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後半夜,丁四漸漸覺得自己眼皮重了許多,他趕緊打起精神,順著院子溜了一圈兒,走過之後,斜靠在影壁牆處,抬頭看天空星星一閃一閃,隻覺得星海浩瀚,璀璨無比。正在看得入神時,忽覺右肩一疼,仿佛被什麽東西砸中一樣,丁四覺得奇怪,睜大眼睛在地上看了看,似乎有顆小石子在地上滾動,但揉揉眼睛,卻又什麽也看不到,好像是自己眼花了一樣。丁四覺得奇怪,抬頭看看四周,一切俱是安靜無比,連狗吠都聽不到一聲。丁四正在納悶間,忽見牆頭緩緩露出一張臉,丁四駭得要大叫起來,就在他要發出聲音時卻又啞然失聲,那臉上眉目竟有幾分似白衣。丁四以為自己是在做夢,狠狠用手掐了一下自己,覺得生疼,這才不敢置信地看那人向自己擺手,似是有話要講。丁四趕緊向那人做了個手勢,讓那人將自己隱藏起來,自己卻裝作上茅房的樣子,順著茅房牆側一棵樹爬了下來,偷偷溜到外麵。


    丁四幾步走到那人藏身處,點點星光下,看到那人眉目如畫,楚楚動人,不是白衣又是誰?丁四隻覺得恍然如夢,癡癡得不知說什麽才好。白衣見丁四趕了過來,做了個手勢,幾條黑影從她身後閃出,散在四周把風。丁四這才注意到白衣一身夜行衣,脖子上還掛著蒙麵巾,顯是剛剛拽了下來。白衣幾步走近丁四,在丁四耳邊問道:“你怎在此處?”


    丁四隻覺鼻子嗅到陣陣幽香,白衣的唿吸拂過自己臉龐,禁不住心慌意亂,趕緊穩了穩神說:“我現在聚義鏢局做事,被派出來替人護院。”又奇怪問道:“你來此處是……”


    白衣輕聲說道:“裏麵關的是慧婆婆。”


    丁四聞言大吃一驚,不敢相信地望著白衣,白衣衝他點點頭,又在他耳邊說道:“那晚咱們相遇,祁前輩掛念慧婆婆安危,不肯隨咱們走,後來東廠又不知把祁前輩又送到什麽地方,我探不出祁前輩下落,倒無意間知道了慧婆婆所關地方,於是趁晚上帶人潛了進去,結果跟慧婆婆沒說幾句話,就被東廠那些人發現,那幫人頗為兇悍,我們隻好返迴,第二天又多帶了人手去,沒想到慧婆婆被他們轉移了,我好不容易才打聽到這裏。”


    丁四聽白衣說完,知道白衣的來意,趕緊對白衣說:“前院裏都是聚義鏢局的人,帶我一共是十二個,還有兩名應該是東廠的人,後院裏的人一直沒露麵,也不知道有多少人,隻知道有個叫十三爺的應該甚是厲害。”


    白衣聲音中就有了幾分為難:“我來此處,卻不隻是單為救慧婆婆,還是想讓慧婆婆向祁前輩傳幾句話,這話至關重要,估計也隻有慧婆婆的話祁前輩才能聽。”


    丁四聽得詫異,不由問道:“到底是何事?”


    白衣答道:“此事說來話長,恐現在難與你詳述。四哥,上次祁前輩說東廠使他做火藥是為了開礦,那都是騙他的。東廠有人要謀逆,那火藥是用來害太子的。”


    這話說得聲音雖輕,在丁四耳裏卻不亞於晴天霹靂,他顫著嗓子問白衣:“這情報可準?”


    白衣點頭:“所以現在務必讓慧婆婆阻止祁前輩將火藥造出來。”


    丁四想了想問:“祁前輩跟慧婆婆都在後院嗎?”


