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人家的內務不好插手,親娘教女並沒她的置喙之地,可安二太太明顯的重男輕女,對安錦傑是完全不同的愛護寵溺,這令豐鈺不免有些心疼。安瀟瀟是多通透的女孩子啊,知書達理又機靈可愛,誰人不喜歡她?怎偏她親娘卻對她百般嫌棄?


    安瀟瀟不以為意地笑笑,朝她眨了眨眼「不用嫂子,你別擔心,對付我娘我就一味裝聾作啞,她罵完就完了,我又不能少塊肉,該怎麽開心還怎麽開心。」


    起身推了把彩蝶「看你沒出息的,就把你嚇成這樣?還不快著去迴話?小心她連你一塊兒收拾!」


    主仆倆一前一後地出了去,豐鈺覺得不放心,喊來元嬤嬤到臨院去看顧下安瀟瀟。


    安瀟瀟在豐鈺麵前說的雲淡風輕,可走起路來卻是腳步匆匆,她快步穿過庭院走入上房,一撩簾子見裏頭靜悄悄的一片。安太太坐在稍間炕上,地上一左一右立著兩個嬤嬤,安瀟瀟沒來由心裏一顫,待進去垂頭請了安,才要抬起頭,就聽上首安二太太的一聲厲喝「把這不要臉的蹄子給我帶迴房去關了她!」


    安瀟瀟眉頭一緊,下意識退了一步「娘,我怎麽了?女兒有何錯,叫您說出這等話來……」


    她話沒說完,兩個嬤嬤就走上前,一左一右將她手臂架住。


    安瀟瀟眸色如火,失望地看著安二太太「阿娘,我是您親生的女兒,你究竟為何……」


    「你還敢問?你覺得委屈?」二太太喝道,「你非要我把你做的醜事張揚開,你才知錯?」


    說著,揚手丟了一隻匣子過來,正正對著安瀟瀟的臉麵擲來。安瀟瀟側頭避過,沉重的木匣撞上額角,瞬間擦破了皮,見了血色。


    她不敢叫痛,忍住悲意朝那匣子看去。


    裏頭散落了許多的東西來,舊的看不清顏色的帕子,上頭繡著朵小小的茉莉花,中有一點血痕,顏色已經發暗發烏。


    一根壞掉的簪子,墜著的流蘇斷了,簪頭的蝴蝶翅膀也已經發舊變形。


    一張不知從哪兒撕下來的半張紙,破的不成樣子了,用漿糊塗刷過一遍,底下黏了半塊新紙托著……


    安瀟瀟的神色忽然變得複雜。


    她從來沒在意過的小物,被人當成寶貝般收著……那帶血的帕子,是她昔年替他包紮傷口用過的……他說弄不見了,她也沒多想……


    那個口是心非,總是自稱「屬下」,遠遠避著她的人,若無情義,緣何留著這些東西?


    眼睛濕潤了,越來越模糊,喉嚨裏發出低低的嘶聲,忍不住的哽咽。


    緣何到了今天,才讓她明白他的心。


    以為他對自己根本不曾在意,她小心翼翼地守著心裏的秘密那麽多年。生怕露出一點點的愛慕之意,叫他看輕了自己……


    上首傳來安二太太冷酷的聲音「你還有臉哭?你不是無辜麽?不是嫌我罵得你委屈了?你倒是說說,這些東西是怎麽迴事?」


    安瀟瀟根本一個字都聽不見,她怔怔看著那些東西,隻管自顧自的哭泣著。


    安二太太氣得咬著牙「你簡直不要臉!堂堂公侯府小姐,竟與一個下人有所牽連。連情詩都給人寫了,叫人當成把柄收在這裏頭。將來你還想嫁人麽?他若生了歹意,拿這些東西出來給你夫婿看,你覺著你夫家會怎生看你?你爹錚錚鐵骨為國捐軀,你倒好,做出這種不要臉的事抹黑你爹用命掙開的清名。你是與我們安家有仇麽?你不就不怕給人戳著脊梁骨罵?」


