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坤”深納一口真氣,隨即閉住唿吸,一長身,竄上石梯,匆匆運目搜尋,見石梯旁有塊微凸的活動主石,連忙揮掌拍去。


    誰知一連拍打了三四掌,那方石雖然應掌伸縮,暗門卻紋風不動。


    這進,那味帶幽香的淡黃色煙霧,已經在甬道中彌漫開來,而“嘶嘶”聲音猶未停止,火摺子閃了兩閃,忽然無風自滅。


    “餘坤”情急,頓萌退意,忙又轉身穿越甬道和“迷香”,奔迴到假山洞人口處。


    然而,一切都太晚了,人口暗門機關也同樣失去了作用。


    兩端暗門都被拴緊,甬道又密不通風,“迷香”迅速充斥,成了個“香熏活人”,在這種情形下,武功再高也是白“高”了。


    “餘坤”被困在後園甬道,杜腐恰好又補上了“缺”,兩人一隱一現,“走馬換燈”,竟然天衣無縫,絲毫未露破綻。


    與此同時,“關洛第一樓”後院內,許氏兄弟卻在互鬥心機。


    自從“節孝坊”敗興而歸,許氏兄弟便顯得有些神思恍惚,各在肚裏藏著滿腹心事,一直啞吃悶睡,難得說句話。


    但“吃”得即不多,“睡”也沒睡熟,不過是礙於許誌安和流雲堡主宋飛鴻等尊長在座,午晚兩餐,到飯桌上去應個卯,低頭扒完小半碗飯,就迴房躺倒在床上,望著屋頂發呆。


    哥兒倆口雖不言,心裏想的卻是同一件事,同一個人一一那就是“節孝坊”巨宅門前邂逅的葉雨婷。


    說不出為什麽?隻那麽匆匆一麵,葉雨婷的影子,已深深印在哥兒倆腦中,無論“寢”與“食”,無論他們是望著“屋頂”或“飯碗”,那些塵板或碗盤中,都浮蕩著葉雨婷的眼波,睜開眼,是她的笑靨,閉上眼,是她的嬌容,那些扣人心弦的笑嗔,竟是揮之不去,緊緊糾纏在他們心頭。


    晚飯後,哥兒倆悶悶不樂迴到房中,各據一榻,默默想著心事,但誰也不願把自己想的告訴對方。


    一燈臨窗,燭影搖動,院中蟲鳴應合,牆頭猛兒嬉戲,一聲聲嘶叫,聽得人心煩意亂,渾身癢癢的難受。


    許羨猛一翻身,從床上跳了起來。


    他一動,許煊也同時挺身坐起,沉起問道:“老二,你要到哪兒去?”


    許羨咒罵道:“哪裏來的死貓,鬼哭狼嚎的,叫得人冒火,我非把它捉來摔死不可!”。


    說著,就想開門外出。


    許煊冷冷道:“別忘了,爹交待過,叫我們未得吩咐,不準單獨外出。”


    許羨在門外止步,扭頭吼道:“誰說我要出去?我隻是被那野貓吵得睡不著,去院子裏趕它走!”


    許煊淡淡一笑,道:“你自己睡不著,與貓何幹?何苦拿畜牲出氣呢?”


    許羨道:“它叫難聽,才害我睡不著的。”


    許煊笑道:“老二,別借題目作文章了,分明你自己有心事,就算世上的貓全死絕了,你也一樣睡不著。”


    許羨猶不肯輸口,悻悻然道:“笑話,我有什麽心事?嘿嘿!”口裏說著,人卻迴到床邊,一歪身子,又倒迴枕上了。


    許煊長長籲一聲,說道:“可憐!可憐!”


    許羨側過頭道:“誰可憐?”


    許煊以手托顎,仰望著屋頂,冷冷笑道:“除了我,這兒還有誰?”


    許羨不悅道:“你是說我?”


    許煊道:“大概是吧。”


    許羨截口道:“我有什麽可憐的?”


    許煊輕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逑之不得,輾轉反側,這滋味不好受,自然可憐啦。”


    許羨臉上忽然一陣燥熱,哂道:“大哥隻怕是在自怨自吧!不然,怎麽知道是何種滋味?”


    許煊道:“老二,不必再撇清了,難道我說的不對?”


    許羨道:“什麽對不對?我根本就不懂?”


    許煊撐起半截身子,注目道:“不懂?要不要我直說出來?”


    許羨冷聲道:“直說怎樣?橫說又怎樣?反正,我就是心中有無隱病,不怕鬼叫門’。”


    許煊道:“好一個‘不怕鬼叫門’,若不是今天上午‘鬼叫門’,這會兒也就不會怪那牆頭上的貓兒打架了。”


    許羨冷哼道:“今天上午先叫門的雖然是我,後來眼巴巴望著人家門板搖頭歎氣的,卻不知道是哪一個?”


    許煊也紅了臉,訕訕道:“我是替你惋惜。”


    許羨揚眉道:“謝了!啞巴吃湯團一心裏有數。”賭氣一翻身,麵對牆壁,不再開口。


    許煊本想譏笑許羨,不料反被他搶白一頓,怏怏的好生沒趣,卻又自知拙於雄辨,說他不對,隻好也閉了口。


    房中複歸寂然,但牆著上兩隻討厭的貓,竟然越叫越有勁,其聲緊迫急促,仿佛已到了“要命”關頭。


    許羨實在忍不住,“唿”的一聲跳下床來,從壁上摘了自己的長劍,一麵怒衝衝推門向外走,一麵連聲咒罵道:“死貓!死貓!是哪一個混賬東西?吃飽飯役事幹,養這種混貓來吵人。”


    這一次,許煊沒有再問他,隻是在心裏暗笑不已。


    誰知過了許久,牆上貓叫如故,卻沒有看見許羨迴來。


    許煊驀地警覺,心念電轉,忖道:趕貓何須攜帶兵刀?這小子莫非……連忙推窗一望,可不是,園內空空,許羨早已不知去向了。


    許煊大急,忙不迭地也取了隨身長劍,吹燈推門而出。


    舉首遊目張顧一遍,一長身形,便上牆頭。


    兩隻野貓是被驚散了,但許煊也沒有迴房,徑自飄落牆外,匆匆向西而去。


    夜深沉,月朦朧,檀雲鐐繞,幽香彌漫。


    月下,葉雨婷淺卷翠袖,輕舒皓腕,獨自端坐庭中,對月焚香撫琴。


    隻見她,身穿一襲水綠色的無領羅衫,頭上鬆鬆挽了個發髻,臉兒無半點脂粉,襟角無一件飾物,隻用一幅綢中,緊緊束著小蠻腰,襯托在疏落花影,淡雅月光下,越發顯得如花似玉,凝膚賽雪。


    看她這身衣打扮,純是晚妝初卸,蘭湯浴罷,春慵倦散,早寢難寤,才借那如詩如畫的月夜,調弄箏弦,解解悶兒的意思。


    本來,富貴人家千金女,終日裏四肢不勤,無所是事,幹什麽全有丫環仆婦侍候著,慵懶是難免的,趁這夜闌人靜之時,焚上一爐香,撫一曲琴,這是雅事,本無足怪。


    但,女孩兒家撫琴,多半都在後園繡樓,葉雨婷卻偏偏選上前麵庭院,非但不畏夜寒,甚至連個貼身丫環也不帶,這就有點透著邪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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