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默地走了一段路程,趙玉倩終於忍不住地開了口,語音甜美無限地問道:“十相公,你答應我麽?”


    這話雖然問得十分突然,穆乘風雖然也明白她問的意之所指,但是他卻裝作糊塗地微微一怔,反問道:“姑娘,答應你什麽?”


    趙玉倩道:“留在開封,為舍弟教讀。”


    穆乘風淡然搖頭道:“姑娘,這‘教讀’一職,姑娘應該去聘請那飽讀詩書,滿腹經綸的老夫子秀才才對,找我豈不誤了令弟的學業。”


    趙玉倩道:“可是我卻認為相公要比那些老夫子秀才強了十倍,”


    穆乘風道:“姑娘,我請問這強了十倍的理由?”


    趙玉倩甜美地一笑,道:“那些老夫子雖然是滿腹經綸,但隻會讀死書,而相公卻是當代高人,當有高明的教讀方法,使受教者不至於食而不化!”


    穆乘風神情淡漠地一笑,道:“姑娘把我估計得太高了,事實上,我隻讀過幾天有限的書,所學淺薄,否則,我就不會流浪江湖……”


    趙玉倩含笑接口道:“謙虛固然是一種美德,但太過謙虛那就未免顯得做作了。”語聲一頓即起,又道:“相公別謙虛了,我自信眼力不差!”


    穆乘風道:“如此說,姑娘認為我定能勝任了?”


    趙玉倩玉首一點道:“我已經說過了,我自信眼力不差,相公不但定能勝任,而且還是當今之世難求的明師。”


    穆乘風默然有頃,說道:“有個問題,姑娘考慮過沒有?”


    趙玉倩道:“什麽問題?”


    穆乘風道:“姑娘過去並不認識我,對我根本毫無所知,說起來,我該是個來曆不明之人。”


    趙玉倩甜美地一笑道:“相公說的是,不過,隻要我相信相公是一位胸懷坦蕩,光明磊落的正直君子就好了,來曆不明又有什麽要緊!”


    穆乘風目中異采倏地一閃即逝,道:“姑娘憑什麽相信我不是歹徒之流?”


    趙玉倩正容地道:“憑相公的談吐氣度和一雙為‘心之神’的眼睛。”


    穆乘風目光眨動地道:“令尊方麵,他會同意麽?”


    趙玉倩道:“這種事情,隻要我做了主,我爹他老人家決不會反對!”


    穆乘風道:“令堂呢?”


    趙玉倩道:“家母已經去世多年了。”


    穆乘風道:“令尊未再續弦?”


    趙玉倩玉首輕搖地道:“沒有。”語聲微微一頓,誠懇地接著說道:“我至誠地希望相公答應我此請!”


    穆乘風默然沉思了刹那,道:“此事姑娘雖然能夠完全做主,但是我仍希望姑娘先征求得令尊的同意許可比較妥當!”


    趙玉倩美目眨動地道:“那麽我爹同意許可了,我又到何處找相公呢?”


    穆乘風道:“就到那家大酒棚好了。”


    趙玉倩美目凝注地道:“相公明天都在那裏麽?”


    穆乘風點頭道:“從今晚起,我將會在那裏暢賭到明夜子時。”


    趙玉倩黛眉微微一皺,道:“相公很好賭麽?”


    “嗯。”穆乘風道:“我無家無業,不賭,哪來的銀子花用?”


    趙玉倩的嬌靨上掠過一絲難以言喻的異樣神情,道:“這麽說,你是每賭必贏了!”


    穆乘風道:“不錯,事實上我是贏得起輸不起,非贏不可!”


    趙玉倩眨眨美目道:“萬一不贏呢?”


    穆乘風道:“這絕不會有‘萬一’之說,也從未發生過‘萬一’!”


    趙玉倩美目凝注地道:“如此說來,你對賭的門道一定很精,並且有著絕對的把握了?”


    穆乘風淡淡地道:“說不上很精,隻是自從玩賭以來,我還從未輸過!”


    “哦……”趙玉倩沉思地甜笑了笑,道:“你不會是在賭時玩什麽手法吧?”


    穆乘風道:“很難說,這得看情形而定。”語鋒微頓,話題一變,接道:“時辰已過子夜,姑娘應該迴家休息了。”


    趙玉倩連忙揚聲嬌喊道:“穆乘風……”


    可是,穆乘風腳上卻未稍停,連頭也不迴的,反手揮了揮,道:“姑娘請迴去吧,有話明天再說好了。”


    說話間,人已遠去五十丈以外。


    趙玉倩美目凝望著穆乘風那有若行雲流水般遠去的背影,芳心不禁有點莫可奈何地暗忖“他的性情好冷傲,好絕情……”


    倏地,她一頓蓮足,擰嬌軀,電射騰起,有如一隻黑燕飛掠……


    第二天的未牌時分,“黑飛燕”趙玉倩興致衝衝地走進了大酒棚。


    她剛一掀開門簾跨進棚內,坐在櫃台裏鼻梁上架著一付老花眼鏡,那個活像老冬烘的賬房先生立刻站了起來,賠笑地說道:“姑娘你來了,這兒有你一封信,是那位名叫三郎的穆乘風留給你的。”


    說著,雙手捧著一封信,隔著櫃台遞給趙玉倩姑娘。


    趙玉倩神情不禁愕然一怔,急問道:“他走了?”


