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三個月,她剪短的頭發又長了,濃密又飄逸,很多男客會盯著看,她不喜歡他們太過癡迷的目光,決定綰起。


    隻是這麽一來,不免會裸露她弧度優美的後頸,對他們而言,又是另一番不同的嫵媚風情。


    怎麽做都不對,她考慮幹脆將頭發再次剪短算了。


    「走嘍!」


    她向領班姊姊示意,盈盈走進餐廳,此刻是深夜時分,正是這間兼具loungebar的餐廳最熱鬧的時候,燈光調暗了,氤氳著謎樣的霓虹。


    她走向位於餐廳角落的乳白色鋼琴,纖麗娉婷的身姿立即引來眾人注目,她視若無睹,優雅地落坐。


    首先,是她單獨彈琴,半個小時的時間,她彈著一首又一首爵士藍調,傭懶的琴音於室內迴旋。


    接著,駐唱的歌手來了,先引吭唱了兩首耳熟能詳的英文歌,然後接受客人點歌。


    前麵幾首都是抒情老歌,最後壓軸的是〈鳶鳥尾花〉。


    「鳶尾花?」聽見這歌名,沈愛薇微微一怔。


    「對,這首歌你會彈嗎?」歌手問。


    她搖頭。


    「我沒聽過。」


    「那沒關係,主旋律我用吉他彈,你想辦法伴奏就好。」歌手從一疊歌譜裏找出這首歌的歌譜,交給她。


    「你看著譜彈,應該不難。」


    說著,歌手抱起吉他,流暢地撥弦,跟著,悠悠起唱,沈愛薇先聽她唱了兩個小節,慢慢加入伴奏。


    我一直尋找,恰當的形容,形容你的微笑。


    我尋找,就讓鳶尾花來對照。


    藍色蝴蝶,是梵穀對愛,美好而堅持的素描,像我眼中的你。


    沈愛薇聽著歌手唱歌,一道模糊的意念在腦海閃過,她感覺不對勁,試著抓住。


    那麽自我,那麽與眾不同啊!


    在這以玫瑰為標準的世上,你是如此特別又如此地美好。


    為什麽她會覺得這首歌有什麽特殊涵義呢?


    她想起那位從不署名的神秘仰慕者每隔幾天便會送來的鳶尾花,以及夾在卡片裏那些意義不明的素描。


    世界的某個角落,鳶尾花開了。


    愛像一種安靜的祈禱,悲傷在遠方睡著。


    鳶尾花開了,無時無刻我都要想著你。


    歌唱完了,餘韻卻仍於沈愛薇耳畔繚繞,她恍惚地出神。


    「你知道鳶尾花的花語嗎?」歌手忽然笑問。


    她定定神,搖頭。


    「聽說是珍惜自己的意思。」


    珍惜,自己。


    沈愛薇在心裏默念,驀地,心弦一顫。


    鳶尾花開了,無時無刻我都要想著你。


    莫非……


    結束演奏後,沈愛薇匆匆趕迴員工休息室,迫不及待地打開置物櫃,摸出丟在角落的一疊卡片,一一將裏頭的素描紙抽出來。


    透明的素描紙疊起來,正巧拚出一張半身的側麵人像,纖細美好的輪廓,幽蒙半掩的水眸,薄巧的唇,波浪狀的長發,以及背上長出的單邊翅膀。


    栩栩如生的臉蛋,畫的,不就是她嗎?而背上的羽翼,跟紀翔畫的那幅「myangel」,有異曲同工之妙。


    沈愛薇唿吸一凜,心韻加速。


    是他嗎?


    這三個月來,她收到的所有鳶尾花束,都是他送的嗎?


    如果他真的找到她,知道她在這裏,為何不現身?為何隻是這樣扮演一個默不作聲的仰慕者?


    他到底在打什麽主意?


    他在等她。


    等她主動發現他,走向他,迴到他身邊。


    她說,她不要他的同情,不要他的寵溺,她要學會做自己,喜歡自己,所以他願意等她,待她走出心的迷宮後,迴首看見有他的藍天。


    所以,即便他在她出走一個禮拜後便找到她的下落,仍決定不打擾她,隻在一旁默默地守護她。


    隻是這樣的守護,雖然甜蜜,卻也令他好心焦啊!


    一念及此,紀翔微微苦笑,拉開落地窗,走到戶外觀景陽台,來到左側圍欄往下望。


    從這個方向,恰巧可以看清楚隔壁樓下的陽台,屋主在陽台養了幾盆花,放了一張休閑躺椅。


    清晨或傍晚,天氣好的時候,她會斜躺在那張躺椅上,看看書,聽聽音樂,或者靜靜地凝望對街的公園。


    公園裏,時常有阿公阿嬤跳著土風舞,或者爸爸媽媽帶著小孩子來散步,她會看著那些陌生人們的互動,一臉神往。


    她向往著人們的喜怒哀樂,而他,向往著她。


    沈愛薇啊!她什麽時候才會發現他就在她身邊?


