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柏年心中不禁犯起疑惑。


    此時燕帝聽了容沉的話,讚許道:“不錯!宮中防衛不可鬆懈,那……容沉啊,你在此位多年,從無半分錯漏,朕隻信得過你。如今你可有合適的副統領人選嗎?”


    容沉定了定,道:“臣以為,郭某將軍資質上承,在禁軍多年,經驗老道,足以擔當此任。”


    秦柏年詫異的望向了他。


    他居然真的……


    再見容沉此刻沒有半分慌亂的模樣,秦柏年好像突然想通了什麽。


    燕帝有些沉思,容沉繼續道:“而且郭某將軍一直盡忠職守,亦有戰功加身,實在是為副統領的不二人選。”


    不二人選?


    秦柏年明白了。


    程朔不過是掩住他真正目的擋箭牌,容沉要推舉的,一直都是郭某。


    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在容瀾身死之前,他當不會存有此心,況且那時他便在提拔程朔了。


    那麽是容瀾的死改變了他的原有計劃?


    秦柏年又開始困惑起來。


    燕帝想了想,認可了容沉的舉薦,而其他幾位臣子也沒有什麽意見,此時卻聽容沉又道:“剛剛討論關於程中郎將是否罰免一事,臣思慮過後,覺得秦尚書所言甚是有理,程朔有此能力,但是缺少曆練,這也是臣的過失,還請陛下給他一個機會重新來過。”


    秦柏年冷著眼道:“如何重新來過?”


    容沉恭敬的向燕帝推了下手,揚聲道:“還請陛下撤去其中郎將之職!將他交給微臣的容家軍,讓他重新磨練過後,再行任用!”


    秦柏年覷起眼來。從提拔再提拔,到驟然向燕帝提議撤其現有職務,卻轉而讓他進容家軍。


    這都是什麽操作?


    連申國公徐勉也是一臉訝異,而燕帝雖也不解其意,但本著對容沉的信任,還是慢慢點了點頭。


    “秦尚書,”燕帝抬了抬疲倦的眼皮,轉向秦柏年:“你可還有異議?”


    眾所周知,容家軍雖是眾多意在報效國家的武學才子的夢寐之所,但程朔在這個時候進容家軍,無疑是大大的貶謫。


    從掌握一宮禁衛軍,直轄於天子跟前,到身入刀尖舔血的軍隊,從無名之卒做起,升降都隻在主帥的一念之間,這落差可想而知。


    秦柏年道:“容將軍還真是替陛下想了個公允公正的法子。”


    容沉謙道:“不敢。”


    燕帝道:“好了,那就這麽辦了,即刻擬旨,程朔撤去中郎將之職,譴入容家軍。郭某郭將軍,升任新一任殿前副統領,明日入職,嚴整宮中防務,不得有誤。”


    眾臣躬身道:“陛下聖明!”


    ————————————————————————————————————————————————————————————


    天寒猶盛,晉王府內,一位身著翻領石青挑金銀襴衫,頭戴紫金冠的男子麵含怒意,直奔著世子的書房方向走去。


    一路上下人見其都紛紛停下來行禮,並無人敢阻攔。


    此時的齊冉穿著一身流雲紋的錦袍,正站在書房的大花梨桌案之後,他一手提著袖口,手執狼毫竹筆,筆尖行墨,瀟灑飛書。


    他的身旁站著一位嬌小羸柔的女子,微支小指,細致的為其研著筆墨。


    忽然書房的門被推開,將那女子嚇了一跳,手中的墨碇險些掉在地上。


    齊冉抬起頭來。


    “殿下?”他撂下筆,奇道:“您怎麽來了?可是有事?”


    原來,來的正是寧王——齊昀易。


    那女子見是齊昀易忙行見禮。而齊昀易氣哄哄的自己坐在了椅子上,沒有說話。


    齊冉笑道:“看來是真的有事,景兒,去做茶來。”


    “是。”喚作景兒的女子曲了曲身。


    齊昀易卻沒好氣的道:“不用了!”


    齊冉心知發生了何事,卻也是笑了笑,側頭向景兒道:“沒事了,那你下去吧。”


    景兒應聲告退,待她走後,齊冉轉出了桌案,坐到了齊昀易的對麵。


    “殿下因為什麽這般氣惱啊?難道是陛下饒過了程二公子?不應該吧!他……”


    齊昀易長唿了口氣,憤然的對齊冉說道:“你知道嗎?就在幾個時辰以前,容沉竟向父皇舉薦了郭某郭將軍作為新任的殿前副統領!”


    齊冉佯裝驚色。


    “什麽?他竟不是推舉程二公子?!”


    齊昀易哼笑道:“不僅如此,他還建議父皇撤了那個程朔的職,調進容家軍了。”


    “我估計錯了?”齊冉站起了身,向齊昀易推手躬下了身。


    齊昀易一愣,蹙眉道:“冉弟,你這是做什麽?”


    齊冉道:“是我思慮錯漏,給殿下賠罪。”


    齊昀易道:“也怪不得你,外公說連他也沒有想到。自打去年開始,容沉一直很是看著那個程朔,怎的這一次說撤就撤了。你快坐下吧。”


    “是。”齊冉滿臉“愁容”的坐了下來,道:“是啊,容家二哥可是自打去年起就對程二公子可謂青睞有加,這一次追捕班圖舊部時又在陛下麵前為他點了不少功勞,這些哪裏像是無用功呢?”


    齊昀易道:“外公也說,他覺得容沉做這些,應當原本就是為了混淆視聽的,用以掩蓋他本要扶持郭某之心。”


    齊冉想了想,點頭道:“嗯,怪不得當初容家二哥突然間提拔一個無名小卒,那時候程二公子可還未中武舉呢。”


    “可是他與程家已互結姻親,這樣的利用,就不怕……”話還未說完,就又被他自己否了:“也是,程家哪有什麽根基,提拔也好貶謫也罷,他們也隻有受著的份兒。”


    齊冉舒了舒眉,歎氣道:“誰能想到……容家二哥還有這份心智。”


    齊昀易看了他一眼,眼底的鬱色不禁沉了沉,道:“那他為什麽一定要選老九呢?”


    齊冉本來還在裝憂鬱,卻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問給問住了,恍然間還以為他問的不是容沉,而是自己。


    為什麽要選老九?


    或許因為他從小和自己一同在那間晦暗的石室習武讀書、高談闊論,早將其當做至交好友。


    或許是因為他是燕帝和父王心中最合適的繼位人選,是名正言順。


    也或許是因為,他比你、比任何一個皇子甚至任何一個人,都更合適做一個帝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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