    賬房先生道:“是的,姑娘。”


    趙玉倩黛眉微微一皺,一麵伸手接過信,一麵接問道:


    “他什麽時候走的?”


    賬房先生道:“是今早上天剛亮時分。”


    趙玉倩拆開了封口,兩隻玉指挾出了信箋:


    趙姑娘:很抱歉,臨時發生了一點事情,隻好失約不等你了,請原諒。


    字,是一手十分瀟灑漂亮的行書,風格別具,力透紙背,單以這一手字而言,就不知比那些十年寒窗苦讀的秀才、進士要高明了多少。


    趙玉倩看完信箋,黛眉不由再次微皺了皺,旋忽美目眨動地又問道:“他什麽時候迴來,他沒有說麽?”


    賬房先生搖頭道:“他沒有說。”


    趙玉倩道:“這麽說,他還迴來不迴來,你也不知道了?”


    賬房先生答道:“是的,不過,依小老兒猜料,他多半還會迴來。”


    “哦……”


    趙玉倩眨眨美目道:“有道理麽?”


    賬房先生意含神秘地一笑,道:“道理雖有,但是倩姑娘想知道麽?”


    趙玉倩道:“想。”


    賬房先生道:“有些事隻是小老兒的猜想,所以那‘道理’並不能作準。”


    趙玉倩黛眉微皺地略一沉思,又問道:“你知道他發生了什麽事情嗎?”


    “知道。”賬房先生點子點頭,說道:“昨兒晚上有人在場子裏玩假賭詐,一位齊姓客人半夜之間輸掉了八千兩銀子,輸得投了河,恰巧遇上三郎由河岸經過救了他,問明原委之後,便帶著姓齊的找上了那三個玩假賭詐的江湖朋友,要他們把銀子吐出來,那三個江湖朋友不肯,三郎便和那三個江湖朋友也賭了一場,結果是三郎技高一籌,贏迴了那姓齊的輸去的八千兩,還加了兩幹兩的利息。”


    趙玉倩接口問道:“他們賭的什麽。”


    賬房先生道:“那三個江湖朋友自認技術最精的骰子。”


    趙玉倩眨眨美目道:“如此,三郎該是個玩假賭詐的高手了?”


    賬房先生搖頭道:“倩姑娘,三郎他既沒有玩假也沒有賭詐。”


    趙玉倩美目奇采一閃,道:“他既沒有玩假賭詐,又怎能贏那三個……”


    賬房先生微微一笑,接口道:“他雖然沒有玩假賭詐,但卻使用了武功。”


    趙玉倩神情不禁一愕,詫異地道:“用武功?”


    賬房先生含笑點頭道:“是的,倩姑娘,他以內家功力不著痕跡地操縱了骰子。”


    趙玉倩明白了,怪不得穆乘風昨晚會說那“自從玩賭以來,我還從未輸過”之言,原來是以內功操賭具,如此,則當然每賭必贏,絕無輸的“萬一”了!


    不過,這雖然不算是玩假賭詐,但事實上卻與玩假賭詐無異,隻是在技術上比較高級,不落下流之名而已。


    趙玉倩美目眨了眨,問道:“可是那三個輸惱了,把穆乘風約了出去?”


    賬房先生抬手扶鼻梁上的老花眼鏡,說道:“那三個都是江湖惡漢,本來已經贏進了八千,不料竟栽在穆乘風手裏,並且倒貼了兩千,他們心中自是不服,不肯善罷甘休,便強迫三郎繼續再賭,可是三郎卻推說累了,不願再賭了。”


    趙玉倩接口道:“於是那三個惡漢就惱羞成怒,發了惡性,是不是?”


    賬房先生點頭道:“那三個惡漢說了狠話,要三郎把萬兩子全部吐出來,要不然他們便要三郎的兩隻手!”


    趙玉倩黛眉陡地一揚,道:“孟賬房,那三個如此耍狠耍惡,你為何不管?”


    孟賬房“鐵算盤”孟博才賠笑說道:“趙姑娘,小老兒本來是要管的,可是三郎他卻阻止了小老兒不要小老兒管,小老兒隻好在旁袖手靜以觀變!”


    趙玉倩嬌靨神色稍霽地又問道:“後來怎樣了?”


    孟博才道:“穆乘風沒有理他們三個,將八千兩銀子交給了那位齊姓客人,要小虎兒趕車送姓齊的連夜動身迴家。”


    趙玉倩黛眉不由微微一蹙,道:“如此一來?豈不害了小虎兒和那個姓齊的性命!”


    孟博才笑道:“倩姑娘放心,穆乘風他早有成竹在胸,替小虎兒和姓齊的作了妥善的安排!”


    趙玉倩道:“他是怎樣安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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