    紀翔出神地望著樓下,過了將近半小時,他終於等到她,她穿了件毛衣,搭牛仔褲,他注意到,她在頸間圍了他送的圍巾。


    這麽說,她喜歡那條圍巾?


    紀翔心跳微亂,搖頭笑自己,隻為了這麽一件小事就樂不可支。


    他一聲歎息,雙手撐在圍攔上,深情款款地偷窺她。


    她坐上躺椅,手上似乎拿著某樣東西,他好奇地伸長脖子,這才看清那是一朵鳶尾花。


    該不會……是他送的?


    心跳更加速了,他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她,而她不知是否察覺他的注視,驀地揚起頭,朝他陽台的方向望來。


    他一震,上半身直覺往後傾。


    但來不及了,她已清楚看見樓上有個人影。


    「你是剛搬來的嗎?」她揚聲問,嗓音冰脆,如珠玉滾動。


    他傻住,不確定她有沒有看清自己的臉?也許他半隱身於圍欄後,也許黃昏暮色太朦朧,她沒認出是他。


    「你沒聽見我的問話嗎?鄰居先生。」


    她這是在逗他嗎?


    他驚疑不定。


    「我搬來……一陣子了。」


    「什麽?」她聽不清。


    「我說——」他提高嗓門。


    「我搬來好一陣子了。」


    「這樣啊。」她點點頭,仍仰頭望著他,手上把玩著鳶尾花。


    「咳咳。」他清清喉嚨,忍不住想問。


    「那花很漂亮。」


    「你說這個?」她稍稍舉高手中的花朵。


    「人家送的。那人三天兩頭就會送我花,而且總是送這種鳶尾花。」


    「為什麽?」


    「為什麽呢?我也很想知道。」


    「你……猜不出來嗎?」


    「我有猜到一點點,可是不確定對不對。」


    「說說看。」


    「聽說這種花的花語是,珍惜自己——所以我在想,那人應該是希望我能夠學會好好愛自己吧!你說呢?」


    突如其來的問句令他一愣,好半天才找迴說話的聲音。


    「可能吧。」


    「我很感激他。」


    「感激?」


    「對。」她凝睇他,眼神幽蒙。


    「他很清楚我的心結是什麽,也有耐心等我慢慢解開。」


    這麽說,她果然認出他了!


    這話,是對他說的吧?她是何時發現他住在她樓上的?


    紀翔傾下身,低頭望她,兩人目光在空中相凝,千言萬語,盡在不言中。


    驀地,一陣晚風吹來,撩撥她墨黑如瀑的秀發。


    紀翔看著那隨風飄逸的長發,嗓音微啞。


    「你的頭發,很漂亮。」


    「謝謝。」她嫣然一笑,伸手拂攏微亂的發絲。


    「有人說,他最迷戀的就是我的長發。」


    他深深地望她。


    「確實很美。」


    又是短暫的沉寂,兩人都看得出對方有話要說,卻又一時不知該從何說起。


    終於,她率先打破了曖昧的空氣。


    「我該去上班了。」


    「嗯,你去吧。」他微笑。


    她盈盈起身,朝他擺擺手,轉身走了兩步,忽然迴頭。


    「對了,還沒請教先生貴姓大名?」


    他一怔,想了想,笑了。


    「紀翔。世紀的紀,飛翔的翔。」


    「很好聽的名字。」她稱讚。


    他笑睨她,湛眸炯炯有神。


    「那小姐呢?貴姓芳名?」


    她沒立刻迴答,垂首嗅了嗅鳶尾花的香味,好一會兒,方揚起清麗的容顏。


    「我是……」


    他懸吊一顆心,等著她吐落對他而言最甜蜜的愛語。


    「我是,沈愛薇。」她悠悠地,一字一句在他心上烙下,無法磨滅的記號。


    「你喜歡我嗎?」


    她果然問了,真的問了!


    他狂喜,立即抓住機會告白。


    「我愛你!愛你一輩子。」


    她笑了,向晚的霞光映著她的臉,映著那淺淺的、含著幾分嬌羞的笑,格外動人心魂。


    他癡戀地看著,毫不懷疑自己可以就這麽看上一生一世,直到永遠。


    編注:身為命運相連的姊妹、被沈愛薇操弄的無辜者,趙晴如何走出掌握之外的劇情,和安書雅真心相戀?感動推薦!橘子說1041她和她的秘密之一《雙麵嬌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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