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暗無邊際。


    冷月早已被一層層厚重的雨霧給遮住了光芒。


    隻有稍微幾縷光線透過雲霧的縫隙傾落而下,照射著大地。


    寂靜的夜晚,周圍除去悲涼的寒風唿嘯,隻剩下車輪和凹凸不平的地麵摩擦所產生的聲音。


    坐在馬車裏,容素暗暗斜視了一眼坐在她對麵的沈贏。


    在離開了密影閣之後,沈贏對她為何要帶她去北洲,絲毫也沒有要透露一點信息。


    這令她心裏有種不安的感覺。


    假寐的沈贏好似有察覺到她的視線,忽而睜開了眼眸,那雙冷幽的眸子,竟有那麽一瞬和某個人的眼睛有點相似。


    是沈軒,畢竟是沈軒的弟弟。


    “不要想著逃跑,你逃不掉的。還是收起你心裏的那些心思,乖一點地跟我去北洲。”


    他的話語聽起來溫柔,但充滿了警告意味。


    容素凝眸盯著他,冷笑著:“你帶我去北洲為了什麽?”


    沈贏緩緩轉眸看向她,視線淡然,又透著幾分冷意,但冷意中他又像是擅長偽裝的戲子,努力地維持一絲溫柔。


    “為了一份承諾。不要問那麽多。這也不是你可以問的。”


    說完,沈贏不再告知她任何事情,選擇閉上了眼睛。


    容素眯起眼眸,藏在袖下的手指微動。


    也不知他是如何察覺到她那麽輕微的動作,竟然閉著眼,用溫潤的音色,沉聲再次警告她。


    “我說過收起你的小心思。”


    容素心裏微驚,手指不再有動作,凝眸看著對麵的男人,他麵容俊逸,看不見臉上有歲月的滄桑,但兩邊的白色發鬢又證明他是個老男人。


    她別開了視線,心裏一陣沉重,若真的隨沈贏去北洲,那豈不是入了狼窩。


    聽著車輪聲,容素的心情越加凝重,同時也想著,希望周地和嚴良不要有所行動,這件事不能再牽連他們。


    ——


    兩洲交戰的邊界。


    北洲軍營營帳。


    沈楓宇穿著一身銀色鎧甲,端坐在矮桌前,手上拿著一份密件。


    細看了裏麵的內容,一直怒色衝衝的臉,頓時就展開了笑容。


    “哈哈,果然還是叔父有謀略啊,竟然可以幫我找迴了她。”


    一旁小心甚微的副將軍看見自家喜怒無常的君主竟然展了顏,小聲詢問:“不知君主收到了何消息,竟如此開懷?”


    沈楓宇將信箋折起來,丟進了火爐燒毀,眼神帶著一絲陰鷙的得意:“他沈裴清小心翼翼保護的人,最終還不是落在我手上。”


    “你不換,她還不是來到我身邊了。沈裴清,無論是什麽,你永遠也別想得到。”


    說完,他凝眸看著副將,嘴角勾起陰險的弧度,冷漠殘酷地發出了命令。


    “七日內,一定要攻破玉穀關的天譴,傳令下去,誰砍下沈裴清的人頭,誰就可以直接晉升鎮遠大將軍。若是七日,我還未看見沈裴清的人頭,那麽你們的家人就等著替沈裴清去地獄吧。”


    副將一聽,微愣,身體微微發顫,低著頭:“是。是,君主。”


    ——


    馬車已經行駛了兩日,密影閣距離北洲,至少也要用上三日的路程,還有一日,她就要去到北洲。


    容素其實表麵表現得鎮定,可內心十分煎熬和著急。


    這樣下去,她真的要去狼窩,到時候想要從北洲逃離,那簡直是難如登天。


    正苦惱,突然聽到了馬車猛地停下來,外麵傳來了馬匹嘶吼的聲音,還有拔劍的聲響。


    沈贏緩緩睜開眼睛,聲音冷沉:“發生了何事?”


    外邊傳入了侍衛略有點驚慌的聲音:“稟告閣主,有埋伏。是蛇盟的人。”


    蛇盟?


