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德丁是普魯士東部波美拉尼亞行省的首府,它位於奧得河河口,自古以來工商業發達,尤其是造船業,德國最大的船廠——著名的伏爾鏗船廠便坐落在這裏。


    王室行宮屹立於斯德丁城市北部奧得河的左岸,北麵緊鄰斯德丁瀉湖。行宮作為波美拉尼亞公爵的府邸兼要塞已有幾百年的曆史。


    在1815年拿破侖戰爭結束後,整個波美拉尼亞被劃歸普魯士,昔日的公爵城堡也就自然而然的成為王室行宮。每當漲潮的時候,從行宮城堡的望台上向著波羅的海方向望去,斯德丁瀉湖的湖水一半是碧綠,一半是蔚藍,那海天一色的情景真是美不勝收。


    在行宮住下後,威廉每天隻和皇後奧古斯塔在一起,沒有什麽陌生人的打擾,心情自然放輕鬆了許多,也能花更多的時間學習德語。


    時間過得飛快,轉眼就要到元旦了。


    這一天,俾斯麥來到斯德丁,他想看看威廉到底恢複的如何了。


    近兩個月來,威廉進步很快,已經可以進行簡單的德語交談,但俾斯麥還是用確保威廉能夠聽懂的英語和皇帝說話。


    “陛下,您的記憶恢複依然不夠好,馬上就要到新年了,期間的社交活動和政治活動會非常頻繁,而且躲也躲不掉。所以,有人建議由海因裏希親王擔任攝政王,從而把您從政務活動中解脫出來,不知陛下是如何考慮的。”俾斯麥緩慢而恭謹的向威廉說道。


    “這是您的看法嗎?”威廉平靜的望著俾斯麥問道。


    “在不能確定陛下身體能否恢複的情況下,我必須要做出決定,隻是在最終決定下達前需要征求陛下個人的意見。”


    “您說的那些瑣事並非很好的理由,現在國內和國際局勢也並不太壞。如此情勢下,冊立攝政王是毫無必要的。我的這個迴答您可滿意嗎?”威廉揚了揚眉毛,麵無表情的說道。


    “我還想了解陛下目前的德語程度,是否可以出席一些普通的社交場合?”


    “沒問題的。”威廉果斷的說道:“您可以放心的去安排。”


    這兩個多月,威廉在奧古斯塔的幫助下苦練德語,進步很快。這也是他底氣十足的原因。


    “如此的話,我便沒有其他問題了,無論發生什麽情況,我都會堅定的站在陛下一邊。誠如我從1861年開始服侍威廉一世陛下那樣。”俾斯麥說話間,一臉鄭重之色。


    “感謝您的忠誠,俾斯麥侯爵。我也會象我的爺爺那樣全心全意的把國家托付給您,誠如在1864年他曾拒絕了薩克森國王的邀請。”威廉望著俾斯麥,同樣飽含感情的說道。


    “陛下,1864年的事情您還記得?”俾斯麥徹底驚愕了。


    “是的,我記憶恢複了一些。這件事我爺爺和我說過,我印象深刻,因此突然間就想起來了。”威廉微笑道。


    接著,威廉又對俾斯麥勸勉一番,俾斯麥亦是心不在焉慷慨陳詞一番,表示定不負皇上所托雲雲。


    最後,俾斯麥說了句“願上帝保佑德意誌。”之後便起身告退。


    一場真人版的明君賢臣輕喜劇就此告一段落。威廉則很是鬆了一口氣,心道,那本《俾斯麥傳》看來還是靠譜的。


    俾斯麥走後,奧古斯塔春風滿麵的向威廉問道:“1864年是怎麽一迴事,我怎麽從來沒聽你說過。”


