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陽城北郊,西陽王府湖畔莊園,遠航歸來的張魚,向郎主宇文溫匯報此次航行的詳細情況,這是他們抵達西陽的第四日。


    船隊迴到西陽後,宇文溫當天就給全體人員放假,讓他們與親人團聚並洗去一身風塵,經過數日的休息、放鬆,眾人終於從疲憊不堪中恢複過來。


    宇文溫一邊翻看著航海日誌,一邊聽著張魚的匯報,此次首航圓滿結束,需要總結經驗教訓,為下一次出航做準備。


    曬得皮膚發黑的張魚,簡要介紹了此次出航的情況,過程可以用四個字概括:一帆風順。


    從西陽乘船啟程到下遊的建康,裝滿貨物之後繼續往下遊走,過了廣陵-京口江麵之後沒多遠便進入大海,擊退了海寇的襲擊後,一直向東航行,順利抵達倭國築紫大島西南側。


    然後沿著海岸一路向北,來到築紫大島西北側的博多灣,順利進入博多港。


    船上的貨物以及禮物,成功的交接到倭國權臣蘇我馬子手上,那一軀旃檀佛像,在倭國國都引起轟動,而隨船帶去作為禮物的各色香藥,讓蘇我馬子為之動容。


    作為貨物的各種絲綢、布帛、瓷器等物品銷售一空,蘇我馬子特許張魚在博多灣選了塊地,作為西陽王船隊在博多港的專用靠泊、休息區域。


    當然這件事對外保密,這塊地盤對外人而言還是屬於蘇我氏的領地,所以接下來的貿易活動,實際上是以私人貿易(中原海商與蘇我氏之間)為名進行。


    選定地址,交代好各項事宜之後,張魚留下數人在博多操辦具體事務,他帶著船隊返航西行,按著原先的航線反著走了一遍,順利抵達長江入海口。


    在建康放飛鴿子向西陽報信,然後逆流而上,花了一個月時間迴到西陽,從出發到迴來,全程兩個月出頭,和預計耗時相符。


    從西陽出發時,三艘新式船隻已經裝載著瓷器和布帛,到了建康後又增加了旃檀佛像、香藥以及絲綢,而船隊迴到西陽時,依舊是滿載。


    每艘船載重量約為一千斛,共運迴大約三千斛的貨物以及禮物,其中的大頭是硫磺,而剩下之中的兩樣,是黃金和白銀。


    蘇我馬子送給宇文溫的禮物,是黃金一千一百二十兩,而白銀十六萬二千四百三十一兩,即是謝禮也是貨款。


    倭國和中原周國的度量衡不一樣,以上數字為宇文溫命人重新稱重之後的結果,如此一來,他投在開辟新航線的資金,有了豐厚迴報。


    “蘇我大臣清除了物部大連的勢力,蘇我氏又和王室不斷聯姻,如此一來,怕是在倭國權傾朝野吧?”


    聽得宇文溫發問,張魚點頭稱是,雖然在倭國京城沒待太久,但他能確定蘇我馬子已經掌握大權。


    “郎主所言極是,蘇我大臣可以稱得上是權傾朝野,所以才能一下子拿出這麽多黃金和白銀,在博多劃地一事,也沒遇到什麽阻力。”


    “這麽多黃金和白銀?那你說說看,這一趟下來,虧還是不虧?”


    宇文溫有心考考張魚的經濟頭腦,做貿易的沒有經濟頭腦可是很容易連老本都虧掉了,張魚是窮苦水軍士兵出身,大字不識一個,但跟著他這麽多年,已經不是當年目不識丁的傻小子了。


