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密影閣的那一刻,四周靜得隻能聽見唿吸。


    閣內燭火搖曳,在斑駁的牆壁上映照著晃動不斷的火影,添了幾分陰森。


    殺手們整齊有序,分別站立於道路兩側,腰間別著鋒銳的長劍,目光如刀,卻在他們經過時,竟無一例外地移開視線,仿佛視兩人如空氣。


    容素步伐從容,小黑緊隨其後,他們的身影在光影交錯中拉長,每一步都踏在無形的界限上,卻未驚起周遭一絲一毫的漣漪,一切都保持著那份難以言喻的寧靜與和諧。


    空氣中沉甸甸地懸浮著一種壓抑,卻又奇妙地交織著不言而喻的默契,猶如一場靜默無聲的較量,在不易察覺間緩緩拉開序幕。


    剛走入長道,身後小黑忽而停下來,容素狐疑轉頭看向他:“怎麽了?”


    小黑摸了一下脖子,也有點疑惑,搖頭:“沒事,應該是被蟲子咬了一下吧。”


    容素皺了下眉,看他無事,兩人又繼續往前走。


    毫無阻礙,順利地就進到了密影閣這座令江湖人聞風喪膽的殺手門派之中。


    一直踏入大殿,昏黑無光的大殿,瞬間就被點燃了燭火。


    容素眉頭微動,小黑站在她身後,警戒著四周,仿佛一有動靜就要拉出劍鞘與之一戰。


    沒一會,腳步聲響起,緊接著伴隨著一道低沉略有些渾濁的男音從殿內側殿裏傳出。


    “看來天鳳女的膽子並沒有本閣主想象中那般大啊。竟然不敢一人隻身前來赴約嗎?”


    語氣略帶調侃,聽上去似乎沒有什麽敵意,但很微妙的,他似乎對她的這個舉動很不滿。


    容素很快就意識到什麽,剛開聲對身後的小黑說:“小黑!小心!”


    可還是來不及,下一秒,小黑就痛苦地單膝跪地,長劍扣在地麵,神色掙紮凝重,唿吸不穩。


    見此,容素眉頭一皺,連忙蹲下,給小黑把脈,一看竟是中了毒。


    想起方才進來的時候,小黑說被蟲子咬了,那一定是那隻蟲子有毒!


    她趕忙從衣袖裏掏出了一瓶解毒藥,雖不能完全解讀,卻可以緩解。


    給小黑服下後,她轉身眼神冰冷盯著暗處,冷諷道:“怎麽?閣下這是不敢見人嗎?竟然藏在暗處給人下毒?”


    話音落下,暗處緩緩走出了一抹高大的身影。


    來者看上去似乎年紀大約近乎四十,但他麵容朗逸,輪廓分明,若不是他兩鬢有些銀絲,都看不出他的真實歲數,且還可以看出此人年輕時定是一位長相英俊的翩翩公子。


    沈贏身型頗高,看上去足有八尺高,他就這樣略微低眼看向她,她就已經可以從他身上感受到無形的壓迫。


    沈贏一直盯著她看,表情淡然無波瀾,透過他的麵容,一點也看不透他此刻所想所思。


    “閣主,你叫我來,應該不是為了盯著我看吧?”容素擰眉,麵對這樣的人,她不畏懼,但卻不知怎麽去做下一步,因此人城府頗深,心思亦是藏得很深,難以猜透。


    沈贏緩緩收迴了直視她的目光,終於開口,語氣依舊平靜得令人感到可怕。


    “如果你想要許氏兄弟和你身後那位小兄弟好好活著走出密影閣,那你就跟我走。”


    這個話令容素出乎意外,但又覺得不奇怪,因為沈贏好似一開始的目標就是她,隻是她不知道他為何要找她。


    小黑雖緩解的毒性,但狀態已經不那麽好,卻在一聽到沈贏竟然目的在容素,頓時就激動起來,單手抬起,護在容素身前,敵視著沈贏。


    “我不會讓你帶走姑娘的!”


    沈贏一點也沒有將小黑放在眼裏,直視著容素,再次說:“本閣主隻給你半柱香的思考時間。若是過了,許氏兄弟還有你身後的小兄弟,就隻會有一個下場,那就是死。”


    小黑麵對沈贏的威脅,臉色變得冷青,他咬牙切齒,忍住體內的痛苦,單膝跪地的身體在發抖,但仍舊護著容素。


    他眼睛死死瞪著沈贏,充斥憤怒和不甘,因憤怒和痛意而變得嘶啞的聲音:“你休想!”


