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為難的是自己被困鐵屋,杜腐脫走不知已否成功,蓮翹和小紅都落在鬼叟朱逸手中,這個龐文彬,卻是萬萬不能得罪的事成兩難,叫人怎生是好?


    他正是作難,龐文彬又催促道:“穆兄怎麽不說話了?莫非還有礙難嗎?”


    穆乘風輕輕歎了一口氣,強顏笑道:“倒並非有甚礙難,隻因婚姻乃是終生大事,宋姑娘尚有父母在堂,小弟僅是個局外人……”


    龐文彬接口道:“這有什麽關係,小弟之意,也僅是商請穆兄從旁美言相助,待相交時久,自當再另行央謀前往流雲堡正式下聘,咱們武林兒女,也不同世俗之輩,男女婚配,主要在彼此心裏情願,不能單憑父母之命,媒灼之言……”


    穆乘風忙道:“龐兄能體諒這個道理,小弟就心安了,男女相悅,出諸自願,旁人是勉強不來的,龐兄如有求鳳之意,端賴緣分和自己的表現。”


    龐文彬頗有自信地笑道:“小弟容貌並不醜陋,再得穆兄從旁從旁促成,想無不諧之理。”


    穆乘風道:“既然如此,還請龐兄設法先向教主求得‘聖嬰酒’,解救了宋姑娘所受禁製,才能談到其他。”


    龐文彬連連點頭道:“小弟這就去向朱伯父求藥,最遲明晨,定有佳音。”說完,喜孜孜告辭而去。


    穆乘風送走了龐文彬,和衣躺在床上,身體雖已疲憊困倦,卻轉側難以入睡,一方麵在默默盤算如何渡過這三月艱困的時光,一方麵則留神傾聽窗外的動靜。


    鐵窗寂寥,孤島風寒,那一聲聲浪濤拍岸的聲音,遠遠傳近他的耳中,使他不期然泛起一陣朦朧睡意,卻又擔心如此寒夜,萬頃波瀾,不知杜四叔是否順利渡過洱海,脫出黃衣神教的追緝?


    直到三更以後,忽聽宮中人聲喧嘩,金鼓亂鳴,成群的苗人武士,各執刀劍匆匆向外奔去。


    穆乘風一驚而起,才知道後廄失竊了一匹“通天雪犀”,全宮弟子正在分頭搜尋。


    這無異說明杜腐詐死之計已獲成功,坐騎也已經得手,有了“雪犀”,洱海不難泅渡,關山不難飛越……穆乘風這才如釋重負籲了一口氣,寬衣卸鞍入了夢鄉。


    黑甜一夢正香酣,忽然被人用力搖醒,穆乘風睜開眼睛,隻見飛天豹子李昆滿臉凝重之色,催促道:“江少俠快些穿衣盥洗,教主在大殿立等晉見。”


    穆乘風詫問道:“有什麽事嗎?”


    李昆搖搖頭道:“老朽不大清楚,少俠去了就會知道的。”顯然,他知道,卻不肯事先透露。


    穆乘風初以為必是龐文彬已向鬼叟求取解藥,可能要談蓮翹的婚事,但看看李昆的臉色,又覺得不像,因為如是喜訊,李昆多半會餡顏奉承,決不會這樣口風緊密了。


    莫非杜腐詐死脫逃的事,已被揭穿?或者中途遭人截迴了麽?


    穆乘風心中狐疑不安,匆匆著衣,隨李昆出了鐵屋。


    途中,李昆才低聲說了一句:“少俠要當心一些,教主脾氣不大好。”


    這旬沒頭沒尾的話,越發使穆乘風心驚不已,但未等他有機會反問,兩人已抵達大殿側門外。


    一看大殿四周情形,穆乘風就知道不妙,原來大殿進出路口,早被大批苗人圍得水泄不通,那情形,竟和自己昨天初到島上時的陣勢一般無二,不問可知,一定是有極重大的事故發生了。


    穆乘風深吸了一口氣,定定神,然後昂首大步,走了進去。一腳跨進殿門,強光所及,忍不住“噫”的一聲驚唿出來。


    事情大大出乎他始料之外,敢情殿內正分賓主坐著許多人,主位上麵含陰笑的鬼叟朱逸,以及頻頻向他以目示意的逍遙公子龐文彬,客位上,竟赫然坐著蔡旭琨、郭竟和假扮女裝的姚景福,以及癡迷的月眉。


    蔡旭琨一身儒衫,手搖擺扇,打扮和上次在流雲堡時同樣瀟灑,正著滿口川腔,搖頭擺尾地對鬼叟朱逸大吹法螺,及至瞥見穆乘風神情頓時一呆。


    郭竟和姚景福也不約而同吃了一驚,彼此互換了一瞥駭異的眼色。


    鬼叟朱逸嘿嘿一陣陰笑,用手指著穆乘風,目光卻凝注在蔡旭琨臉上,陰沉的問道:“少莊主,你認識他嗎?”


