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乘風書生臉色神情依然淡漠地道:“姑娘,事實上你並未料對,我也不是個什麽高人,隻是個讀書學武兩無長進的江湖流浪漢。”


    美姑娘美目輕眨了眨,道:“閣下好會謙虛,好會客氣。”


    語聲微音又起,道:“閣下身懷絕學,當非武林無名之人……”


    穆乘風書生飛快地截口道:“姑娘,我已經說過了,我隻是個讀書學武兩不長進的江湖流浪漢,何能是武林有名之人,姑娘也太抬舉我了。”


    美姑娘甜美地一笑,道:“閣下好會說話。”


    穆乘風書生淡淡地道:“多謝姑娘誇獎,我說的乃是實話。”


    美姑娘美目眨動地道:“閣下,我請問貴姓大名?”


    穆乘風書生道:“我叫三郎。”


    美姑娘道:“這是你的正名?”


    三郎道:“我從小就叫這個名字。”


    美姑娘眼珠子轉了轉,又問道:“那麽貴姓是?”


    三郎道:“我姓十。”


    美姑娘道:“石頭的石麽?”


    穆乘風道:“不是,是‘路不拾遺’的拾。”


    美姑娘心裏暗暗念了聲“穆乘風”,甜美地一笑,道:“十相公,你這姓氏好怪。”


    穆乘風冷冷地道:“這有什麽好怪的,天下的怪人怪事,怪姓多得很!”


    “相公說的也是。”美姑娘玉首微微一點,美目倏然一凝,問道:“我再請問令師是當今武林哪位高人?”


    穆乘風道:“家師自號‘長樂先生’。”


    美姑娘黛眉微皺,道:“令師在武林中也是這名號麽?”


    “這我就不知道了。”穆乘風道:“家師從未和我談說過武林中的事情,也從未談說過他老人家的過去,因此他老人家過去是不是武林中人,我根本毫無所知。”


    實情果真如此麽?當然不是。


    美姑娘眼珠子轉動地微一沉思,道:“如此說,令師該是位隱世高人了!”


    穆乘風道:“姑娘也許料對了。”


    美姑娘眨眨美目,話題忽地一變,問道:“相公此來開封是有事還是路過?”


    穆乘風道:“兩者皆可。”


    美姑娘美目一凝,道:“相公這話怎麽說?”


    穆乘風道:“遇上事便有事,否則便是路過。”


    美姑娘道:“相公在開封住在什麽地方?”


    穆乘風道:“傍晚時分剛到,還未落店。”


    美姑娘道:“打算在開封停留多久?”


    穆乘風道:“沒有一定。”


    美姑娘美目一眨,道:“相公離開開封以後,打算去哪裏?”


    穆乘風微一搖頭道:“這得要等臨行時看情形決定了。”


    美姑娘道:“這麽晚,相公今天在開封,明天將在什麽地方,連自己也不能肯定了。”


    穆乘風點頭道:“實情正是如此。”


    美姑娘美目倏又一凝,問道:“你沒有家麽?”


    一提到“家”,穆乘風心中不由的暗暗吸了口氣,神色更見冷漠地一搖頭,道:“我流浪江湖,今東明西,到處為家。”


    美姑娘話題突然一改,又問道:“相公覺得開封這地方怎麽樣?好麽?”


    穆乘風道:“古代帝都,有龍亭、琉璃鐵塔等古跡,商賈繁榮,民風淳樸,是處好地方。”


    美姑娘目中異采一閃,道:“相公願意在這民風淳樸的古代帝都多住一段時期不?”


    穆乘風不由感覺意外地愕然一怔,問道:“姑娘的意思是……”


    美姑娘甜美一笑,道:“相公如是願意,我願意為相公介紹一個工作住處。”


    穆乘風濃眉倏然一揚,問道:“姑娘可是想替令尊鏢局裏雇一名趟子手?”


    原來這位黑衣美姑娘竟是開封當地“雙龍”鏢局局主,“龍飛劍客”趙正陽的愛女趙玉倩,因她喜穿黑衣,所以美號“黑飛燕”。


    “黑飛燕”趙玉倩乃是個眼高過頂,性情十分高傲的姑娘。


    按理,穆乘風那種神色冷漠,比她更為倨傲的樣子,應該令她心生反感不悅才對,可是,世間事就有那麽奇怪,穆乘風的神色越是冷漠倨傲,她芳心裏就越覺得穆乘風這個人不壞,生出一股無法言喻的好感!


    這是為什麽?什麽原因?


    這就是平常見多了諂媚,奉承的人,聽多了恭維的話,一旦遇上了穆乘風這種神色冷漠倨傲,臉上難見一絲笑意之人,於大感與眾不同的心理下,便自然而然的會產生一種異樣的好感……


    因為“黑飛燕”趙玉倩芳心裏已對穆乘風產生了好感,所以她才一改往常那高傲的性情,對穆乘風那冷漠的神色語氣也才毫不介意。


    穆乘風話音一落,“黑飛燕”趙玉倩立即玉首飛搖,甜美地笑說道:“不是,那就太委屈你了。”


    語鋒一頓,美目倏然深注,微感詫異地問道:“相公認識我?”