    容素藏在衣袖的手微微收攏了下,而後眼神變得異常鎮定,輕拍了下小黑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


    殿內燭火搖曳,照映在她那張秀麗絕倫的麵容上,顯得格外清冷如雪。


    容素緩緩站起,轉身直視著沈贏,秀婉音色裏帶著一絲嘲諷意味:“你以為這樣的威脅,可以讓我屈服?若是你這樣想,那就大錯特錯了。許氏兄弟不過是兩個與我而言可以利用的棋子,至於我身後的這個,也不過是我的侍從罷了。他們的生死與我何幹?”


    她抬起手,虛掩著半張臉,眼神透著些許冷笑,一股不容忽視的氣勢自她周身散發,與沈贏的壓迫之勢形成了微妙的對峙。


    這些話無疑令沈贏蹙起了眉頭,他眯起了眼睛,凝視著容素,似乎要在她的臉上確認她所說的真偽。


    而後沈贏抬手,殿外瞬間就走入了一個殺手,隻見那殺手拿著一根笛子,開始吹奏。


    吹奏的聲音一出,笛聲尖銳而詭異,單膝跪地的小黑瞬間就開始渾身顫抖。


    他額頭布滿了密密麻麻的汗珠,臉色更是由冷青轉成了慘白,無論他如何咬緊牙關,竭力忍受,那種猶如萬千蟲子啃噬血肉的劇痛,不斷肆虐他的神經。


    沒有一會,他終是支撐不住,癱倒在地,痛苦地發出微弱呻吟,蜷縮一團,全身發抖得厲害。


    容素看見小黑如此,衣袖下的手死死攥著,但麵上卻表露出毫不在意的表情,望著小黑的眼神更是在看一根沒有存在感的小草。


    沈贏看見了容素這般冷漠的態度,頓時就有點不確定。


    他眉頭鎖的很緊,目光在容素和小黑間來迴遊移,企圖想從容素表情裏找出一點破綻,哪怕隻要有一絲心軟,他就可以死死抓住這個點來壓住她。


    他緩步至容素身側,目光幽深如海,低聲問道:“此人的生死對你而言,是無所謂的?”


    言罷,沈贏故意停頓,等待容素的迴答,而容素的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掙紮,但很快又被更深的冷漠所取代。


    她直視著沈贏探究的目光,仿佛一切動搖都已在她心中凍結,目光冷酷得像是毫無感情的野獸。


    沈贏眯了一下眼眸,隨後抬起手,吹奏笛子的殺手停下,小黑早就被劇痛折磨得虛脫在地,他眼神迷離,但依舊沒有從容素身上移開,他強撐著沒有暈倒,是因為他不能忘記自己的任務。


    下一秒,沈贏眼神變得殘忍而邪肆,他勾唇一笑:“很好。你這樣的人,的確很有魅力。那我看看,你是真的視他們的性命為草芥,還隻是偽裝得好。”


    他衣袖輕擺,抬了一下手,殿外又走進了四名殺手,這時,那四名殺手,兩個兩個地抬著兩人進來。


    那兩人身上都是傷,看上去很嚴重。


    且容素一眼就認出來,是許鐮和許草他們兩兄弟。


    沈贏在這個途中,眼神一直盯著容素看,試圖要從她麵容上看出端倪。


    為了可以躲開沈贏的懷疑,她的表情一直不變的冷漠。


    麵對被抬進來的兩兄弟,容素不為所動,甚至隻看了一眼就收迴了視線。


    這個舉動,的確讓沈贏愈發在內心裏有了一絲疑惑。


    看出沈贏的猶疑,容素心裏的勝算就大了幾分,她抬起頭看向他,表情冷酷而淡定。


    “看來閣主還是不相信我啊?沒人可以威脅到我,他們不過是一些無足輕重的棋子,你會為了閣內的殺手而犧牲自己嗎?”容素冷冷一笑,態度慵懶而隨意,說出口的話仿佛理所當然。


    這無疑是在刺激著在場的每一個人,但沈贏聽了卻很滿意她的想法,低笑著,眼神盯著她看。


    “哈哈,真是個有趣又性格殘忍的女子,但你這樣的女子卻很讓我欣賞啊。如果是你,是足夠可以站在他身邊的。”


    容素不理解沈贏口中所說的他是何人,但她現在腦裏卻不斷在思考如何幫助許氏兄弟和小黑逃離。


    稍微清醒的許鐮,在聽到了容素方才那番話後,激動地掙紮著,雙目血紅,充斥著憤怒,仿佛下一秒就可以噴出火來。


    他朝容素嘶吼著,聲音更是因怒火和劇痛而變得嘶啞無比:“容素!虧我那麽信你!你竟然利用我!你怎可如此冷血卑鄙!”