    蔡旭琨道:“不,不認識,此人麵貌陌生得很,好像,好像……好像從來沒有見過嘛……”


    穆乘風剛要開口,突覺腦後啞穴一麻,李昆低聲喝道:“不要說話。”


    那鬼叟朱逸冷笑道:“少莊主不認識他,老夫正好替你們介紹一下,他姓康,名叫穆乘風……”


    蔡旭琨“哦”了一聲,道:“穆乘風麽?這名字生疏得很,從來沒有聽人說過。”


    鬼叟朱逸道:“老夫再提醒你一句,他就是風鈴魔劍楊君達的徒兒。”


    蔡旭琨把頭一昂,道:“哈!風鈴魔劍有什麽了不起,家父神眼金刀龐大化,武林中誰人不知?哪個不曉?哈哈!”


    穆乘風見他當著龐文彬的麵,猶在裝模作態,心裏又替他急,又覺得好笑,怎奈口不能言,以目暗示,蔡旭琨又全然不予注意。


    鬼叟朱逸接著又道:“少莊主不識穆乘風,總該認識一位名叫黃蜀樹的吧?”


    蔡旭琨笑道:“教主真是越說越玄了,什麽‘黃叔叔’?‘黑叔叔’?這種無名之輩,怎會跟我堂堂太平山莊的少莊主相識呢?”


    鬼叟把臉一沉,冷哼道:“可是他們卻和閣下懷著同樣的目的,使用同樣的方法,一個偽冒太平山莊少莊主,一個偽扮成莊中統領,到老夫這兒來騙取解藥。”


    蔡旭琨驚道:“什麽?他們竟敢大膽偽冒本少莊主?這還了得……”說著,就想站起身來。


    鬼叟朱逸沉聲喝道:“你若還不想死,最好坐著別動。”一麵向飛天豹子李昆吩咐道:“解開他的啞穴,讓他自己告訴他們。”


    李昆舉手拍開穆乘風的穴道,腳下跨一大步,順手撤出緬刀,抵在穆乘風腦際。


    穆乘風歎了一口氣,苦笑說道:“郭伯父,宗六叔,咱們認栽了吧,那位穿青衣的,就是真正的逍遙公子龐文彬……”


    郭竟三人大吃一驚,忙不迭推席而起,拔出兵刃。


    鬼叟朱逸冷叱道:“誰敢動一動,老夫就叫他身上先添幾個血窟窿。”


    郭竟目注穆乘風,低聲問道:“你怎麽知道他就是真正的龐文彬?”


    穆乘風道:“郭伯父不用再懷疑了,咱們一時大意,弄巧成拙,不知道太平山莊老莊主和教主多年知己,一向都有密切的交往。”


    郭竟道:“你杜四叔現在何處?”


    穆乘風道:“他已經……


    鬼叟朱逸冷冷接口道:“他已經遭了報應,昨天就死了。”郭竟駭然道:“穆乘風,這是真的麽?”


    連問兩聲,穆乘風都遲疑著沒有迴答。


    他因礙於鬼叟在場,不便直接說出詐死脫身的秘密,但如此一來,卻頓時激起郭竟的震怒。


    蔡旭琨悲聲大唿道:“四哥已遭毒手:咱們還顧忌什麽?跟他們拚了吧!”吼聲中,身形速起,起訴撲鬼叟。


    郭竟也急怒攻心,嗆啷啷撒出金背砍山刀,喝道:“擒賊擒王,大家一齊上。”金刀一抖,也奔向鬼叟。


    他這一聲吆喝,神殿內外登時大亂,男扮女裝的姚景福拔出佩劍,緊護著月眉,殿外還有十五名喬裝太平山莊武士的大漢,也紛紛抽刀向裏衝,當時就和扼守殿門的苗人,展開一場血戰。


    鬼叟朱逸早已嚴陣以待,大袖輕輕揮,兩隊盾牌手“唿“地一聲包抄而上;將郭竟等四人卷在核心,其餘各隊,刀槍鉤矛齊出,刹那間布成了擒人陣式。


    那些特製的浸油盾牌,全部堅韌異常,不比普通刀劍,此時一麵連著一麵,宛如鐵桶般圍裹上來,再配以長槍和撓鉤,攻守兼備,確是令人難以應付,更何況外圍還有威力驚人的火藥抬槍,別說是對付三四個人,便是三四頭猛獸,也休想突破重圍。


    穆乘風見情勢緊急,再不阻止,後果不堪設想,迫得厲聲叫道:“郭伯父且慢動手,四叔並沒有死!”


    郭竟聞言一怔,橫刀問道:“你說什麽?”


    穆乘風道:“四叔並沒有遭人毒手,他老人家隻是詐死脫身,現在已經趕迴北京去了。”


    郭竟驚喜交集,仍有些不敢相信,急忙又問:“這話當真?怎麽咱們途中沒有遇見他?”


    穆乘風道:“四叔是昨天深夜才脫身的,他有一匹雪犀代步,腳程極快,再沒料到你們會提早兩天趕到,可能因此中途錯過……”


    郭竟又道:“此地戒備嚴密,他怎能脫身?”


    穆乘風道:“是小侄用‘陰陽果’助他……”一句話沒完,但見黃影一閃,鬼叟朱逸突然飛掠而到,探出枯瘦的鬼爪,一把扣住了穆乘風的腕脈穴,怒目叱道:“小輩,什麽叫做‘陰陽果’?”,穆乘風從容答道:“那是毒神苗廷秀栽植的一種奇樹,其果色分黑白,服黑果氣息斷絕,服白果即可複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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