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場,觀眾走出戲場大門,這個新開的戲場自稱劇院,但大家還是習慣叫戲場,隻是與別處的戲場不同,演的皮影戲讓人難以忘懷。


    今日是戲場開業大酬賓的最後一天,票價打了五折,從明日起便恢複原價,可許多人都意猶未盡,心知琢磨著一定還得再買票看看。


    自己一個人可不行,還得帶上親朋一起來看!


    “如何,如何?那《倩女幽魂》,聲樂夠勁吧?”


    劉三得意洋洋的說道,見著幾位都是不停地點頭,他指了指一旁排隊入場的觀眾:“別看明日票價恢複,可要看的人決計少不了!”


    “可是這麽多觀眾,那戲場擠得下麽?”


    “是劇院的劇場!”劉三消息靈通,自然知道一些內幕:“這個劇院,足足有三個劇場,他們演皮影戲的優伶,有七隊,都能演《三國演義》和《倩女幽魂》!”


    “七隊?那多出四隊去哪裏演呐?”


    “傻瓜,有四隊是輪休替補啊,你想想看,我們在台下看戲都累,他們在幕布後麵演戲的,一天下來豈不是更累?更別說萬一哪個角色頭痛腦熱上不了場,那戲還演不演了?劇院還掙不掙錢了?”


    “可若是分成七隊,會不會有的場次好看,有的場次不好看?”


    “沒那迴事,人家天天排練的,都一樣好看。”


    一行人有說有笑,迴味著方才的劇情,故事讓人難以忘懷,而聲樂更是讓人記憶猶新。


    對於外地人來說,可能皮影戲裏說的黃州本地話聽不太懂,但那幕布上剪影的動作,還有各種烘托氣氛的聲樂,也能讓其入戲。


    開場時那讓人嚇得哆嗦的“嗚嗚”聲,要多恐怖有多恐怖,還有各種妖魔鬼怪出場時的滲人聲樂,讓人迴想起來還渾身發涼。


    “你們今晚會不會不敢上廁所?哈哈哈哈哈...”


    劉三笑道,見著幾位強作鎮靜的樣子,他十分自得,所謂幫閑,得伺候有錢人消遣快活,對方高興了,賞錢自然就不會少,那就得城裏有好吃的好玩的。


    西陽城不像江陵或者安陸、襄陽,原本默默無聞,若按數年前的樣子,想做幫閑也沒機會,因為根本不會有多少外地客商來西陽消費。


    如今就不同了,黃州百業興旺,各地客商紛至遝來,這些有錢人多少都會在西陽或者巴口住上幾日,那麽平日裏就得找地方消遣,所以幫閑們的機會就來了。


    因為有了“炒菜”,還有各種聞所未聞的食物,故而西陽飲食別具一格,讓那些自詡見多識廣的客商食指大動,而現在又有了精彩的皮影戲,那可真是能讓有錢人欲罷不能。


    好吃得能讓人咬掉舌頭的菜肴層出不窮,不說魚,光是雞、鴨、鵝、豬都能做出各種美食,城裏和巴口港的許多酒肆,都有各自的獨門菜色。


    還有各色糕點、小食,也是別處沒有的,讓人輪著吃上數日都不帶重複。


    光有吃的還不夠,得有好玩的,樂坊當然是必須有的,而參軍戲也少不了,巴口港那處戲場就是其一,吸引著在巴口港暫住的客商,生意好得不行。


    正所謂有錢一起賺,西陽城裏的酒肆、茶肆、樂坊、戲場,與幫閑們有“合作”,幫閑們幫店家帶來客人,店家迴饋幫閑一些“介紹費”,大家互惠互利,魚水交融。


    這個劇院也不例外,登記在冊的幫閑頭頭們能夠優惠價拿票、預訂包廂,而劉三就是其一。


    想拉起隊伍做幫閑,領頭的必須讓西陽商家知根知底,因為必須作為保人對其名下的幫閑們負責,一如碼頭上的裝卸隊,都得有人牽頭,未經登記不許做。


    這樣的人,得是黃州或者臨近州郡人,一旦出事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還要能管得住手下,能真的負起責任,所以不是誰都有資格去登記的,而一旦登記成功,就有資格與各位店家合作。


    店家和幫閑之間的各種合作十分靈活,加上必然大熱的皮影戲劇院,可以想像,他一旦順利拉起隊伍,那麽“錢途”就不可限量。


    現在就拉起來了,過陣子便可以開張!


    賺錢,賺更多的錢,在西陽城買田地買宅院,納幾房妾,生一群兒子,給老劉家開枝散葉!


    想到這裏,劉三不由得哼哼起來,“妾曾見,庭院玉樹鶯聲曉,湖畔水榭花開早,誰知道容易冰消!”


    這是方才所演《倩女幽魂》之中,女鬼小倩向書生的哭訴,這位生前原為一家大戶的嫡女,錦衣玉食,身份高貴,奈何家道中落,命運多舛。


    父兄去世,家產被奪,走投無路的母親,將其賣給糟老頭做妾,未曾料迎親隊伍遇到山賊,她被賊人淩辱後棄屍荒野化作白骨。


    身懷怨恨,化作女鬼,後為黑山老妖控製,專門勾引男子供其食用,結果遇見了一名書生,芳心暗許,寧可粉身碎骨,也不願再為虎作倀。


    人鬼之戀,讓人唏噓不已,劉三被劇情深深吸引,雖然知道這歌對他有些不吉利,但還是情不自禁哼起來:“眼看他起朱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


    一直默默走路的柳寬,聽得這哀怨歌聲,不由得身形一凝,漸漸落在隊伍後麵。


    “柳兄弟這是怎麽了?還沒迴過神來?”


    “啊?啊...沒,沒什麽...”


    柳寬忽然支支吾吾起來,說要獨自走走,劉三豪爽的拍拍他肩膀:“無妨,可記得住處怎麽走?”


    “記得,記得...”


    見著柳寬匆匆離去,有人擔心的問道:“莫非他想單幹?”


    “不會,柳兄弟是個有往事的人,想來是方才觸景生情。”劉三頗有把握的說道,示意其他人繼續前行。


    他琢磨過柳寬的來曆,這位既然能讀書識字,看上去又頗有見識,想來是哪個大族的子弟,然後因為變故,家道中落、流離失所。


    所以一聽到“眼看他起朱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自然悲從心中來,要去四處走走平複心情。


    姓柳,莫非是河東柳氏的哪一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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