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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晉西海才重重地歎了一口氣,緩慢地開口:“九哥,你不能認她。”


    “……為什麽啊?”歐陽九霄一愣,麵色一沉,激動地問道。


    他感覺自己就是一團已經被燒紅的炭火,結果晉西海一盆涼水沒來由地潑過來,自己的心,都跟著“滋啦”一聲痛的喘不上氣來。


    隻聽晉西海語重心長地提醒他:“你還記不記得我跟你說過,笑風說桃夭不讓人調查她,說如果有人查她,她會有生命危險?”


    發生了太多的事情,記憶太久遠了,久遠到歐陽九霄已經快要忘記了桃夭是有秘密的。


    晉西海淡淡地笑著,繼續說:“就在陶錚葬禮後的幾天,桃夭是在謊稱失憶的情況下,被人賣到俏佳人的,你還記得嗎?”


    晉西海的提醒,仿佛一根根針一樣紮在歐陽九霄的心上。


    他的目光驟然地暗淡下去,無奈地抿著嘴。


    自責和愧疚瞬間漫上他的大腦。


    他的女兒,在出生的時候,他沒有在她身邊,在有危險的時候他沒有在她身邊,他甚至都不知道她的存在!


    一想到桃夭曾經在俏佳人有過一段暗無天日的日子,歐陽九霄就感覺胸口像被壓了塊大石頭一樣。


    隻聽晉西海接著說:“如果按照她的說法來看,她是有仇家的,可能她在被追殺。”


    “那我不是更應該認她的嗎?”歐陽九霄不理解,急切地問:“這樣更方便我保護她啊!”


    “保護?嗬嗬,”晉西海不覺啞然失笑,“九哥,你有多少仇家,你自己數的過來嗎?”


    “我……”晉西海的問題讓歐陽九霄一時語塞。


    “你不覺得如果有人知道了她是你女兒,你非但保護不了她,反而會讓她陷入更多的危險嗎?”


    不得不承認,晉西海的話雖然殘忍,但確實是事實。


    歐陽九霄陷入了沉思之中。


    “九哥啊,咱們過得都是刀口舔血的日子,咱先姑且不說桃夭願不願意認你,單憑為了她的安全著想,你也不能認她。”晉西海平靜的語氣中,透著深深的無奈。


    “那你說我該怎麽辦?”歐陽九霄抬起迷茫的眼睛,掩飾不住失落的神情。


    晉西海濃眉微蹙,語重心長地說:“她說她會給你一個交代,就一定會迴來給你個交代,我估計到時候,她會把所有的事實都告訴你的,到時候我們能幫她什麽,就幫她什麽,平時呢也可以多照顧她一些,至於以後有沒有合適的機會讓你們父女相認,就看造化吧。”


    歐陽九霄問聞言,垂下眼簾,靜靜思索了一番,最終才點點頭:“也隻能如此了。”


    屋子裏的鍾一直滴答滴答地走著,剛剛還沒發覺,如今靜的時候聽,好像覺得那有節奏的聲音,能夠幫人迴歸平靜。


    “唉!其實啊,這世間的事兒,都是一得一失的,”晉西海拍了拍歐陽九霄的大腿,安慰道:“桃夭這孩子有多優秀,你我都看在眼裏,你想想,陶錚能給他們母女的幸福,當年的你,給得了嗎?”


    歐陽九霄聞言,眼珠子一轉,誠實地搖搖頭說道:“肯定給不了,我不也是因為這個才離開的嘛。”


    “是啊,咱們注定要擔驚受怕,滿身的血腥味吧,”晉西海苦笑著說,“你看看齊觀豪那個獨生子齊天,就是在我們這個環境下長大的吧!你能接受桃夭是那種人渣嗎?與其生一個那樣的兒子,還不如無後的好,省得作孽太深,老祖宗都不得安寧!”