    穆乘風淡淡地道:“姑娘,我們從未見過,是不是?”


    “黑飛燕”趙玉倩眨眨美目道:“那麽相公又怎知我是……”


    穆乘風道:“我是從吳三海他們兩位身上猜出姑娘身份的。”


    趙玉倩這才明白所以,因為凡是“雙龍”鏢局的人,衣襟上都繡有“雙龍”的標誌。


    穆乘風語音一頓又起,問道:“姑娘打算替我介紹一個怎樣才算不委屈的工作?”


    趙玉倩臉露喜色地道:“相公可是已有意在這古代帝都住上一段時間了?”


    穆乘風神情冷漠地道:“那不一定,還得要看姑娘介紹的工作適不適合我。”


    趙玉倩甜美地一笑,道:“鏢局中缺少一位西席,我想請相公屈就。”


    穆乘風道:“是司賬文案先生麽?”


    “不是。”趙玉倩玉首一搖:“是教讀西席。”


    穆乘風道:“教什麽人?”


    趙玉倩道:“舍弟。”


    穆乘風道:“今年幾歲?”


    趙玉倩道:“十一歲。”


    穆乘風淡然一搖頭道:“趙姑娘,你太抬舉我了,教讀西席我不配。”語聲微頓,話題一變,冷冷地道:“對不起,姑娘,快二更時分了,我得看場熱鬧去。”


    話罷,倏然長身站起,自懷裏掏出幾個錢丟在桌上,隨手提起蛟皮長袋。


    趙玉倩心念微微一動,問道:“相公要去什麽地方看熱鬧?”


    穆乘風道:“城西亂葬崗。”


    趙玉倩美目一眨,道:“可是有人相約在哪裏決鬥?”


    穆乘風道:“正是這麽迴事。”


    趙玉倩:“是什麽人?”


    穆乘風道:“鄧景瑞和兩個少年男女。”


    說著,舉步向外走去。


    趙玉倩連忙道:“我也去看看熱鬧可以嗎?”


    穆乘風冷冷地道:“這是姑娘自己的自由,與我何關?何必問我!”


    話未說完,抬手一掀門簾兒,人已閃身走了出去。


    這兩句話刺耳,夠令人難堪的。


    “黑飛燕”趙玉倩不禁被氣得嬌靨變了色,猛地一頓小蠻靴。


    她一頓小蠻靴,地上的青磚可倒了邪黴了,立刻被震裂了好幾塊。倏地,她黛眉兒一揚,擰嬌軀,身形像一陣風般地出了大酒棚。


    二更將近,尤其是在這種灰雲低垂,像要下雪的大冷天氣裏,街道上早已經沒有了行人,兩邊的店鋪也早已上了門,熄了燈。


    她身形像一陣風般地出了大酒棚,說起來和穆乘風隻不過是前腳後腳,快如電閃地刹那工夫。


    可是,就在這刹那間,街道上竟已經不見了穆乘風的人影。


    這一來,她黛眉兒立刻揚起了老高,又是猛地一頓小蠻靴,擰嬌軀,淩空飛射,奔亂葬崗掠去。


    亂葬崗,燈影兒搖晃,人影兒幢幢!


    在十丈方圓地方,十多名黑衣勁裝漢子,一手提著風燈,一手握著兵刃,散立四周,形成了一個大圓圈。


    大圓圈中,寒光灼灼,劍氣森森,一黃一白兩條人影力戰正激!


    “黑飛燕”趙玉倩身形有如飛燕般地掠落在一座巨塚上,美目凝光地掃視了四周一遍之後,她蹙起了兩道黛眉。


    因為周圍五十丈方圓之內,竟然沒有那個冷漠倨傲,令她芳心又氣惱又愛慕的穆乘風的人影。


    她心裏在暗想:他哪裏去了,怎麽不見他的蹤跡,難道還沒有到,還是……


    忽地,她美目倏然一亮,嬌靨上浮現了如花般的笑意。


    原來她心裏暗想中,突然發現距離十五六丈遠的一座墳堆上斜躺著一條人影,正是穆乘風。


    因為他穿著一身黑衣,而那座墳墓的泥土恰巧也是黑色的,所以她才一時沒有發現。


    驀地,鬥場中傳出了一聲清叱與冷哼,寒光劍氣倏斂,“花花太歲”鄧景瑞右手撫著左臂,白衣書生文仁傑右手長劍垂地,儒袂飄飄,身形淵停嶽峙般岸然卓立。


    顯然,這一場激戰,“花花太歲”不但落了敗,並且左臂還負了輕傷。


    隻聽那文仁傑語音清朗的說道:“承讓了,鄧兄,區區就此告辭,再見!”


    話落,納劍歸鞘,抱拳一拱,和方玲玲雙雙騰身而起,電射掠去。


    “花花太歲”鄧景瑞本來想要下令一眾手下攔截的,但是當他一眼瞥見俏立在巨塚上的“黑飛燕”趙玉倩時,便立即忍住沒有下令作了罷。


    離開亂塚崗,這迴穆乘風沒有丟下“黑飛燕”一個先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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