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鈺輕笑了下「侯爺言重了,妾身怎會如此想?近來為著家中喪事,一時忙亂……」


    「你可以與我說說真心話麽?」安錦南顯然不信她那些故作輕鬆的推脫,他俯下身端住她的下巴認真地看著她。


    「豐鈺,本侯也是個普通人。會失控會任性會做錯事。」指端輕輕摩挲她的嘴唇,喉嚨發緊地道,「你得告訴我,你希望我做些什麽。你是我的女人,你生我的氣可以,你罵我幾句也沒什麽,可你不能把什麽都憋在心裏,然後遠著我……」


    「咱們,試著交心,試著彼此信任,把你不喜歡的,你憂心的事都與我說。我做錯的那些,都告訴我,可好?」


    他這樣認真,倒讓豐鈺有些不自在,她偏過頭去,避開了他灼熱的視線。


    心裏的糾結矛盾,說不出口。


    她試著交心過,試著依賴過,躊躇的試探著,一步步小心地朝他走。


    他時而溫柔,時而熱情,時而冷酷,時而癲狂,她會不安,會恐懼,不知他何時就忽然一改顏色,說出讓她失望的那些話。


    她鎖閉了心門,選擇用最穩妥的方法與他相處。禮數周到,絕不過界,守好自己為人婦的本分,情愛……她不再奢望了。


    「侯爺!」豐鈺稍稍提高音量,含笑道「侯爺待我向是很好。我已很知足。」


    她端著這樣一幅穩妥安好的笑,素淨的臉上努力端持這真誠的表情,安錦南注視著她,心裏某塊角落緊緊縮著。


    他垂下頭,默默歎了一息,然後重新看向她,擠出一個盡量溫和的笑,「好吧。」


    兩手分別牽住她的兩手。「豐鈺,本侯娶到你,也很知足。你好好的……」


    後麵的話沒有說完,她溫和順從地倒入他懷裏。


    順理成章的擁抱親吻,順其自然的相貼相偎,水到渠成的肌膚相親,他格外的用力,想讓她發出難耐的聲音,哪怕是讓她疼痛、哀求,怎麽都好。他不要她這樣的平靜、沉默。


    豐鈺咬住嘴唇,仰起臉看到帳頂的夜明珠。那銀色的珠子發出瑩潤的光,分明是那樣柔和的,不知怎麽卻讓她眼睛發澀,一片模糊。


    她是一頭陷入過陷阱的獸。是驚弓之鳥。


    她也想試著再進一步,可相較於愛他,她更愛自己。寧願一個人穿著厚重的鎧甲,也不想再冒險將柔軟的脊背靠向他。


    安錦南擁著她,漸漸的緩下動作。


    他大口大口的喘息著,額頭抵在她胸前,將她抱緊,再抱緊。


    原來在乎一個人時,心會這樣痛。


    好像體內某個機關被觸碰到了,瞬時明白了許多詩詞歌賦上所言的「情愁」是何滋味。


    郭沉璧以妾侍身份走入朱家,已是第三個月了。其中最快活的是頭兩個月,剛進門時,那位主子奶奶為彰顯大度能容,對她很是客氣,晨昏定省免了,也不拘著她立規矩,她甚至有幾迴暗中叫他們母女吃了瓜落。


    第二個月裏,那位奶奶為了陪伴嘉毅侯夫人,還帶著兩個礙眼的閨女一塊兒迴盛城住了二十多天。別提這二十多天她過得多舒坦了。


    想見情郎,不必再偷偷摸摸。人人礙著她生了庶長子,對她禮讓有加,甚至她還趁機收買了幾個大奶奶身邊的人,更有她娘家姨媽、朱府三太太替她撐腰仗勢,代為管了朱子軒這頭的賬目。儼然便是主子奶奶一般的身份。


    可是她還沒能得意幾天,盛城那邊就來了信兒,說文心要迴來了,著朱子軒去接她們母女。


    為此郭沉璧心裏便十分不是滋味。


    朱子軒當著她麵兒,口口聲聲說對文心半點情分沒有,全看在文家和嘉毅侯的麵兒,勉強將她虛架在朱大奶奶的位子上。可一接到信兒,朱子軒卻是去得挺積極的,還特地提前去了兩天,更著她準備了十分厚的禮,說要帶給嶽家。