    歐陽九霄一細想,確實如此,不由得微笑著點點頭:“也是啊,嗬嗬。”


    “最讓我覺得慶幸的還不是這個,你猜最讓我慶幸的是什麽?”晉西海笑著看向歐陽九霄。


    “什麽啊?”歐陽九霄好奇地問。


    “如今想想,真是天道循環啊,冥冥之中自有定數,”晉西海感歎得很真誠,“虧得你這條老不正經的對寧梅還有那麽一絲敬畏之心,當初看見桃夭的時候沒直接按到床上,要不然……估計把你打入十八層地獄都洗不清你這麽重的罪孽。”


    “……唉……”歐陽九霄聽了晉西海的話,先是一愣,然後重重地躺倒在床上,發出一聲沉重的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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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當花郎在車裏等得百無聊賴的時候,忽然發現一個渾身是血的男人挾持了另一個人,從歐陽九霄的公寓中退了出來。


    非但如此,公館裏,竟然沒有人跟出來。


    花郎疑惑地悄悄下了車,定睛一看,赫然發現,那個渾身是血的男人劫持的,竟然是桃夭!


    非但如此,桃夭的衣服已經被撕破了,衣衫不整。


    憤怒和擔憂瞬間占領了花郎的大腦。


    他默默從腰間抽出手槍,悄悄靠近公館的正門。


    慢慢往後退的華端,與其說是挾持著桃夭,不如說是依靠著桃夭,如果沒有桃夭支撐著他的身體,估計他連走路都已經困難了。


    他們慢慢移動到了正門,華端的心裏,升起一股莫名的興奮。


    正當他認為要逃離開這個地獄了的時候,冰涼的槍口抵上了他的太陽穴。


    他的表情瞬間僵住,自己真蠢,歐陽九霄怎麽可能放過他呢?


    華端不敢輕易轉頭,餘光掃向端著槍的人。


    這是一個俊俏到有些妖媚的男青年,修長的身影筆直地站著,一身黑色的西裝趁得他更加瀟灑,但是眼神中透露出的陰狠和冷靜,卻與他的年齡極不相配。


    桃夭感覺到華端停下,一扭頭,也馬上發現了花郎。


    他知道花郎一定誤會了,於是焦急地命令道:“花郎,放下槍,自己人。”


    “什麽?”花郎一愣,不明白桃夭的意思。


    一時間,桃夭也不知道該怎麽跟他解釋,三個人就僵持在那。


    還沒等桃夭想好怎麽解釋,華端橫在自己脖子上的胳膊,竟然緩緩地滑落下去。


    桃夭下意識地迴頭去看他,隻見華端的雙眼緩緩地合上,身體一點一點地癱倒在地上。


    “華端……”桃夭驚叫一聲,上前扶他,卻發現自己的力氣根本拽不住已經暈過去的他。


    “花郎,過來幫忙!”桃夭一邊護住華端的頭,一邊對花郎喊。


    花郎皺著眉頭看著桃夭的反應呢,不解地問道:“姐,這人是誰啊?”


    “別問那麽多了,快送他去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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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華端再次睜開眼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他挑起疲憊的眼皮,上下打量著自己所處的房間。


    幹淨的房間裏一塵不染,彌漫著淡淡的香水味。


    這是個女人的房間。


    花郎想用手揉一下眼睛,竟發現自己的手臂上的上已經被精心地包紮好了。


    他費力地掀開蓋在身上的被子,發現殘破的衣服已經消失,換上了幹淨的睡衣,身體上的傷也已經被處理過了,留下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


    “你醒了?”一個冷冷的女聲,從門口傳來。


    華端抬眼望去,發現桃夭正麵無表情地站在門口。


    一絲微笑掛上華端的嘴角:“衣服……是你幫我換的嗎?”


