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萬家燈火相繼熄滅,容府的落雨閣內,卻依舊是燭光明亮。


    容汐珞和衣歪在榻上,身上蓋了一條薄絲衾,手中端著一碗銀耳燕窩羹,低著眉,一隻手用銀匙在碗中慢慢的攪弄著。


    少頃,門外傳來了叩門聲。


    容汐珞抬眸,將手中的瓷碗放在了一邊,道:“進來。”


    來的正是墨家兄弟。


    墨深單膝跪地,雙手遞上一隻鏤空的雕花金簪,沉色道:“這是郡主的金簪,今日是屬下失職。”


    墨澤低頭看了他一眼,又看向容汐珞,麵上也有些慚愧。


    容汐珞伸手拿過金簪看了看,正是白天她從發間取下的那一隻。


    “你先起來,本來也是兵行險招,怪不得你。”


    墨澤道:“可是郡主早就料到會有人下手,我哥才特意排查過那匹馬,還以為……”


    容汐珞道:“沒關係,墨深你既然拿到了這個,可查到些什麽?”


    墨深道:“那匹馬在昨夜就已經被下了藥,才導致今日發狂。”


    容汐珞哼笑了一聲,再次示意墨深起來。


    墨深略一猶豫,還是聽命的站起身來。


    墨澤道:“可是這時間未免拿捏的太準了,他們怎麽知道郡主何時會上場?”


    容汐珞道:“你忘了第二場的彩頭是什麽了嗎?”


    二人一驚:“飛仙閣的玉如意!”


    容汐珞將金簪舉在手裏,淡淡的道:“我聽說這個彩頭之後,便知道他們定然是想讓我此時出場了,我所幸就成全了他們。”


    墨深蹙眉道:“可是郡主何苦要以身試險?”


    容汐珞笑了一下,道:“還有幾天就是我的生辰了,陛下已經流露出扶持瑞王的意思,既然那幕後之人見不得我們容家好,又怎麽會讓容家去成就瑞王呢?所以今日這場馬球會,就是他們動手的最佳,也是最後的時機。”


    墨澤若有所思,道:“郡主是想借此引出幕後之人?”


    容汐珞點頭,道:“他們不想我活著,老這麽被人惦記著也是煩的很,倒不如我先遂了他們的意,隻要他們出手才會有破綻方便我們追查,這安陽可不比洛平,我怕的是他們不出手。”


    墨深道:“可是……”


    墨澤的耳朵動了動,忽然道:“有人來了,是二公子。”


    果然,很快又響起了叩門聲。


    墨澤前去開了門,容沉進門後的臉色有些陰沉,聲音微含了幾分怒意,向容汐珞道:“你簡直胡鬧!明知是陷阱還硬要跳,但凡有了閃失怎麽辦?”又轉頭朝墨家兄弟喝道:“你們倆居然還幫她瞞著!”


    二人均是低下了頭。


    容汐珞含笑道:“他們倆也不知道我在冒險,二哥別怪他們。”


    容沉又氣又驚:“你還真是有主意啊!虧我還覺得你一向是有分寸的。今日若不是瑞王殿下,隻怕後果難料!你怎麽能做這種沒把握的事?!”


    聽他提到齊昀霖,容汐珞眸色微動,卻是反問道:“二哥是什麽時候知道今天的事是個陷阱的?”


    容沉沉了一口氣,方道:“剛剛宮中傳來消息,秦貴妃聽聞此事大怒,那匹馬還有今日那幾個選馬的奴才都被處死了。你今日沒替那幾個奴才說話,不就是不想讓人以為你已然對此事生疑了嗎?”


    容汐珞笑了。


    沒錯,她就是想讓別人都知道,自己也同樣認為是奴才的失職才導致了這場意外,如此一來,才能讓幕後之人鬆懈,便於自己暗中調查。


    她道:“這樣他們來不及銷毀的證據,才能被我們發現。”


    容沉道:“那你們發現什麽了?”


    容汐珞道:“墨深去看過那匹馬,它早在昨晚就已經被下藥了,今天才會狂性大發。”


    容沉的腦中又重現出馬球場上的驚險一幕,頓時又陰了臉。


    容汐珞笑道:“二哥~我還是有準備的,這隻金簪裏麵有蒙汗藥,就是以防遇到變數。今天如果真到最後一刻,它會停下來的,隻是我需要在它身上再堅持一會兒罷了。”


    容沉卻道:“可你又怎麽能保證它倒下的時候不會壓到你?!再說了,你就不怕這簪子被人發現嗎?”


    容汐珞眨眨眼睛,道:“所以我讓墨深去替我拿迴來了啊。反正他們要是想讓發狂的馬安靜下來,也會給它喂蒙汗藥的,自然就沒有人發現我也用過了。”


    容沉一時語塞,氣的轉過了身去,不再看她。


    容汐珞笑道:“二哥還說他們倆呢,你不是也在替我瞞著大哥嘛!”


    容沉道:“你想的美!我非得告訴大哥不可,要不就沒人管的了你了!”


    容汐珞嘿嘿一笑,道:“要是二哥不是想替我隱瞞的話,那此時在這的就是大哥了。”


    容沉擰著眉,的確被她說中了。


    他長出一口氣,終究還是拿她沒辦法。


    “那你現在怎麽想的,下一步準備怎麽辦?”


    容汐珞聞言,笑容又逐漸暗淡下來,道:“現在倒是確認了一件事。”


    墨澤和墨深都抬起了頭。


    容沉道:“什麽事?”


    容汐珞的嘴角隻剩下一抹苦笑,隻聽她道:“要知道今天這麽好的下手機會,還有這玉如意的彩頭,可都是同一個人提供的,如今就算我再不願意相信,隻怕說此事與她無關,也是不可能的了。”


    墨澤和墨深對視了一眼,容沉也黯然的歎了口氣。


    是啊,今日的馬球會是她舉辦的,美其名曰為了讓容汐珞開心,但是能在堂堂秦家的馬場下藥,又算好馬發狂的時間將珍稀的玉如意作為彩頭安排在第二場,事後再以看管不力為由,將責任推到馬場的奴才身上,除了秦貴妃自己,還有誰有這樣的能力和條件呢?


    並非是容汐珞對她從未懷疑過,隻是她想不到理由,秦貴妃害她的理由。


    秦家與容家一直私交甚好,容汐珞的父親容青迎娶她的母親雲素為妻後,秦貴妃還和她成了密友。在他們去世以後,她更是對入宮養在太後身邊的容汐珞百般體貼和照顧。


    難道這些全都是假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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