    容素凝思了下,想起來,這也是一個殺手門派,是江湖上和密影閣有著競爭關係。


    想到這,容素突然有了一個好想法,若是利用蛇盟牽製住沈贏,那她就可以逃了。


    “閣主,現在怎麽辦?他們帶的人是我們的三倍。”外麵的侍衛似乎有些驚慌。


    沈贏雖然表情也凝重了些,但神情依舊保持著淡定。


    “蛇盟既然不請自來,那就和他們好好打一場。”他從座位下的抽屜中抽出了一把長劍,正要出去,他轉身看向了容素,眼神帶著警告。


    “不要想著趁亂跑。就算你跑了,我也有辦法找到你。”


    說完,沈贏就跳下了馬車,容素看著他離開,冷笑著想,就算這樣,我難不成要做一個待宰的小羊羔不成,那不能夠。


    下了馬車,沈贏麵對著前麵好幾十人的藍衣殺手,他扯了下嘴唇,溫潤的麵容露出了一抹挑釁的淺笑。


    “蛇盟盟主真是個沒有膽子的人,派了這麽多人來,竟然也不敢直接和本閣主對上。”


    為首的人有被沈贏給刺激到,舉起了長劍,兇狠地看著他。


    “好說這種屁話,對付你這種老白臉,用不著我們盟主出麵!兄弟們,今日就殺了密影閣閣主,之後在江湖,就我們蛇盟一家獨大了!”


    沈贏眯了眯眼眸,握緊了長劍,在動手前,小聲對身旁的侍衛道:“給我看好馬車裏的人,她若是受了傷,小心你的命。”


    侍衛鄭重地點頭:“是!”


    隨後,兩邊的人就陷入了混戰。


    刀光劍影下,寒光爍爍,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


    沈贏身姿矯健,長劍如龍,揮動的每一次,就有一位敵人倒地身亡。


    蛇盟殺手們身穿統一的藍衣,手持利刀,圍攻而上。


    如同鬼魅一般,沈贏身形飄忽不定,劍法淩厲,往往一劍封喉。


    血花飛濺,染紅了周遭砂石和地麵,雙方的廝殺聲、慘叫聲交織在一起,構成了一幅慘烈的畫麵。


    四周塵土飛揚,秋黃的樹葉被劍氣斬落,飄零而下。


    雖沈贏武功高強,但奈何對方勝在人數,很快他身上也落下了不少傷口。


    他帶來的人也被敵人殺得一個不剩,現在就剩下了他和另一個還在頑強護住馬車的侍衛。


    形勢不妙,林中還有不少敵人不斷湧出。


    沈贏聲音沉著冷靜,很快就做出了抉擇,用劍氣擊退了麵前的一波殺手,隨後跳上了馬車,大聲對侍衛道:“撤!”


    侍衛沒有一絲猶豫,立馬牽動韁繩,開始往另一處小道駕駛。


    蛇盟殺手見他們要跑,立馬乘勝追擊,個個興奮得像是喝了雞血。


    甚至還有的朝他們射來了箭矢。


    沈贏揮動著手上的長劍,將射來的箭矢一一打落。


    可箭矢如銳利的流星雨,怎麽打都不見少,手臂和肩膀都被擦傷。


    突然,駕駛馬車的侍衛被一根箭矢射中了胸口。


    “啊!”


    一聲慘烈的叫聲,伴隨著侍衛就跌出了馬車,馬匹受了驚嚇,開始瘋狂四處亂跑。


    沈贏立馬牽住了甩動的韁繩,企圖穩住馬匹,可後麵的殺手窮追不舍,箭矢一直不斷射來,他一邊揮動長劍打落箭矢,一邊控製失控的馬匹。


    顯得十分慌亂和狼狽。


    坐在馬車裏的容素好不容易衝破了穴道,方才她正打算趁亂跑,可被那侍衛發覺,竟然給她點了穴道。


    幸虧之前有和沈裴清學過如何衝穴道,不然她可能就得折在此處。


    下一秒一根箭矢射穿馬車,就要射中她,她眼尖,連忙側身避開。


    馬車搖晃得令人頭暈,現在她和沈贏算是被硬生生綁在一根繩子上螞蚱了。


    雖然一點也不想承認這一點,但若是沈贏死了,和他一起的自己,肯定會被牽連,那蛇盟顯然對沈贏包含著敵意。


    不過是一瞬的思考,容素做出了果斷的選擇。


    容素出了馬車,沈贏感覺到,皺起眉頭,揮動長劍打下了一根箭矢,冷肅對她說:“出來找死?還不給我進去!”


    容素想也沒想,直接反駁:“我看是你找死,不是我。把劍給我。”


    沈贏一聽,整張臉都露出了陰沉:“想要殺我?沒門,就算這種情況,我反殺你的幾率更高。”


    聽到他這話,容素想要笑,轉頭看了一眼身後源源不斷的殺手,冷著臉說:“現在我受到你的連累,你想死,我可不想。給我劍,我來打箭,你控製住馬車!”


