枇杷寺外宿營地,某處營帳內燈火暗淡,在月光下透過黑壓壓的樹林遠遠看去裏麵似乎‘魔影重重’。『≤,


    前半夜率兵襲擊江津戍陳軍大營的宇文溫如今腫著右眼眶顏麵盡失的坐在帳內讓軍醫幫忙消腫,李石磨等人圍在一邊如同做錯事的小孩子般低著頭。


    因為這幾個糙漢弄巧成拙把宇文溫的傷勢弄得更嚴重了。


    先前襲擊江津戍陳軍大營時騎戰半桶水的宇文溫被自稱‘孤’的陳將一拳打在右眼眶腫起來,平安迴到枇杷寺宿營地後宇文溫覺得右眼都快睜不開了便急著讓擔當隨身護衛的李石磨打水來敷一敷。


    然後這幫糙漢拿來熱水用手帕幫著統軍敷眼睛,宇文溫也沒想那麽多便從了結果淤血情況更加嚴重整個右眼眶愈發腫起來,待得軍醫趕來時他的右眼已經腫得完全看不見了。


    “淤血要先用冷水敷才能止血!”楊濟在一邊哭笑不得地說著,宇文溫那‘心腹仆人’宇文十五方才迴來時忙著安頓麾下騎兵故而沒在身邊伺候,平日裏負責照顧宇文溫的張魚領著襄陽‘水\鬼隊’襲擊江津戍還沒迴來結果就弄出個笑話。


    出現淤血的時候要用冷水(冰水)敷以便止血防止淤血範圍擴大,一天後再用熱水敷促進淤血消散吸收,李石磨等人經驗不足算是好心辦錯事。


    “沒事,吃一塹長一智嘛!”宇文溫也哭笑不得,誰讓他定下規矩在新軍中不許任何人包括他帶仆人和部曲,沒了貼心會伺候人的家夥在隻能靠這幫糙漢了。


    所謂以身作則宇文溫也沒額外從府裏帶護衛跟著自己。除了那個開始長肉的排骨精張魚外跟在身邊的都是一個什的新軍士兵。張魚玩刀技術不錯主責是保鏢順帶承接‘勤務’。宇文十五則完全負責麾下騎兵在軍中不算是仆人。


    “如果將領要額外帶人保護自己的話那就說明他對自己麾下軍隊沒信心,既然主將對士兵們沒信心那士兵們為何要對主將有信心?”


    這是宇文溫和手下將領交流時說的話,源於他和楊濟十分痛恨的‘家丁製’,說的就是明代那種武將身邊的‘家丁’,連帶著對部曲製也沒好感。


    部曲的戰鬥力要強於一般的士兵這是事實但隻適用於群雄割據的小規模衝突,若是發展到了爭天下的國戰那麽部曲製會扯後腿。


    很簡單,部曲是將領們的私產他們不太會為了國戰拿自己的私產去拚命故而進攻的積極性不高畢竟誰打得狠誰吃虧,換到現代來說你會用全部積蓄去炒股賺了上繳可虧了自己承擔?


    正是因為部曲製的缺點。曆史上北朝末年已開始實行府兵製並在隋、唐得到發揚和壯大走向輝煌然後隨著均田製的瓦解窮途末路,宇文溫的這隻軍隊目前是募兵日後決定‘順應曆史潮流’不走迴頭路。


    “不知者無罪,大夥下次作戰可得多捅翻幾個敵人抵過。”宇文溫無所謂護衛們毛手毛腳,他鐵了心要貫徹自己軍中無部曲的規矩所以要讓將領對麾下士兵有信心,要讓士兵知道將領對他們有信心。


    新軍的主要作戰方式是長槍結陣對抗步騎,講的就是守紀律敢拚命被步卒圍攻被騎兵衝擊敢硬抗,結果指揮作戰的將領們都有部曲環繞護衛並備好馬匹隨時準備逃命這種做派讓士兵們怎麽想?


    更何況長槍陣的作戰方式對於指揮方陣的將領來說方陣就是他最大的保障,你連自己的方陣戰鬥力都不相信那就不要做了趕緊走人,士兵技能不好可以強化訓練不是將領帶私兵保護自己的理由。


    將領要和方陣共存亡,宇文溫要和自己的兵共存亡所以誰敢帶私兵誰就滾蛋沒得商量。就算是除他外唯一有能力帶部曲的‘官三代’許紹入伍也是孤身一人。


    聽得統軍發話說沒事,好心辦錯事的李石磨等人如釋重負。他們滿臉愧疚的東張西望試圖做些什麽事彌補自己的過失。


    “大家夥怕是都渴了,去打水來喝吧,記得要燒開過的水。”楊濟看著眼前一幫榆木腦袋也是無奈,宇文溫給軍醫治療瘀傷坐了這麽久這些漢子沒一個想起來端水。


    一個榆木腦袋急吼吼的拿著水罐出去打水其餘的又呆若木雞般站著不動,眼見著軍醫處置完畢告退離去而護衛們無動於衷,楊濟心中苦笑一聲隨即起身過去幫宇文溫卸甲,那幫糙漢見狀才迴過神來唿啦啦一聲圍了上去。


