方在上一方在下,不平等關係的互利,不是商量,不是懇求,這是不容拒絕的命令,下方的人隻有接受的權力。


    莫邪的沉默,就是要傳達這個態度。


    即使莫邪感覺不到雙腿,力道重了也不會痛,珀瑚依舊小心翼翼的拿捏力道,不輕不重有規律的一捶一捶。


    能忍好,不知道過了多久,莫邪終於睜開眼睛,將注意力放在眼前一身狼狽的男人身上。淡色的唇勾勒起一個優雅的弧度,對男人的識相感到滿意。


    “孤以為,你會有話跟你的救命恩人說,特意空出時間。一句感謝的話,孤不會吝嗇的連這點時間都不給,卓爾主動救人,真的太罕見,孤忍不住想看看他會怎麽處理,沒想到,都是一樣不擅長語言的人啊。”莫邪開口打破客廳中的沉悶,若無其事的好似剛才製造凝重氣氛給對方施加壓力的人不是她。


    “……額。”沒料到開口第一句話竟是這樣,男人愣怔一下,猛然反應過來,救命恩人?“卓爾”聽起來……眼神飛快掃過溫柔的給莫邪捶腿的珀瑚,排除,下意識順著莫邪的視線瞄向一邊,男人心髒猛地一縮。科洛卓爾保持不變的姿勢單膝跪在旁邊,存在感低的可憐,男人被狠狠嚇到了,一個大活人就在身邊他竟然完全沒有感覺到,貌似,還從剛才一直跪到現在。


    冷冷睨一眼自己撿迴來的人,科洛卓爾在對方目瞪口呆的視線中緩緩下沉到影子裏。


    饒是稀奇古怪的東西見過不少的男人也控製不住腦海空白幾秒。


    “真遺憾。”毫無誠意的語氣聽不出半分期待落空的失望,莫邪鬆開抱住抱枕的手,有意無意的把玩起玉牌墜子。“青天白日的被追殺,暫時撿迴一條命真幸運,運氣這東西看不見摸不著,有時候卻會發揮出巨大的作用。孤以為,運氣無法捉摸,機遇卻是可以伸手抓住的,全看會不會把握。”


    “小姐的話我非常讚同,把握機遇比期望不可捉摸的運氣要實在得多,錯過就隻能怪自己太無能。”和聰明人說話就是輕鬆,稍微透露一點口風就能立即領會。


    “名字。”


    “約瑟夫。”想要露出一個微笑,結果渾身肌肉一放鬆就扯動傷口痛得他直抽氣,這時才感覺到背後已經汗濕,肌肉因為繃太緊變得僵硬,暗中窺視針一樣的視線已經收斂起來。


    “嗬嗬,”莫邪抿唇輕聲笑了幾下,優雅的輕揮一下手,“好好療傷,壓榨可憐的傷患不是孤的風格,有專業的人才孤也可以放下心來,隻用耐心等,不用再為那些亂七八糟的線索焦頭爛額。你有充裕的時間,好好查,慢慢查,將所有牽連到的人,將始末一點一點挖掘出來。”


    約瑟夫很有眼色的沒立即問究竟是要他調查什麽,他還想好好養傷安撫安撫自己受驚的心靈,心裏有一個準備就好,相信對方也不是要他拖著重傷的身體超負荷工作。眼神狀似無意掃過莫邪脖頸垂下的玉牌吊墜,聰明如他已經稍微有數。這種玉牌,稍微有點見識的人都不會當做首飾戴在身上,瑟利塔帝國皇室專有的冥器可是相當有名的,因為瑟利塔的曆史上出了一個了不得的大人物,唯一入葬時不曾戴有這種具有安魂祝福祈求神明保佑意義的玉牌的皇室成員。


    與珀瑚做相似女仆打扮的少女將約瑟夫帶到客房安置,用瞬間移動,那不是使仆,而是使仆自己降服招收的屬下,負責給他療傷的是珀瑚的一個屬下,珀瑚隻會服侍伺候莫邪。客廳中另一個少女負責將地麵上的血跡清理幹淨,血腥味也要清除的幹幹淨淨。


    抬頭不經意似的掃一眼,珀瑚低下頭,眼尖垂下,睫毛很漂亮,微微顫抖,這位充滿母愛的使仆心中滿是擔憂。約瑟夫是莫邪蘇醒以來第一位這麽接近她的外人,陌生的介入者讓珀瑚很不安,她不想再發生那樣不幸的事,本能的防備每一個陌生人,尤其是約瑟夫這種身上有血腥味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人的,可她也不想違背莫邪的意願。


    “殿下,那個人可信嗎?珀瑚看得出來,他的眼中充滿不馴,隻是為了暫時保命的妥協罷了。”珀瑚終於還是忍不住問出來。


    “沒事,是否忠心不重要,隻要有能力有利用價值就行,孤並不打算收服他做屬下。即使心術不正,也要看他有沒那翻起風浪的膽量和全身而退的實力,聰明人知道怎麽做對自己好。”注視珀瑚充滿擔憂的眼神,莫邪抬手,安撫的摸摸她柔軟的栗色長發。“現在孤已經不同了,而且,孤的使仆不是吃素的,區區一個約瑟夫而已……孤知道你是因為以前的事後怕,放寬心,要相信孤。以科洛卓爾謹慎多疑的性格,如果不是百分百把握,不會把他帶迴來的。”


    珀瑚輕抿唇,想想科洛卓爾的性格,知道是自己緊張多度,如果以後真的有什麽,他會第一個動手。可是讓她如何不緊張,那場戰鬥仿佛還是不久前發生,縱使知道瑟利塔帝國已經滅亡,可恨的討伐者早就作古,一覺醒來便是現代感覺太不真實,戰鬥的餘韻仿佛還在神經末梢跳動。


    手上力道適中的輕輕揉捏,看著莫邪修長白皙的雙腿麻痹毫無知覺,珀瑚眼底一陣心疼,眸光充滿觸動人心弦讓心靈都不自覺變柔軟的關懷。“殿下,還不到拔出腿中釘魂針的時候嗎?”


    “還不到時候。怎麽說都是用五個頂級能力者的命做下的封印,千年的時間耗得七七八八,卻也不是能輕易拔出的。這五根釘魂針,若是凝煉一番變為己用也是不錯的東西。”前麵拔出的三根釘魂針莫邪就沒有銷毀掉,太偏向法係不好,適當考慮增強物理攻擊的能力。


    抓著掛在胸前的玉牌隨意把玩兩下,莫邪想,關於玉牌的事有必要讓彌娜知道,她才是最有資格對那些掘墓褻瀆亡者安眠的罪人做出裁決的人,隻是不是現在,必須先查清楚。怎麽喚醒彌娜她心裏也沒數,原本是一體雙魂,誰知死後靈魂竟然也黏合成一體沒有分開,現在有種直覺,想要分開隻怕要費些波折,自那以後彌娜就好似成了第二人格一樣,現在她醒了彌娜卻還沒醒來。


    想了想,莫邪將玉牌的事暫時壓下放在心底,露出一個笑容對珀瑚說:“陪孤打電動吧。”


    腳行動不便,原本也不愛到人多的地方逛,喜歡安靜,打電動玩遊戲上網看電影看小說就成了打發消磨時間的主要娛樂,太頹廢了,但是跟時代脫節已久的莫邪暫時也想不出其他消磨時間的辦法,隻能先這樣。


    說實話,太清閑的日子讓莫邪有種骨頭在慢慢生鏽的感覺,或許需要做點其他什麽來充實時間。


    “好,殿下。”珀瑚溫柔的點頭,眼底都是包容寵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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