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時勢造英雄。


    換句話說:不是人找事,而是事找你。要麽粉身碎骨,要麽出人頭地。


    正所謂“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不外如是。


    熊儲不是一個主動找事的人,而是一個盡可能躲著麻煩走的人。


    比如說這一次,熊儲為了避免發生變故,專門躲在皇陵衛軍的軍營裏麵,就等著正月十五第二次大祭之後就趕緊悄悄離開。


    每天早中晚在太祖皇帝朱元璋題寫的墓碑前上三炷香,熊儲哪裏都不敢去。就是擔心被別人察覺,然後惹出一大堆麻煩。


    可實際情況是,無論怎麽躲都沒用,該來的總是要來的。


    不過這一次來的實在是太兇猛了,十多萬流民大軍一旦橫卷過來,整個鳳陽周邊絕對什麽都不會剩下。


    聽了莫九娘的情況通報之後,熊儲一瞬間也找不到好辦法。


    要想對付軍隊的進攻,就隻能是軍隊出麵才行,可是熊儲手裏沒有軍隊。


    就算有軍隊,那都在萬裏之外,遠水難救近火,這個道理誰都知道。


    雖然流民義軍的戰鬥力整體不強,但是他們人多勢眾。


    而且義軍攻破的地方越多,流民加入軍隊的就越多,軍隊的人數就越龐大,簡直打不勝打。


    正在猶豫之間,天色已經大亮,暗線的斥候兵第二次詳細消息終於傳來,事情也更加明了。


    “啟稟主公:目前已經徹底查明,攻破潁州的義軍是由八大王張獻忠、老迴迴馬守應這兩部組成,總兵力七萬餘人,前鋒部隊萬餘人。”


    “潁州知州尹夢鼇率領三千六百多人一觸即潰,尹夢鼇陣亡。八大王張獻忠和老迴迴馬守應占領潁州,有血債民憤的鄉紳數十人被殺,東林黨潁州書院十餘人被殺。”


    “掃地王、太平王兩部人馬兩萬餘人攻破毫州,他們基本沒有什麽軍紀,那裏就亂多了。所有鄉紳大戶被滅門、書院、衙門裏麵的人無一活命,被殺的人可能超過四千人。”


    “張獻忠和馬守應的先頭部隊已經越過潁州,正在加速向我們這邊過來。領頭的主將是二大王張進嘉,張獻忠的大幹兒子張可望(孫可望),總兵力約六千人。”


    熊儲擺擺手:“你下去吧,讓兄弟們盡快避開義軍的兵鋒,遠距離觀察動向就行了,不要出現意外傷亡。”


    斥候兵退出去以後,莫九娘有些擔憂:“兄弟,張獻忠和馬守應這兩個人都在邊軍裏麵幹過,略知兵法,可不好對付。尤其是這個老迴迴馬守應,更是和賽曹操羅汝才差不多,是詭計多端之輩。要不你先走吧,我留在這裏見機行事?”


    熊儲搖搖頭:“走?這裏有我的祖墳,能走哪裏去?既然認祖歸宗了,我就是朱家子孫。如果我這麽逃走,那對不起祖宗,更對不起良心。”


    “九娘,你趕緊命令常德林、湯達分頭通知巡撫顏容萱、守將朱國相,讓他們立即做好迎敵準備。另外物色一個精明的兄弟,準備替我送一封信。”


    說到這裏,熊儲到櫃台上找到賬房先生的筆墨紙硯,很快就寫了一封信交給莫九娘:“找一個兄弟快馬向西迎過去,把這封信遞出去。這是我寫給張獻忠的,希望他看在往日的兄弟情分上,不要驚擾鳳陽城。”


    莫九娘接過信還是有些懷疑:“一封信有用嗎?我看張獻忠他們勢在必得,而且攻擊目標確定,大軍已經開拔,說明張獻忠等人有了詳細的作戰計劃,應該不可能被一封信擋住,放在任何人身上都不可能因為一封信讓大軍停下來,”


    “因為張獻忠他們現在剛剛衝破包圍圈,四麵都是敵人。一旦部隊停滯不前,讓身後的官軍追上來,那就是滅頂之災。這是關係到他們十餘萬人生死存亡的關頭,張獻忠、老迴迴馬守應不會不知道其中的利害關係。”


    熊儲點點頭:“我也沒有指望這封信就能退去十萬大軍,隻是希望張獻忠看到信以後,懷疑中都城已經做好了迎敵準備。如果讓他們產生一些遲疑,就能夠爭取一定的時間,讓守城的官軍反應過來。”


    莫九娘轉身出去尋找送信的人,熊儲才對嚴二娘、曼黛莉說道:“二娘、黛莉,我們去暗中巡視一下城防衛軍的備戰情況,看看他們都有些什麽備戰準備,然後見機行事。”


    莫九娘的擔憂果然有道理。


    斥候兵一人雙馬向西疾馳一百八十裏,終於在當天下午看見了張獻忠的先頭部隊。


    這是一支騎兵部隊緩緩而來,人數大概兩千左右,距離還有三裏地的樣子。


    斥候兵沒有繼續前進,而是按照熊儲的吩咐,很快豎起一麵早就準備好的白底黑字大旗:“故人信使,給張獻忠兄弟送信。”


    時間不長,從對麵衝過來三匹快馬,馬背上的三名騎士手裏都是短柄斬馬刀。衝在最麵的那個家夥厲聲喝道:“你是什麽人,竟敢狂妄的直唿我們大王姓名?”