    此刻,威廉的皇位算是再無危險了,因此她十分興奮、輕鬆和愜意。


    “哦,那件事說起來還是挺有意思的。當時,俾斯麥和爺爺在薩爾茨堡附近的加斯泰因溫泉療養地度假,那兒是德意誌王公們的療養地,你應該知道的。恰巧當時奧地利皇帝弗朗茨·約瑟夫也在此療養,隨後,奧皇以非正式方式邀請普魯士國王到美因河畔法蘭克福,參加一個由他主持的“王侯會議”。爺爺沒有拒絕,但心中有些猶豫,俾斯麥首相則堅決反對。他說,這是奧地利巧設的圈套。會議一開,奧國與南德各邦的選票占多數,普魯士就喪失一切領導權,隻能與各小邦平起平坐,今後也隻好聽任奧地利發號施令了。爺爺聽了他的意見拒絕了邀請。”


    “可是,會議一開幕即有薩克森國王上門邀請。”威廉繼續說道:“當時爺爺正在離法蘭克福很近的巴登,再加上和薩克森國王私交甚好,於是他動了心,他對俾斯麥首相說:‘有30位君主與會,一位國王來充任信使,我怎好意思拒絕呢?’首相則聲淚俱下地勸爺爺不要成行。倆人爭吵到深更半夜,最後爺爺精疲力竭、淚流滿麵地聽從了俾斯麥首相的規勸。


    首相離開爺爺的房間時,激動的情緒還未平息,以至將門把手都擰斷了。到自己房內,他操起一個大玻璃托盤死命摔向牆壁,深更半夜那巨大的破碎聲可不是多麽美妙的樂音。”


    “這可真是一件頗為傳奇的故事啊!”


    “是啊,俾斯麥首相是上帝賜給德國的最厚重的禮物,我們應該加倍珍惜。”威廉感慨的說。


    第二天,俾斯麥再次看望了威廉後,便匆匆離開斯德丁迴到柏林。


    對於會麵中,威廉所表現出的慷慨的擔當更重要的是對自己的絕對信任,俾斯麥感到非常滿意。不過,最讓他感到震撼的是,威廉連1864年發生的那麽隱秘的事情都還記得,似乎真的已經恢複了很多。


    不過,就俾斯麥而言,他前來斯德丁探望隻是一個假象,是做給維多利亞以及那些建言冊立攝政王的自由派貴族們看的,就算威廉的表現實在不堪,他也是不會同意搞個攝政王出來削弱自己的權力的。


    現在,他更是底氣十足的托人帶口信給維多利亞皇太後,明確迴絕了關於冊立攝政王的建議,理由是皇帝恢複的狀況遠超預期,智力和心理方麵並未有任何不正常的跡象,因此已無冊立攝政王的必要。


    維多利亞在花園散步時收到這條消息,之後她佇立良久。在維多利亞的眼中,威廉的記憶絲毫沒有恢複,盡管有奧古斯塔打掩護,但威廉要瞞過自己的生身母親,那又怎麽可能?俾斯麥的迴話在她看來純粹就是瞎話連篇,為了反對而反對。


    不過,俾斯麥的答複也使她所有的希望全部破滅,因為之前瓦德西伯爵便已經委婉拒絕了她的建議。維多利亞從小在英國王宮長大,對政治有一種天生的敏銳感覺,在沒有軍隊支持的情況下,她知道此事已無可為。


    平心而論,維多利亞皇太後提出讓次子海因裏希擔任攝政王的建議雖然有她對皇室尊嚴的全盤考慮,但也並非沒有私心。


    對於從小接受英國教育,並熱愛政治活動的維多利亞來說,讓德國在自己的有生之年走上憲政的道路可以說是她畢生的夙願。可惜無論軍人出身的威廉一世國王還是自己的婆婆——那位來自俄羅斯的皇後都是徹頭徹尾的保守主義者。好容易自己丈夫當上了皇帝——在她的影響下,弗裏德裏希是傾向於自由主義立憲派的——可誰知道僅僅當了三個月皇帝,就匆匆離他而去。想到這裏,她不禁潸然淚下。


    看著西下的夕陽,她知道,這個國家的命運和自己的理想已經漸行漸遠,怕是再無交集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1890德意誌霸權之路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自由有多遠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自由有多遠並收藏1890德意誌霸權之路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