    現在他們已經被殺手給追到了很陡峭的山崖邊,稍有不慎,他們都得車毀人亡。


    沈贏也意識到嚴重性,雖對容素沒有一點信任,但現在危急時刻,他不得不先暫時選擇相信她。


    “不要試圖耍小心思,不然我會讓你後悔。”他將長劍給了她,但還不忘警告她。


    容素冷冷發笑,接過長劍打落了兩支從側邊射過來的箭矢。


    “我可不是像你這樣卑鄙,我可做不來小人。”


    被容素的話這樣一刺,沈贏的臉更黑。


    不過多了一個人對付那些源源不斷的箭矢,他的確可以很好地控製住失控的馬車。


    但山道陡峭,加之前夜似乎下過雨,地麵光滑。


    馬車又重,一切發生的十分突然。


    “啊!”


    一支箭嗖得朝她襲來,一隻手拉扯住她的胳膊,將她往另一邊帶,容素睜大眼睛看著那箭穿過了沈贏的肩胛骨。


    隨後,馬車連同馬匹帶著沈贏和容素一起從山道邊緣往山崖下掉。


    耳邊風聲唿嘯而過,心髒仿佛就要跳出胸膛。


    容素緊緊握住長劍,試圖想在墜落中覓得生機,不斷向山壁劃動。


    但山壁陡峭,長劍經過對戰早就損耗了,根本無法精準插入崖壁。


    山壁上的樹木似尖銳的刀鋒,將空氣劃破,也將她的衣裳劃破了。


    混亂的視線裏,她捕捉到了沈贏稍微驚恐的麵容,他們不禁在半空中四目相對,但都無言以對。


    她的身體在半空中翻滾,每次和山壁的撞擊都令她痛不欲生,用盡全力才勉強可以翻轉身體,避開會對她致命的尖石。


    但她不能放棄,也不可以死去。


    就是這麽一個念頭,迫使她多次用長劍去插入崖壁,以此來減緩下落速度。


    樹木的枝葉抽打著她的臉頰,留下一道道血痕,即便再痛,她也不想放棄生的希望。


    之後,她好似掉入了冰冷的水中,似乎她用盡了力氣才爬上了岸邊,可去到了岸邊已經沒有力氣,便昏過去。


    等她清醒過來,周遭昏暗,但通過山崖的崖頂空隙,還是有光線照射進來。


    勉強可以看清一部分周圍的環境。


    潮濕,又寒冷。


    都是比人高的野草,還有一些野生植被。


    甚至偶爾還能聽見一些細微的動靜,大抵是一些野生動物。


    看向前麵的那一灘寒湖,沒想到她還有這樣的氣運,沒有摔死。


    視線一掃,看見湖邊碎石處的一抹身影。


    容素猶豫了下,還是選擇走過去。


    居高臨下,盯著已經昏死過去的沈贏。


    他身上的高雅衣物早就被鮮血給染紅一大片,狼狽不已,早失去了翩翩貴族的儒雅氣質。


    俊逸的臉龐有兩道傷口,肩胛骨,腰部,手臂,各處都有劍傷和大小不一的箭傷。


    沈贏的受傷程度十分嚴重。


    容素凝視著他,其實她可以丟下他不管,自己離開的,反正這個男人本來就是她百條門的仇人,不親手殺了他,也算是她仁慈了,她才不要救他。


    正要走,容素又停下腳步,想起了方才他為她擋了一箭。


    做了一小會心理掙紮,她還是選擇轉身盯著沈贏好一會。


    “算你好運,若是放在以前,我絕不會救你。”


    穀底漸漸籠罩了一層陰暗,冷風似乎越來越重。


    劈裏啪啦的火焰燒著木頭的聲音。


    沈贏迷迷糊糊中睜開了眼睛,視野中看見了一抹朦朧的身影輪廓。


    那抹輪廓似曾相識,好似一個他藏在心裏很久的人,在火光的倒影下,她的麵容慢慢清晰起來。


    他不自覺朝那抹身影伸出了手,可手臂上的傷口深深刺痛了他的筋骨。


    嘴角禁不住溢出了一點呻吟聲響。


    “你醒了?”


    這道聲音響起,隨著他視野逐漸清晰,看見麵前的人影也開始明朗起來。


    是容素的麵容,和他腦海裏的那麵容隻有一些相似罷了。


    沈贏看了一眼容素,垂下了眼,看了看身上已經被粗糙地包紮著的各處傷口。


    “你沒殺我?”


    沈贏的語氣似乎有點驚訝。


    容素睨了眼他,用樹枝挑了下火堆,扯著嘴角冷笑了下。


    “看來你有自知之明。”


    沈贏選擇了沉默,周遭隻有火焰燃燒著木頭的劈啪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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