    “不是。”桃夭冷冷地迴答。


    這時,桃夭的背後出現了一個男人的身影,華端定睛一看,發現是剛剛用槍指著自己腦袋的那個俊俏的青年。


    隻見那個青年連看都沒有看自己,隻是輕聲對桃夭說:“姐,飯做好了,你去吃一點吧。”


    桃夭一直看著華端,悠悠地答道:“先端碗粥上來吧。”


    “姐,你先下去吃。”花郎皺著眉頭不滿地說。


    桃夭沒有說話,隻是麵無表情地看向花郎。


    花郎拗不過她,隻能輕歎了一聲,轉身下了樓。


    再迴來的時候,他的手裏多了一碗熱氣騰騰的粥。


    桃夭接過粥碗,對花郎說:“你先去吃飯吧,我一會兒就下來。”


    “姐,我來吧。”花郎不滿的情緒明顯得連華端都看得出來。


    “聽話,我一會兒就下來。”桃夭柔聲哄了他一句,便不再說話。


    花郎一抿嘴,冷冷地瞪了床上的華端一眼,轉身下了樓。


    桃夭端著粥碗坐在花郎的床邊,花郎費力地坐了起來,靠在床頭上。


    桃夭也不說話,隻是用湯匙從粥碗裏舀一匙粥,吹涼了,再送到華端的嘴邊。


    華端稍微往前探探身,張開嘴喝掉湯匙裏的粥。


    桃夭又將湯匙撤迴來,重新舀出一匙吹涼,然後再喂給華端,如此反複。


    可是自始至終,桃夭都麵無表情,眼中也沒有一絲波瀾,仿佛這個世界裏,除了給華端喂粥這一件事之外,再無其他。


    華端望著坐在自己麵前的女孩兒,溫柔,沉穩,卻又冰冷。


    一縷碎發從額頭垂下,略微擋住了女孩的視線。


    這樣的桃夭,讓華端覺得陌生。


    曾經的她,是那麽活潑,她總是笑著,鬧著,每天華端長華端短地圍著自己嘰嘰喳喳個不停。


    她的身上有陽光的味道,仿佛她從來不知道什麽是煩惱,就連她母親去世這麽大的事,也沒有改變這個可愛的女孩兒。


    可是如今,坐在自己麵前的,與活在自己記憶裏的女孩,簡直判若兩人。


    “你……真的是桃夭?”華端忍不住開口問道。


    “……是。”桃夭手一頓,繼而剪短地迴答道。


    “你怎麽會是桃夭呢?”華端皺著眉頭輕聲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麽?”


    “……”


    桃夭沒有迴答他的問題,隻是仿佛沒聽見一樣,繼續吹著湯匙裏的粥。


    華端忽然感覺莫名地心酸,桃夭的事情,他是有耳聞的。


    他怎麽也沒想到,這個大上海黑白兩道上都赫赫有名的傳奇女子,竟然就是……


    他不由自主地抬起手,想將桃夭的碎發別到耳後,想輕撫她的臉頰。


    可是,當他的手輕輕抬到她耳畔的時候,她卻扭頭躲開了。


    華端的手一僵,隻好緩緩垂落下來,眼睛無奈地望著桃夭。他們就這麽沉默著,她喂一口,他吃一口。


    不多時,一碗粥已經見底。自始至終,桃夭沒有主動說一句話。


    氣氛,一直壓抑得讓人窒息。


    “羽霓……”華端再次開口,“你到底怎麽了?”


    “你吃飽了嗎?”桃夭沒有迴答他,隻是淡淡地問道。


    “……”


    華端失望地看著她,卻不知再如何開口。


    正在他猶豫的時候,桃夭緩緩起身,拿著空碗準備離開。


    華端情急之下,顧不得手上的傷,拉住了桃夭顯瘦的手腕,卻隻能呆呆地望著她的背影,不知應該再跟她說什麽。


    良久,才硬生生地吐出一句:“我沒有想暗殺歐陽九霄,我是冤枉的。”


    桃夭沒有迴頭看他,隻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平靜地說:“你好好休息吧。”


    說完,掙脫開華端的手,徑直走出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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