    郭沉璧不由想到自己娘家。父母雙亡無依無靠,原本定的親事被退了,好容顏來到臨城投奔姨媽,奈何遇上了命中魔星朱子軒,自己連人帶心都給他哄了去,不得已做了人家的小。


    朱子軒別說備厚禮提親,連個像樣的屋子都沒給她置備。


    過去做外室做得偷偷摸摸膽戰心驚,孩子幾乎難產生不下來……


    想到這些,她心裏就很難冷靜。


    她委屈,她不甘心。憑什麽她生來就要矮人一頭?


    若非遭逢變故,論家世樣貌才情人品,她又哪裏比文心差?況她還年輕!最好的年紀做了小,給那人老珠黃的病秧子騎在頭頂上,她如何能服?


    當著朱子軒她沒表現出不滿,可朱子軒前腳一走,她後腳就跑去了朱三太太屋裏哭訴。


    「姨媽,我的命為何這麽苦?我娘在天有靈見我如今這般,還不知有多傷心呢!……我到底替他生了長子,長房唯一的男孩兒,他看也不看,隻顧著那兩個丫頭片子!」


    朱三太太把她提溜起來「行啦,別跟我這兒哭天抹淚的,路都是你自己走的,我當時勸過你,子軒是成了婚的人,文家不是吃素的人家,你跟著他隻有安安分分做你的妾。你偏不聽,背著我跟他把孩子都生了。如今文心大方,也許是知道她自己生不出了,願意提攜你一把,給了你名分,你若還不知足,非要與她爭高下,可就是你不懂事了。」


    郭沉璧抿著嘴不說話。朱三太太一看她樣子就知道她是心裏不服。


    歎了一聲,道「她身子骨不好,才從鬼門關繞了一圈撿迴條命。我瞧她想開了,對你算寬厚。你什麽都有了,不過差個正房頭的名分,且忍忍吧,錯的是你,人有什麽錯呢?丈夫都給你奪了,你總也給人留條活路。沉璧,姨媽疼你,不怕與你交個底。文心如今背後不僅有文家,還有嘉毅侯夫人。那是盛城新貴,咱們惹不得的。你把事情做絕了,是斷你自己和朱子軒的後路,你可別不放在心上,勿要聽姨媽一句勸,聽見沒?」


    郭沉璧低聲抽泣著「姨媽,您想哪裏去了,我不過就是……就是有點難過……,夫君事事都聽她的,我這日子才好些,我好怕,她一迴來就……」


    朱三太太撫了撫她的頭「傻孩子,忍忍吧,總有你過好日子的時候……」


    還有句話她沒說。


    文心如今的身子骨那般弱,能有多少年活頭?


    與枕邊人離了心,對女人來說再是殘酷不過,她心思那樣重,隻怕是個無福的。外甥女何愁沒有出頭之日?


    郭沉璧也想過這點,她勸自己要忍,要熬。可朱子軒去了盛城,竟然在文家一連耽了六七天,期間郭沉璧的兒子星哥兒出了痘,發熱不退,郭沉璧一時六神無主,沒與朱三太太商議,就被家裏的幾個婆子攛掇著,叫人去盛城找了朱子軒。


    窗下,郭沉璧陰著臉望著被奶娘抱在懷裏的小兒。


    出痘這種事可大可小,鬧不好也有要了命的。郭沉璧心中惶急,近來都把孩子抱在自己身邊,因著她自己小時候出過痘,倒也不怕傳染了。隻是夜裏睡不安生,奶娘再怎麽輕手輕腳耐不住孩子哭鬧的厲害,她已經被吵得七八天沒睡好。偏偏白日裏又有做不完的事,一會兒這個來迴事,一會兒那個要對牌,她這代管的還隻是自己這頭院子裏的事,朱子軒自己有個小私庫不方便交代別人打理,如今文心不在院子裏的事樣樣都得她拿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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