    他們總想著彌補方才犯下的過失心情急切異常如同群豬拱食般將宇文溫團團圍住甚至把身手了得的楊濟都擠了出去,宇文溫哭笑不得地任由糙漢們七手八腳的‘拆掉’身上鎧甲,此時他覺得自己就像一個被扔進男人窩裏的弱女子般被人蹂\躪。


    心中不停的念著以身作則,宇文溫任由對方將自己‘扒\光’,看著李石磨畢恭畢敬端上來的一杯毫無溫度可言的涼水他麵無表情,旁邊看不過去的楊濟幹咳一聲提醒:“晚上喝涼水怕是要拉肚子,還不拿去溫溫。”


    目送滿臉愧疚的李石磨提著水罐離去宇文溫苦笑著說道:“至少這份心是沒得說嘛。”他看似在說服楊濟實際是試圖說服自己,被選作護衛的士兵們不會伺候人但積極性極高一有風吹草動就把將領們圍得水泄不通。


    軍中不許有部曲,考慮到將領們遲早擔心的沒有部曲在戰場上就沒有人願意保護自己的顧慮,宇文溫用軍法來解決,他規定隊主及以上將領可以指定一個什跟著自己做護衛平時起居警戒都跟著,但這個什隔一段時間就要更換免得被發展成變相私兵。


    將領若是有自己的仆人、護衛那麽在軍營外止步不得隨軍出征,沒有戰事的話將領出了兵營帶著仆人們想幹什麽就請便。


    軍法:無論是臨陣、行軍、還是在兵營裏,隊主及以上將領遇襲而護衛什救援不利導致對方身亡那麽該什共十個人皆斬,若臨陣時將領們未得號令擅自撤退甚至臨陣脫逃則護衛什人人可提刀殺之。


    隊主以上可以從輔兵裏選一個人當勤務兵也是隔一段時間就要換,宇文溫除了張魚這個勤務兵外就是隨機選一個什跟著自己,將領們都要靠軍中士兵保護人身安全。


    宇文溫和楊濟正說著一些軍務忽然間問道:“本將的樣子很好笑麽?”他發覺圍在身邊的糙漢們一個個低著頭雙肩不停抽動似乎是在強忍著笑意。


    “沒沒。呃。咳咳咳。”壯得像頭牛的李石磨支支吾吾的說著可那樣子明顯已經快忍不住笑了,統軍如今眼睛腫了一邊如同大小眼看上去模樣滑稽實在是憋不住。


    他們都知道嘴上經常喊打喊殺的宇文統軍其實脾氣不錯還時常和士兵們嬉笑怒罵故而親近許多,別的不說光是吃飯時都和士兵們在一起打飯那是讓人佩服不已。


    統軍是宇文總管的兒子還是什麽‘夕陽郡公’,這般高高在上的富貴郎君都能和他們一起作息那還有什麽好抱怨的,軍法是嚴苛但也沒將領欺負士兵克扣軍餉這可比別處軍隊好上不知多少倍!


    宇文溫看著這幫演技拙劣的糙漢完全無語,楊濟不想再看著這幫家夥笨手笨腳服侍人要暫時頂了勤務的職責卻被趕去查看長刀隊傷兵沒耐何隻得告退,沒一會宇文十五入帳稟告一件事情:他們從陳軍大營裏救迴來的那對夫妻上演了一出生離死別。


    “那女的要自刎?”宇文溫聽了幾句眉頭一皺。


    “刀子被奪下來了,如今兩人正抱頭痛哭呢。”宇文十五一臉同情。


    宇文溫想想在大帳中那女子衣不遮體而那男子被捆在地上的樣子故而琢磨著莫非是什麽齷齪的‘夫\前犯’,他為這對苦命鴛鴦的命運唏噓不已,去年若不是自己奮力反抗覬覦妻子的昏君宇文贇那麽這種悲慘而屈辱的命運便會在他身上重演。


    “問問他們是何方人士,待得戰事平息就讓他們迴家吧。”


    宇文十五卻說問過對方隻道非本地人,從口音判斷似乎是隨軍北上的陳國人,宇文溫聞言有些好奇便讓人帶這對苦命鴛鴦過來。


    片刻之後二人被帶了進來,對方一見宇文溫便跪地磕頭:“多謝將軍救命之恩。”。


    “無論之前發生過什麽如今曆經艱辛總算苦盡甘來,大姐莫要想著尋短見。”宇文溫做起思想工作來,“賢伉儷似乎為江南人?此次我軍南下不日即可擊退陳軍,不知日後有何打算?”


    女子隻是低聲啜泣而那男子則麵色黯然:“草民已無家可歸,大江南北已無區別。”


    宇文溫聞言卻沒有迴話他定定的看著那名男子過了一會才開口試探性的問道:“王掌櫃?”


    那名男子聞言渾身一震隨即抬起頭用不可思議的目光看著宇文溫,片刻之後方才發聲:“郡公?”


    “貨款呢!”宇文溫差點脫口而出好歹忍住了,麵前的這個男子竟然是放他鴿子的陳國商人王越,又一個化成灰他都認得的王八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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