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聽,那琴聲叮咚,緩徐音韻,如哀如訴,仿佛吉土橫笛,倩女懷春,竟是一曲引人人勝的“風求凰”。


    葉雨婷雖非絕美,卻具有一種獨特感覺。


    是的,她才特意選擇了月夜,更特意舍濃抹而取淡妝,月夜琴挑,有女如玉。


    檀霧飄逸中,一曲甫畢,琴音猶未盡斂,門外有人撫掌喝彩道:“好琴!好琴!此曲隻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迴聞。”


    園側小“門”呀然自開,一身白衣的許羨,含笑跨了進來。


    葉雨婷故作駭異的推琴而起,驚唿道:“什麽人?”


    許羨笑得好貪婪,抱拳欠身道:“小生許羨,見過葉姑娘。”


    葉雨婷連忙倒退了兩步,大叫道:“紫茜!紫茜快來呀!”


    許羨劍眉微剔含笑道:“姑娘何須驚怕,小生是臥龍山莊二少莊主,日間曾與姑娘有過一麵之緣,莫非姑娘忘了麽?”


    葉雨婷一麵拍胸口,一麵閃著兩隻水汪汪的媚眼,向許羨細細打量了一遍,似已驚魂稍定,嬌嗔道:“喂!你這個人好沒道理,白天來煩人還不夠,怎麽夜晚又偷偷跑到人家私宅裏來?你究竟是安的什麽心?”


    許羨道:“小生夜中巡行,適巧由貴宅門外經過,聽得姑娘琴音,一時情難自禁,就冒昧進來。”


    葉雨婷螓首連搖道:“這怎麽行,你怎麽可以不得允準,就擅人人家私宅?”


    許羨笑:“姑娘這園門並未上栓,小生才有幸拜見姑娘。”


    葉雨婷頓足道:“唉呀!一定是紫茜這丫頭忘了拴門,紫茜!紫茜!”


    許羨忙陪笑道:“姑娘休要責怪紫茜姐姐,喏!小生這兒替他拴好就是了。”果然轉身無門掛妥,緩步向庭中走來。


    葉雨婷又退後一步,低喝道:“你要幹什麽?”


    許羨隻作沒有聽見,施施然行到幾前,曲指輕彈,叮咚兩聲,然後仰麵笑道:“適聞姑娘琴韻,何殊天籟綸音。小生對音律雖屬門外漢,但是”


    葉雨婷突然掩嘴道:“你躲在門外偷聽,本來就是門外漢”。忽而笑意一斂,又扳著臉道:“喂!你怎麽還不出去,站在這兒算什麽意思?”


    許羨含笑不答,卻手撫琴弦,輕攏慢撚抹複挑,似是沉醉在先前那一曲“鳳求凰”中,迄今猶未清醒。


    葉雨婷媚目偷轉,玉掌一揚,在許羨手背上“拍”地打了一下,嗔道:“嗨!你這隻手怎麽不老實,人家女孩子的東西,誰讓你亂摸亂弄的?”


    許羨心中一蕩,就勢翻時,一把握住那隻打人的小手,輕佻地道:“姑娘適才那一曲彈錯了。”


    葉雨婷竟未掙紮,仰麵道:“怎麽錯了?”


    許羨低笑答道:“雄為鳳,雌為凰,應該由小生彈給姑娘聽,那才與曲意相符。”


    葉雨婷嬌靨一紅,羞怯無限,輕啐道:“胡說八道!快放手!”


    許羨道:“姑娘是凰,小生是鳳,咱們臥龍山莊就是梧桐窩,隻要姑娘答應,小生願一輩子永做裙下不貳之臣。”


    葉雨婷道:“我不要聽!我不要聽!”借著爭吵扭動,雙掌已搭上了許羨後腰“誌堂”穴。


    正待吐勁下手,驀聞一聲斷喝道:“老二,放手!”


    一條紫色人影由牆頭飛射而至,閑電般探手抓住許羨的衣領,奮力拖了開去。


    許羨一驚手,扭頭迴顧,失聲道:“大哥你……。”話沒出口,臉上已重重挨了許煊一巴掌,踉蹌顛出三四步,險些摔倒地上。


    葉雨婷心裏暗叫“可惜”,表麵卻裝作驚駭欲絕的模樣,“哇!”地一聲,掩麵哭泣起來。


    許煊急忙抱拳道:“葉姑娘休害怕,劣弟無劄冒犯,自有在下會懲治他。”迴頭又向許羨叱道:“還不快些跟葉姑娘賠禮道歉,咱們臥龍山莊的臉都給你丟盡了。”


    許羨撫著火辣辣的臉頰,眼中怒火閃射,哼道:“我做了什麽錯事?要你來狗拿耗子!”


    許煊喝道:“你夜闖私宅,調戲閨秀,要是讓爹爹知道,你還想活命嗎?”


    許羨冷笑道:“笑話!男女相悅,這是人之常情,聖人尚且載之明教,誰敢斥?”


    許煊道:“那是指明媒正娶,不逾禮教,豈是你這般夜闖深閨,無恥行為!”


    許羨沉聲道:“你最好嘴裏放幹淨此,若說無恥,請問葉姑娘何曾有毫發損傷?叵說夜闖深閨,我是由園門進來的,你自己卻是越牆而來,嘿嘿!咱們兩人倒不知誰才是真正無恥呢!”


    許煊口齒原就笨拙,聽了這話,氣得臉色發青,怒罵道:“好呀!你的膽子不小,竟敢反咬我一口。”


    許羨冷冷道:“假如你沒有企圖,怎會深夜跑到節孝坊來?黃鼠狼跟雞拜年,難道還安著什麽好心嗎?”


    許煊手持劍柄,叱道:“你再敢目無兄長,休怪我要出手教訓你了!”


    許羨昂然不懼,“嗆”地一聲,竟搶先搶拔出長劍,瞪目道:“你無兄弟之情,我就無同胞之義,真要動手,誰也不會怕誰。”


    葉雨婷“嚇”得頓足道:“喂!你們要打架,請到外麵去打好不好?千萬別在這兒行兇殺人呀!”


    正說著,紫茜抱著一件外衣由後樓匆匆趕到,一見這情景,失聲驚唿道:“小姐,這是怎麽迴事?”


    葉雨婷又喜又嗔,嬌罵道:“你這丫頭,死到哪兒去了?現在才來,真把人急死了!”


    紫茜道:“婢子恐夜深露重,去替小姐取件外衣,怎麽?”壓低聲音問道:“小姐,這兩位公子是誰呀?怎麽有些麵熟?”


    葉雨婷嬌喘咻咻道:“還問呢!他們就是白天來過一次的那兩個,是什麽山莊的姓許的。”


    紫茜“哦”了一聲道:“原來就是小姐惦念了一整天的乾坤雙……”


    葉雨婷低喝道:“胡說!誰惦念了,快叫他們出去,他們在這兒打架哩!不管誰傷了誰都不好的。”


    這番話在許家兄弟耳中,竟比官方秘煉的“消痰化氣丸”更有效,許羨連忙收迴長劍,堆笑道:“葉姑娘請放心,咱們兄弟常常鬥嘴,隻是意氣之爭,不會當真的。”


    許煊呆了一下,也接著說道:“咱們本來就是鬧著好玩,既然姑娘不喜歡,這件事就算了。”


    紫茜迴眸笑道:“啊!我明白啦,敢情你們二位是在扮戲都想討我家小姐的歡心?”


    許家兄弟臉上同時一熱,靦腆笑道:“慚愧!慚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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