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到沉渙穀內後,澹台明滅簡單的洗漱一番,便爬上床準備休息。


    一整天的義診,讓他有些累了。


    今夜不知為何,他體內的寒毒並沒有出來作祟,沒有全身被凍僵的感覺,更沒有螞蟻蝕骨的痛,澹台明滅感覺這一夜是他有身以來,身體感覺最舒服的一夜。


    但是,這樣的夜晚,他竟然失眠了。


    躺在床上,澹台明滅閉上眼睛,腦海中就浮現了秦書的麵容。


    上輩子,看起來妖豔女氣的秦書,眼中帶著嗜血的冷漠,帶著屬下將整個沉渙穀趕絕殺盡,不留一個活口,還在江湖上掀風作浪,犯下無數罪惡的屠戮。


    這輩子,還是少年的秦書秀美俊雅,甚至沒有一絲內力,看起來也絲毫不讓人感到厭惡,完全讓人聯想不到那個上輩子的大魔頭秦書,與他記憶中的那個人,除了長相相同,一切似乎都不一樣。


    或許,秦書是經曆了什麽變故,才會變成後來的那副模樣......


    澹台明滅腦中閃過幾種猜測,不過更讓人疑惑的是秦書口中的“長安”究竟是誰,難道他們長得很像......對於秦書做下的那些無禮行為,澹台明滅想起來就感覺羞憤愈加。


    從來沒有人,那樣對他......


    躺在床上的澹台明滅心緒飄蕩,想著被他扔在野狼穀的秦書,一時間更是心亂如麻。


    或許,就這樣讓狼群將秦書吞了,未來就不會有那個殺人不眨眼,罪惡滔天的大魔頭了,他這是做了一件好事。


    不過,這輩子的秦書還隻是一個普通人,還不是那個大魔頭,也沒有犯下無數罪惡,他這樣做算不算殺了一個無辜的人?


    澹台明滅腦子越來越亂,精神也越來越好,完全沒有了睡意。


    “該死的秦書!”


    澹台明滅從床上坐起身來,披上衣服打開房門。


    “公子,離天亮還有一個多時辰,你這麽早起來幹嘛?”起來如廁的童子,揉著眼睛打著嗬欠,看著已經穿戴整潔的澹台明滅,有些疑惑的問道。


    “去看看那人死了沒有。”澹台明滅臉色平淡。


    提起這件事,童子渾身打了幾激靈,睡意瞬間就沒了。


    對了!


    他們之前好像在野狼穀,還扔了一個大活人。


    “可是,公子,你不是說天亮才迴去看的嗎,現在離天亮還早呢......”童子有些磕絆的開口,舌頭有些打結。


    “子思,你先迴去休息,這件事裏不用管。”


    說著,澹台明滅走到竹樓的邊緣,運用輕功往樓下一跳,風聲吹動,竹葉沙沙,澹台明滅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寒竹林中。


    過了不到五分鍾,澹台明滅便到了野狼穀。


    悄然寂靜的野狼穀內,隻有細碎的聲音隱匿在風聲中,空氣中還飄散著腥甜的血味兒。


    順著這股血腥味,澹台明滅來到野狼穀的一處狹窄地帶,便看到渾身浴血的秦書,挾持著一隻小狼,用手中的匕首狠狠刺穿前來營救的大狼脖子。


    鮮血撒了一地,大狼低低的嗚鳴一聲,便倒地不起。


    而秦書的身前,已經有二十幾頭倒地了,這些狼橫七豎八的擺在地上,身上全是尖銳匕首留下的血口,沒了生息。


    然而,剩下的狼群還在與秦書對峙著,絲毫沒有放棄那頭被秦書劫持住的小狼的想法。


    已經殺紅眼的秦書,挾持著小狼,借著這狹窄易守的地形,將撲上前來的狼一頭一頭的殺掉,狼血濺了一身。


    此刻的秦書,蒼白的臉上染著溫熱的血液,就好似在雪地裏盛開的紅梅那般耀眼奪目,麵色漠然冷厲,眼神空洞嗜血,帶著死亡的殘忍和魅力。


    就好像,從地獄剛爬出來的魔鬼。


    “我不能死......”


    “還要去見長安,我不能死......”


    “你們這些畜生,為什麽非得要跟我拚命......我不能死,隻有一個個將你們殺幹淨了。”


    秦書的手腳已經麻木,失血過多的他宛若機器人一般,機械的揚刀落刀,一刀下去便利落結束一頭狼的生命,是一股意誌力在強撐著他的身體不倒下。


    他不能死,他不願意去死。


    秦書口中的低喃聲,對於正常人當然是聽不到的,但對於耳聰目明的武者來說,如臨耳邊親述。


    這副樣子的秦書,讓澹台明滅心底無比震撼。


    一個沒有內力的普通人,在遇到武者都畏懼的狼群圍攻,居然就這麽撐到了現在......那種嗜血與決絕,果斷與狠厲,堅定與執著,是他從未見過的。


    果然,是以後掀風作浪的大魔頭,還真不是普通人可比。


    以小狼作餌,一頭頭殺掉前來營救的大狼,殺到滿地野狼的屍骸,秦書就這麽活到了現在。


    如此狠毒,理智,爆戾,果斷......


    澹台明滅眼中閃過一絲殺意,這樣的人,等他成長起來了,那還了得?


    他上輩子經曆的事實,證明了秦書以後對世間的危害。


    可是......狼群的命,秦書的命,都是命。


    如果不這樣挾持幼狼崽子,秦書自己就會去死,秦書這般狠毒,隻是在自保而已。


    他不該這樣以別人的生命,給別人下結論......


    想要動手解決秦書的澹台明滅,又猶豫了。


    於是,猶豫不決的澹台明滅,就站在一旁看著秦書,一頭頭的殺掉了狼群中所有的狼。


    殺掉最後一隻大狼後,秦書吐出一口憋了很久的血液來,粘稠的血液順著衣領落到秦書手中還挾持著,作為最後一隻還活著的狼的白色幼狼崽子身上。


    幼狼崽子都快嚇暈了。


    隨後,體力耗盡的秦書,半膝跪在了地上,渾身忍不住的顫抖。


    活下來了,他活下來了,他秦書不會那麽窩囊的死在一群畜生的手裏。


    他的命,是他自己的。


    秦書腦袋一黑,閉上眼睛倒在鋪滿枯枝碎葉,灑滿溫熱狼血的地上,腦袋直接壓在了一頭狼屍體的肚子上。


    在閉眼之前,他隱約看到了一道白色的身影......


    澹台明滅從地上撿起渾身血肉模糊,已經是一個血人的秦書抱在懷裏,轉身朝著沉渙穀緩緩走去,好似閑庭散步一般散漫,獨留下身後這一地惡狼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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