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氏往日不論做了什麽,一些小的細的不疼不癢的過往她都可一笑了之,婚事議個亂七八糟她仍盡量用不撕破臉的法子勉力一試。如今竟是要毀她


    為了要她聽話,乖乖做個被買賣的傀儡,不顧豐府的裏子麵子,要徹徹底底將她砸向潭底永不翻身。


    豐鈺立在來時的月洞門前,有一瞬惶然。前麵是自家內園,後麵是東府院子,距離最近的是大堂嫂孫氏的梨雲館


    豐鈺長舒一口氣,快速做出抉擇。


    蘆揚亭裏,豐媛心不在焉地聽諸家夫人們寒暄說話,她本是過來行禮請安的,偏被母親客氏拘住了不許亂走,叫她在旁幫忙看牌。


    豐媛心不在焉地端坐在椅上,眼神飄忽,心早飛去了那邊的小竹園。距離母親吩咐去喊豐鈺的小丫頭迴來複命,已快有一刻多鍾了吧


    豐鈺至此還未過來請安拜見


    豐媛心跳如鼓,手裏絞著帕子,掌心盡是黏黏的汗。


    她偷覷客氏,隻見自己娘親笑靨如常,嘴角始終勾著得體的弧度,一麵說閑話,一麵與太太們打牌,不見半點慌亂。


    母親這是心有成算。那此時豐鈺她


    豐媛垂頭,那天晌午在母親窗下聽來的那些話一遍遍湧過腦海。


    「那鄭英是個草包,在女色上最是不忌,有根三言兩語就說得他意動,說到時定要會一會大姐兒」


    「隻管把人放進來躲在小竹園,叫個人吩咐大姐兒避著大道兒,屆時把大姐兒身邊的都支去做旁的事,她在老太太屋裏,任何人透不進消息去」


    「隻待兩人一歪纏,奴婢就叫人喊開來,說是見了賊影兒。也不必驚動那邊的太太們,暗暗知會東府大太太一聲,這事兒自然就有東府出麵做主。為保全各房姑娘聲名,大姐兒肯不肯都得嫁這事兒挨不著太太您半點幹係,您隻陪著太太們摸牌瞧花就是」


    「就算大姐兒哭鬧不依,她能怎地東府能容她礙了一屋子未嫁姑娘的婚事」


    「且得拘著二姑娘咱們這邊萬萬沾染不得屆時推個一幹二淨,白得鄭家三間鋪子,神不知鬼不察,誰想得到太太頭上」


    豐媛臉色發白,心神不寧。有些同情豐鈺,卻又覺得母親這樣做也是情非得已。


    這十年她和胞弟豐堯在父母膝下長大,一家人親昵和氣,父母恩愛非常,對他們姊妹疼愛不已。自打大姐豐鈺歸家,這段日子父親和母親已不知吵了多少迴架。上次父親當著她麵兒就直斥母親,連她都替母親委屈。


    這年本該她議親訂婚,內務府的小選不過是個幌子,父親早已打點好州官,屆時報個有疾便可從冊中劃了名字。偏生遇著大赦,進宮十年的姐姐竟突然歸鄉。好日子就此被打亂,母親疲於奔走,家裏沒一日安寧。


    豐媛越想,越覺得母親這般安排不錯。


    早早打發了那老姑娘,她爹娘和她自己才能再過從前安心舒暢的日子。


    豐媛到底年幼耐不住,眸光頻頻朝那邊望去。


    「娘,」豐媛扭扭捏捏站起身來,「我想去更衣。」


    她已坐這半個多時辰,又揣著心事,隻覺百爪撓心般難捱。


    不等客氏出言,文太太已笑道「瞧把孩子悶的,我們幾個摸我們的牌,拘著孩子在這作甚」


    朝豐媛擺擺手「好閨女,你隻管去歇著,玩你自己的,我們這些老的身邊又不缺服侍的,不必委屈你自個兒。別理你娘,誰要訓你你叫他找我」


    說得眾夫人均笑了,那鄭太太乃是第一迴 隨她姑子上門,客氣地笑道「就是,各家兒都沒帶小輩兒過來,咱們樂咱們的,何苦為難孩子。」


    豐媛羞澀垂頭,霞生滿麵,客氏不好留人,隻得笑道「且去吧。莫四處亂走,把昨兒沒描完的花樣子描妥了去。」


    眾人不免笑她待閨女太嚴苛,說笑一迴,豐媛方告罪去了。


    客氏迴轉頭來摸牌,隻覺眼皮亂跳。徐媽媽不在近前,旁人不知底細,不好囑咐看顧豐媛。隻望豐媛莫要亂走。豐鈺那邊縱不出大亂子,總也不是光明正大的事,這些陰私齷齪她不欲自己女兒沾染,盼她永不懂得這些籌謀算計,無憂無慮安穩一世才好。


    豐媛行過曲橋,距花園十分遠了,才立定步子,瞥一眼侍婢小蓮,低聲吩咐「你隨我悄悄去趟小竹園,悄聲些兒的,莫叫花園裏頭太太們瞧見。」


    小蓮見她神色鄭重,心知是大事,下意識就勸「二姑娘,太太吩咐不得亂走」


    豐媛深深瞧她一眼,抿住嘴唇不語。小蓮年歲尚小,身邊沒媽媽跟著一時拿不定主意,隻得順從主子所願。


    兩人躡手躡腳從偏僻小道往竹園方向去。豐媛心髒亂跳,想不到自己究竟會見到什麽。


    以豐鈺的性子,多半不肯認命,她會喊叫,會掙紮麽會嚇得大驚失色,冷靜不再麽她那張總是四平八穩的麵孔,可會生出波瀾會恐懼無助麽


    豐媛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七上八下道不明究竟是何滋味。


    相處這三個多月,豐鈺待她說不上熱情卻也溫厚,她對這個姐姐其實沒什麽惡意。隻是豐鈺到底給她親娘添了太多苦惱。相較將她生養撫育大的親娘,一點微末的姐妹情誼算得什麽


    豐媛緊了緊攥成拳頭的雙手,將一塊繡蘭花的帕子捏得皺巴巴的,每朝竹林走一步,那步子就沉上幾分。緊張不安中夾了幾抹奇怪的情愫,似有一雙手在推著她不斷向前,務要親眼見證自己親娘導演的這場大戲。


    今日後,家裏邊再無是非。她便可光明正大的開始議親,開開心心待嫁去了。


    徐媽媽待鄭英走入竹林,就慌忙過來把她兒子徐本根攆了去,自己守在小竹園入口處的道旁,隻等裏麵尖叫或說話聲一起便扯開嗓子喊人來。


    她見鄭英走去深處,步子越來越快。裏頭隻見竹影晃動再瞧不見人蹤。


    她靜候幾息,側耳傾聽。


    清風吹拂竹葉,但聞沙沙細響。臆想中的尖叫或人語一聲都沒聽到。竹林深處的鄭英也早沒了耐心,分明聽著人過來的步聲迎上去卻沒見人影。


    他本就不是個有耐心的人,這番撲了一空不免十分掃興。耐著性子勉強候了一盞茶的時間,加上剛才埋伏在此的那些功夫幾乎耽擱了半上午過去。如今身上被蟲蟻叮得疼癢了幾處,那傳說中對他仰慕至深的官家小姐卻連個影兒都沒挨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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