    斥候兵從懷裏摸出一封信,不卑不亢的說道:“是不是狂妄,這不是你說得清的。我這裏有當年函穀關青龍山、風陵渡口故人親筆寫的一封信,請帶我過去親自交給你們的大王。”


    就這功夫,敵人的大軍已經緩緩來到近前,一個長著絡腮胡子,戴著大氈帽的將官怒喝一聲:“前麵的人為什麽擋住大軍道路,究竟是怎麽迴事?”


    一麵一丈多高的大旗迎風招展,所有的人都能看見,這是明知故問了。


    “報告二大王:這小子打著一麵旗子,竟然直唿大王的名諱。”


    斥候兵一聽就知道,所謂的二大王就是張進嘉來了,原來統帥精銳騎兵的就是他。看來後麵三四千步兵的頭領應該就是張可望了。


    張可望的本名叫孫可望,是張獻忠的第一個幹兒子,並且十分喜愛,所以賜姓張,才變成了張可望。


    斥候兵心裏很清楚,張可望這小子恃寵而驕,跋扈囂張,除了張獻忠之外,誰也指揮不動。


    如果自己落到張可望手中,斥候兵還真擔心自己的送信任務完不成。


    所以對於二大王張進嘉的言辭,斥候兵選擇無視,並沒有繼續說話。


    二大王張進嘉似乎心情也不好,所以顯得很不耐煩:“既然他如此無禮,給我抓起來送到後麵的大營交給大王發落,大軍繼續前進!”


    在熊儲身邊活動的斥候兵,都是當初飛鼠門的弟子,也就是彭二先生彭無影的部下,都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物,拿出來放到江湖上也算一個角色。


    聽到敵人要把自己抓走,斥候兵把信往懷裏一揣就跳下馬來,等待敵人過來綁人。


    斥候兵在這裏被別人綁走的時候,熊儲卻麵臨著一個讓他產生巨大疑惑的問題。


    留下莫九娘在茗溪樓坐鎮,隨時等候斥候營的消息。熊儲帶著嚴二娘、曼黛莉逛街,常德林帶著八名親兵當向導,白鳳衛隊的十二名女兵算是兩個女人的跟班。


    這一行人走到任何地方都很顯眼,但也沒有引起這麽特別關注。畢竟這裏是中都城,屬於王公貴族的地盤。


    嚴二娘、曼黛莉和女兵們負責逛街,熊儲負責觀察城內的各種情況。


    可是一路走來,除了看見三個巡邏小組,再也沒有發現其它的守城衛軍。


    一直走到北麵的獨山門,熊楚才看到四個把守城門的兵丁。城門內側右手邊五十丈開外有一座小兵營,裏麵傳來猜拳劃令的聲音,說明正在喝酒。


    正準備到西麵看看情況,結果熊儲突然發現一群人正在進城,頓時讓他困惑起來。


    說是一群人可能有些誇張,實際上也就是十多個人。


    中都城一向繁華熱鬧,十多個人進城本來是不應該讓熊儲疑惑的。可是今天進來的是群人,熊儲想不疑惑都不行。


    三個和尚、五個道士、六個牽著馬匹的商人,外加兩個乞丐。


    乞丐不過節,道士、和尚雲遊四方也可以不過節,但是出現六個商人這就怪事了。


    今天是大年十三,中都城正在籌備元宵節的燈會,各商鋪根本沒有開門營業,怎麽會有做生意的人呢?


    “德林,你們都是本地人,認不認識這幾個做生意的人?不要緊盯著看,免得引起別人的注意。”


    熊儲沒有繼續盯著那些正在進城的人,而是看著街邊上幾個正在燃放鞭炮的小孩子。


    常德林根本沒有看就已經說道:“師傅,不用盯著看,這不是本地人,因為他們的口音都不對。真是奇怪了,客棧都還沒有開門,哪有做生意這麽早出門的?”


    熊儲走到常德林身邊壓低聲音說道:“吩咐四個兄弟悄悄跟上去,看看這些人在什麽地方落腳,然後趕緊迴到客棧向九娘匯報。”


    如果說在北門的時候,熊儲還是有些疑惑,等來到西門的時候,熊儲就已經發現不對了。


    從西麵連續進來三批人,都是乞丐、和尚、道士、商人,當然還有好像是走親戚的人,但是常德林很快就聽明白口音不對。


    最離譜的是,接近傍晚的時候,熊儲已經來到了東門附近,竟然看見一次就進來了六十多人,同樣是各色人等都有,而且前後進來六批。


    一路往迴走,熊儲低聲詢問嚴二娘:“二娘,計算過沒有,我們發現類似的人進城大概是多少?”


    嚴二娘點點頭:“從北門算起,僅僅是我們看見的人就有五百多人。總體說來,北門、西門南門少一些,但是東門進來的人最多。”


    “根據我以前在望鄉城、萬福樓搜集消息的經驗,這些人全部來路不正,我懷疑都是流民義軍的探子。他們主要從東門進來,就是想讓守城的部隊忽視西麵,典型的聲東擊西。”


    熊儲搖搖頭:“你沒有說到點子上。如果是探子的話,也沒有必要幾百人,這應該是準備裏應外合的人。”


    “相公說得不錯,探子人數多了反而容易出事。”嚴二娘的臉色開始不好看了:“由此可見,張獻忠的攻城戰鬥已經箭在弦上,我們怎麽辦?”


    熊儲的臉色也是陰沉得怕人:“剛才已經把整個中都城都看過了,鳳陽守軍力量薄弱,留守司隻有四個衛所四千左右的兵力,皇城裏麵應該不超多一千人。此事非同小可,迴到客棧再說。”


    沒想到迴到客棧聽到另外一個消息,熊儲頓時覺得自己掉進冰窟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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