    劇烈的掙紮讓他的傷口再次裂開,鮮血染紅了衣襟,但他渾然不顧,隻是死死地盯著容素,那目光中既有憤怒也有絕望。


    被背叛的難受令他的雙拳緊握,指甲幾乎嵌入掌心,這個時候,他腦裏出現了一個人的笑容,心口微痛,所以阿金他也是在騙自己嗎,疼痛讓他更加清醒,也更加痛苦。


    容素緊緊握住了拳頭,可表情卻隻能表現得冰冷,她冷笑著看向憤怒的許鐮。


    “從一開始,我們不就是在合作嗎?我幫你救許草,你幫我做我要做的事。隻不過,你竟然會信我?你不覺得你很天真?”


    容素的話無疑激怒了許鐮,他咬緊牙關,憤恨盯著她看,吐出口的話仿佛淬了深沉的怒意。


    “我會殺了你!”


    容素卻隻能在心裏不斷說著抱歉的話。


    沈贏看夠了這種無聊的戲碼,語氣隨意:“好了。既然你說他們不過是棋子,好,那你就得證明給我看。殺了他們。然後跟我走。你知道的,現在你沒有選擇,你不跟我走,他們一樣得死,隻不過死狀會更難看,更痛苦。”


    殺人似乎在沈贏看來是一種再正常不過的事一般,人命似乎在他眼裏就像踩死一隻蟲子一樣簡單。


    聽在容素的耳中,她心裏就對沈贏多一分憤懣,可如今她必須要證明,當然也要救他們。


    容素正視沈贏,沈贏眼神凝視她,眼中仿佛在說,若是她不動手,他現在就要動手。


    不過掙紮了幾秒,她就走到了許鐮身前,許鐮那雙眼睛若是一把刀,她早就被他給淩遲了不知多少遍。


    許鐮憤怒地朝她咆哮:“你這個卑鄙無恥的小人!”


    任由許鐮怎麽說,容素都無動於衷,抬起手,手指上捏著一顆藥丸,緩聲開口:“這是一顆致命的毒藥,吃下去可以瞬間死亡,不會有任何痛苦。”


    許鐮死死看著她,抿住嘴巴。


    沈贏冷冷看著這一切,甚至已經開始不耐:“幫她撬開他的嘴。”


    抓著許鐮的殺手聽到了命令,就伸手用力掐住許鐮的下頜,逼迫他不得不張開嘴。


    許鐮憎怒地發出聲音,雖然有點模糊,但充分可以聽出他此刻有多麽憤怒。


    “我,我要殺了你!”


    容素捏緊了藥丸,最後還是將藥丸塞到了許鐮的口中,許鐮想掙紮,抓著他的殺手用手捂住他的嘴巴,逼迫他吞下去。


    沒有一會,許鐮就眼神渙散,全身失去了掙紮的力氣,氣息也變得薄弱。


    看著許鐮用絕望和仇恨的目光看著她,容素握緊了手指,隨後轉身也給昏昏沉沉的許草喂了藥丸,在靠近他的時候,稍微低下頭。


    之後,也如此給小黑吃下藥丸。


    小黑目光平靜,她遞過去的藥丸,他似乎沒有猶豫就吃下去,但眼中的失望還是刺痛了她的心口。


    站起來,看著他們逐漸失去了唿吸,容素的心情仿佛被千斤巨石壓住,唿吸似一根針紮著肺部,每唿吸一次,就胸痛難耐。


    她目光空洞望著地上沒有了生命特征的三人,垂下的手指都在微微發抖,仍舊逼迫自己維持那冷漠。


    沈贏站在一邊,眼神幽冷地注視她,似乎在評估她的每一個細微表情。


    她深吸了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我現在算是證明了我自己了嗎?”


    說完,她緩緩抬起頭,目光冰冷直視眼前這個像個惡魔一般的男人,緊繃著下巴,顫抖著唇瓣,竭力控製住她內心的痛苦與掙紮。


    沈贏用眼神示意一旁的侍衛。


    侍衛收到眼神,去試探了許鐮他們的鼻息,隨後確認的確已經沒有了唿吸,才對沈贏點了點頭。


    沈贏轉過來看向她,忽而對她露出了一抹溫潤滿意的笑容,鼓了鼓掌,走到她麵前,伸出手輕輕拍了下她的肩膀。


    “很好。你做得很好。你也算是給他們一份體麵了,不是嗎?屍首,我會讓人給虎頭門送過去,讓他好好安葬他們的。我其實也不壞不是嗎?”


    沈贏注視著他,淺笑,好似他方才所做的一切都是假的一樣。


    容素在心裏暗罵此人簡直是一個虛偽至極的小人。


    “好了,隨我出發,去北洲吧。小素。”沈贏直接無視她那雙冷怒的眸子,淡笑著說。


    “什麽北洲?”此話令容素不解,皺起了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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