    張魚心裏早已有數,中原各地的金價、銀價多有不同,但總的來說可以定出個均值:一兩黃金等於十兩白銀、一兩白銀等於一貫銅錢。


    換而言之,一兩黃金等於十貫銅錢,所以張魚帶迴來的黃金,約合銅錢一萬一千二百貫;帶迴來的白銀,是十六萬二千四百三十一貫。


    所以黃金白銀合在一起,約合銅錢十七萬三千六百三十一貫。


    此次航海,成本大概如下:每艘新式船隻平均造價一千貫,累計五千貫;五個航海用的大鍾,製作成本共五萬貫,在西陽和建康購置貨物的費用,折算成銅錢大約是十萬貫。


    扣掉諸如過江防時的買路錢等費用,收支平衡,也就是沒虧本而已,但這隻是賬麵上來的平衡,實際上不然。


    首先,那五個耗資不菲的航海用大鍾,迴來後和西陽的時鍾一對時,隻剩一個鍾走得準,但另外四個不是壞了再也用不了。


    隻是走時不準而已,隻要認真調過,更換一些配件,一樣能運行,這筆錢沒有打水漂。


    第二,此次花錢購置的旃檀佛像和香藥,是作為禮物送人而不是貨物出售,所以這一部分的利潤沒有體現出來。


    最後,隨船迴來的大量硫磺,因為不會拿到市麵上出售換錢,所以利潤也沒有體現出來。


    張魚還記了一筆賬,在建康收購的絲綢,到倭國出售能有將近二十倍的利潤,而西陽的瓷器、布帛,均是數倍的利潤,而對方是用金銀來購買。


    尤其是白銀,那麽多白花花的銀錠,幾乎要把張魚的眼睛都晃瞎了。


    “郎主,海貿可是比什麽買賣都暴利啊!”


    “但風險也大。”宇文溫笑道,他當然知道海貿利潤驚人,否則那個時代也不會有大航海,但水手死亡率超過五成的航海,使得海貿是個高風險高迴報的行業。


    十幾萬兩的白銀,聽起來數量很驚人,但若是將單位換算成“斛”或“石”,其實也沒多少。


    這個時代船隻的載重量以斛(石)計,內河(長江)上的貨船,載重量超過千斛的比比皆是,甚至還有載重量超過萬斛的大船。


    而這個時代的海船,“受一千斛”也就是載重量一千斛很常見,這讓習慣了“噸”的宇文溫理解起來很麻煩,所以需要單位換算。


    斛(石)通常是糧食的計量單位,一斛十鬥,一鬥十升,實際上這是量器單位(容積),要換算成衡器單位(重量),得用另一套體係:


    一石等於四鈞,一鈞等於三十斤,一斤等於十六兩。


    所以一斛(石)等於一百二十斤,也就是一斛等於一千九百二十兩,那麽一千兩黃金,換算後約合半石的重量,那麽問題又來了:這個時代的一石,大約等於後世多少公斤?


    不知道,從秦漢以來,一石的大小變化不定,到了南北朝末期,已經變了許多次,宇文溫那殘留的迴憶中,此時的一石若換算成後世的公斤,大概是在六十至九十公斤範圍內。


    範圍有些大,若按一石等於六十公斤算,那麽這些黃金大約就是三十公斤,等於現代一個充滿氣的標準家用液化天然氣鋼瓶,其實也沒多重。


    而那些白銀,換算過來取整大概是八十五石重,也就是五千一百公斤,以噸做單位就是五噸,看上去好多,然而這黃金白銀加起來最多八十六石(斛)。


    在一艘載重量達到千斛的船上,所占位置不過是個不起眼的角落,雖然如今的倭國確實是窮鄉僻壤,但身為權臣的蘇我馬子,拿出手的就這點金銀,會不會太小氣了?


    不會,要知道在明中葉時的日本,每年外流的白銀重量,按史料推算若以噸做單位,也就是三十到四十噸左右。


    直到晚明,日本陸續發現幾個大銀礦之後,外流的白銀才有爆發性增長。


    雖然此時和明代時的度量衡不一樣,但宇文溫覺得他此時換算出來的噸,和後世的噸也不會差得太離譜,五噸的白銀,即便是以明朝中葉日本“出口”的白銀重量來看,也是個不小的數目。


    這些白銀大概是蘇我馬子短時間內能給出的最大數量,肯定不是現采,而是長時間積累下來的存貨,所以又有一個問題接踵而至:


    這個時代倭國的白銀產量,肯定比不上明中葉時的產量,所以此時的倭國,購買力到底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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