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緩緩道出當年的實情:“之所以不願意經常掛在嘴邊上,一方麵是我與國公爺都不是這種拘於過往凡塵的人,不該執著的東西,若是苦苦相求,難以放手,就隻會讓整個人都把力氣留在昨日,再無鬥誌去麵對未來。另一方麵,又是因為觀赫當時年紀尚小,他失去了父母,比誰都要傷心,他那樣堅強隱忍不落淚,我們看在眼裏邊更加覺得酸澀。隻想著,好好把這個孩子撫養成人,才算是能讓他們夫婦二人在九泉之下安息。”


    “觀赫的母親是義安伯府黎家的女兒。那時候觀赫的父親也同觀赫這小子一模一樣,到了該娶妻的年紀,卻眼高於頂,什麽樣的姑娘家都覺得看不上眼。即使是有與我們家關係親近的長輩幫忙牽線搭橋,說了幾樁親事,我也親自登門去看過,都是極好的女孩子。無論是性情、相貌、家世、才情,那都是一等一的出挑優秀。可偏偏這小子硬是不答允。”


    秦氏迴憶起以前的事情,就忍不住笑彎了眉眼,可見往事對她而言,還是幸福多過於不幸。


    “那個時候啊,說起京城裏脾氣最強的少年郎,大家都打趣說呢,一個是定國公府的世子爺,另一個是寧國公府的三少爺,都是性格倔強得隻怕是連媳婦兒都娶不進門。誰家姑娘若是能被他們中的任何一位看中啊,那真是天仙般的人物,卻也是有些觸黴頭的。背著這樣的名聲,這倆傻小子也渾然不在意,每天還是隻顧辦差做事,好像真的就頭鐵得很,這輩子不婚不娶了。”


    寧國公府的三少爺,這個身份從秦氏的口中說出來,就讓昭陽一下子反應過來了。


    這不就是顧言柏顧大人嗎?當初他和明烈親王是差不多在同一場戰役中喪命的。那時還是寧國公府的老夫婦親自帶著昭陽往北境去奔喪,扶棺而歸的。原來,顧言柏也是和蕭阜嶼的父親同一個年紀的。甚至還一道有這麽多共同的事情及際遇。顧言柏大人的確是至死都未曾娶妻,因此為他親自扶棺的,是他年老的父母,也就是寧國公老夫婦。


    “若是要講到顧三這孩子,隻怕是還要說上三五個時辰都結束不了。現下就隻同殿下說道說道我家這個不成器的兒子吧。也不知是什麽樣的巧妙緣分,偏偏在京郊潭柘寺拜佛時使他見到了觀赫的母親,也就是當時義安伯黎府的嫡女黎允箬。箬女弱質溫清,我當時初初看她,隻覺得是像嬌花一樣易於折斷的性情,於高門大戶是足足可以將養的體質,隻是我總還是屬意要給兒子挑一個性情更硬氣些的妻子。”


    “那時候我見著倒是沒有多想,卻不想這傻小子反而上了心。跑過來像是看中了他人家裏放的什麽寶貝一樣,過來跟我說,喜歡義安伯府黎家的女兒,要我趕緊去打聽打聽,最好是快快給他定下來,省得夜長夢多。你說說看,哪有這麽心急的郎君啊。再說了,即便是咱們肯,那義安伯就一定答應嗎?誰不知道他蕭嵐生性情冷淡,眼界心氣兒高,什麽樣的女孩子都不入他的眼啊。再說,我有本心上還是覺得硬氣的女孩子更適合他,便也沒有太上心。”


    昭陽像是在聽什麽話本子似的,還有些想要著急知道後文的心境,張大眼睛看著秦氏。


    “可緣分是輕易阻隔不了的。潭柘寺一麵之後,嵐生又在他外祖母辦的曇花宴上見到了箬女。那時候那個女孩子在宴席上迴護了她姨母家裏留下來的孤苦伶仃的小姑娘,看起來倒是有些膽識和底氣在。雖也是嬌滴滴的樣子,但從她的身上,我總算是看出來一些能夠支撐門楣的英氣在。我倒也是存著試試看問問的想法,就通過嵐生的外祖母給黎家托了話過去,聽說箬女這孩子也沒有訂親,那邊長輩也是願意選中我家嵐生的。這才沒有錯過了去。”


    昭陽笑著說道:“緣分總還是避不開的。這個地方上陰差陽錯未能見著麵,在另一個地方又巧妙地找補迴來了。昭陽雖然從來都沒有見過婆母,但從祖母方才一番話裏,好像也能真的看到婆母當年的模樣一般,栩栩如生的,很是親切呢。”


    “是啊。箬女是個好孩子。她過府之後,連我都覺得,還是有個閨女在身邊傍身好。什麽嬌滴滴撐不起門楣啊,那都是當初的偏見和錯誤論調了。什麽樣的女子,隻要心腸好,與丈夫感情和睦,便就已經比什麽都重要了。隻可惜,箬女雖然與我有緣分做婆媳,卻沒有緣分長久地生活在一起。他們成婚之後不久,嵐生就被外放出去做官了,他父親也說讓他在外做官,多多曆練自己,待性子磨礪得差不多了,再迴來做京官才更好。”


    “箬女畢竟與他是新婚夫婦,不好長久分離,也就隨著他一起去任上了。那多好啊,讀他們寄迴來的家書,箬女跟著嵐生大江南北四處走著,眼界是愈加開闊,性情也越發堅韌起來。從前隱在骨子裏未能被他人輕易看到的堅強性格,隨著在外的生活,讓她完完全全能夠自立了。等他們年節裏迴來過年時,我見了都連連讚不絕口。”


    “再往後,他們生了觀赫。觀赫小時候也是箬女他們親自帶在身邊撫養教導的。因此小時候觀赫與嵐生及箬女父子母子關係很親近,與尋常世家那種略有些疏遠的關係很不同。隻是天有不測風雲,可能還是嵐生與箬女彼此之間的緣分更深一些吧。觀赫長到四五歲的時候,他們兩人就落水罹難了。觀赫懵懵懂懂的年紀,失去雙親,被送迴到京城由我們祖父母撫養。他其實應該已經很記事了,所以長起來之後性情也更加冷淡些。”


    “說真的,我那時候擔憂他的婚事,反而比當初擔憂他父親的,還要來得厲害一些。”


    秦氏已經能夠半開著玩笑再提這些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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