    安二太太動了真怒,一邊罵一邊止不住的咳嗽。安瀟瀟使勁掙紮,想要掙脫那兩個嬤嬤的手,她想俯下身去,收起那隻匣子……


    安二太太見她如此頑固,隨手又將麵前的杯盞都扔了下來。


    碎瓷濺了一地,安二太太惱道「還留著這蹄子在我眼前添堵?還不拉下去?」


    安瀟瀟被拖著來到廳裏,還未掀簾子,就聽外頭一聲急急傳報,「太太,侯爺來了!」


    簾子一掀,安錦南當先走了進來。明明是陽春三月,不知緣何,卻叫人覺得他身上似乎攜著刺骨的涼意。


    屋中本就低沉的氣壓更冷凝了幾分,安錦南瞥一眼被押著的安瀟瀟,朝內微微低了低頭,「二嬸。」


    安二太太朝那兩個嬤嬤打個眼色,站起身來給安錦南讓座「侯爺,原不想驚動您,可此事關係到你妹妹的終身,那姓崔的奴才著實膽大包天,怕隻怕侯爺您也給蒙在鼓裏。」


    安錦南目光掃過地上的碎瓷,沉默地在安二太太下首坐了。見那兩個嬤嬤正欲拉扯安瀟瀟出去,抬了抬手,對安瀟瀟做了個「過來」的手勢。


    兩個嬤嬤動作一頓,下意識去看安二太太的表情。安二太太臉白了一瞬,僵硬地道「讓她過來。」


    安瀟瀟終於得了自由,第一件事就想迴來拾起匣子,給那嬤嬤搶先一步,扯了扯她袖子,「小姐莫忙收拾,仔細傷了手,奴來就好。」


    用手帕包著手將地上東西撿了,兜在衣裳裏走了。


    屋裏隻剩下安錦南、二太太和安瀟瀟三個。安二太太道「五兒年幼,在我眼皮底下斷不敢做出這等大逆不道的事。侯爺看,是不是將那姓崔的奴才綁了,教他好好的長長記性?家裏的主子也是他一個下人能肖想的不成?」


    見安瀟瀟垂頭不語,心裏惱得顧不得避諱「眼看五兒年歲也大了,我一個沒見識的寡婦,也不與誰來往,那些個來求親我又不知底細,侯爺您看,我娘家嫂子的侄兒成不成?」


    「倆孩子自小感情好,又是知根知底的……」


    一句話說完,安錦南還未如何表態,安瀟瀟已白了臉。


    她咚地一聲跪在地上,顧不得膝下還有許多未及清掃的碎瓷,哀聲道「求娘收迴成命!瀟瀟不能嫁給表哥!」


    「這有你說話的份兒?」安二太太厲聲爆喝,「你瞧瞧你說的都是什麽?當著你兄長麵兒呢,你知羞不知羞?」


    安二太太對安錦南道「侯爺看看,好好的閨女,給那賤胚子帶壞成什麽樣?侯爺乃是一家之主,二嬸無能,全靠侯爺做主了!」


    她抽出帕子抹了抹眼角,站起身就要福下去。安錦南豈能受她的禮?連忙跟著站起來「二嬸不可。」


    安二太太順勢攀住安錦南的手臂,哭得有些委屈「當年這倆孩子還沒落地,你二叔就隨著老侯爺上了戰場,誰知這一去,就是天人永隔。我一個寡婦,好容易將孩子拉扯大,若容得你二叔的骨血與下人不清不楚,我將來入了黃泉,哪有臉與你二叔交代?侯爺,您可千萬不要心軟,定要狠狠處置那膽大包天的賊奴才才行啊!」


    安錦南瞥了眼安瀟瀟,眉頭蹙起「二嬸所說之人,是本侯身邊侍衛統領,崔寧?」


    安二太太撫了撫額頭「可不就是那賊子?區區一個侍衛,就敢肖想主家的姑娘,把姑娘的貼身東西私藏了一匣子。侯爺您想,若這賊殺才以此要挾,五兒這輩子,可還有活路?」


    說著不由恨恨地瞪了安瀟瀟一眼,礙於安錦南在旁不好罵的太難聽,咬著牙道「你還好意思杵在這兒?這些話是你能聽的?我和你爹造了什麽孽,生下你這麽個不知廉恥的東西!」


    安瀟瀟兩眼含淚,看一眼安錦南,不得已福了福身子道「娘,兄長,瀟瀟告退。」


    安錦南本意便是阻止二太太鎖住安瀟瀟,見二太太瞧自己麵上有所緩和,便放了一半的心,點點頭道「你嫂子獨自在房,你去陪她說話。」堵死了二太太「秋後算賬」的路。


    安瀟瀟規規矩矩地行禮告退,一出門,卻是提起裙子就開始狂奔。那兩個嬤嬤在廊下候著,待要追趕上她卻已被她甩得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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