    白衣搖了搖頭:“沒有,張青怕祁前輩與慧婆婆在一處,便沒了脅迫祁前輩的辦法,於是把他倆分作兩處,但祁前輩也提了個要求,他做火藥可以,但須每隔三日見一次慧婆婆,這些都是上次慧婆婆告訴我的。”


    丁四還震驚於張青等人想謀逆的消息中,白衣已在他耳邊低低說道:“張青等人應該不是主謀,太子想放線釣魚,將那人查了出來,但火藥威力太大,如讓他們得手,恐怕難免有意外。四哥,有了上次教訓,我們現在輕易不敢動手,生怕又驚動了看守慧婆婆的人,將她又轉了地方去。你既然趕巧在此處護院,一定想辦法幫我說動慧婆婆,讓她務必別讓祁前輩為虎作倀。”


    丁四想了想又問道:“那為何不能跟著慧婆婆,找到了祁前輩,趁機將張青等人拿下?”


    白衣低聲答道:“原來我們也想過此法,但一怕驚動謀逆之人,讓他另行計策;二怕他們守衛森嚴,跟不到做火藥處;三怕對方狗急跳牆,做出玉石俱焚的事來。”


    丁四聽得明白,又想到朱祐樘溫潤如玉的樣子,不由胸脯一挺說道:“放心,定不讓他們得逞了陰謀。”


    白衣交待清楚,生怕院子裏人起疑,便趕緊跟丁四道了別,臨行前又輕輕在丁四耳邊說道:“四哥,你也要小心。”說罷就和幾人消失在夜色中。


    丁四也趕緊又順著牆溜進了院子裏,其它五人並未起疑,六人又在院子裏巡視幾個來迴,各自守在位置,小心提防。夜越來越深,丁四卻越來越清醒,白衣的話一直在他耳邊迴蕩,他怎麽也沒想到張青等人竟有如此的野心。那麽,熊平順到底跟他們有什麽關係呢?這次出來護院隻是鏢局接的一樁差事還是熊平順也參與了謀逆了呢?馮月娥到底是生還是死呢?想來想去,丁四又在刹那間想到會不會因為熊平順參與了謀逆,因此與馮月娥給鬧翻,便把馮月娥給殺了,最後又胡亂找了鄭魁頂缸,不巧又剛被熊天雷慌亂中看錯了屍體,這樣陰差陽錯,就一步步走到了今天這個局麵。但隨即又想到,熊平順沒有謀逆的理由呀,他現在鏢局做得風聲水起,又何苦擔這個風險?丁四隻覺得頭大如鬥,整理不出一絲頭緒來,忽然間又想到白衣交待給自己的事兒,又是一陣頭疼,後院守得跟鐵桶一般,即使是前院幾個鏢師,也是禁止進出後院的,又如何在眾目睽睽下給慧姑傳話呢?想來想去,思緒亂飛,不知不覺間已是金雞高啼、朝陽東升了。


    兩組人又換了值,丁四他們六人匆忙吃了早飯,各自迴到房間休息。丁四聽到同屋的鏢師很快就響起了唿嚕聲,自己卻翻天覆地,難以入眠。正在這時忽聽二進門響了一聲,隨即十三爺的聲音就響了起來:“今天我們要陪夫人出去一趟,幾位兄弟小心外人進出。”丁四起身順著窗戶看去,隻見十三爺一行人站在前院,七八條彪形大漢簇擁著一人,這人渾身裹得嚴嚴實實,臉上黑紗垂麵,看身形似是婦人,旁邊站一小侍女,緊緊貼了這人,與她是寸步不離。丁四心裏一動,隨即想到昨晚白衣說的話,不禁暗想:難道這就是慧姑,今日要帶去和祁前輩見麵。這樣一想,不由精神一振,又怎能錯過這大好良機,於是趕緊起身,“吱呀”一聲開了門,裝作睡眼惺忪的樣子走了出去。一時之間,院裏眾人齊齊向丁四看來。十三爺見是請來的鏢師,倒沒有在意,帶眾人舉步向門口走去。


    待到了門口,那蒙黑紗的婦人忽然停住了腳步,對著旁邊的侍女說道:“素心,後花園種牡丹那塊地咱翻過沒有?”聲音輕輕柔柔,有說不出的嫵媚,可不正是那慧姑。


    旁邊侍女不防有此一問,呆了一下說道:“夫人忘了,昨天翻到一半了。”


    慧姑仿佛漫不經心地說道:“瞧我記性,人年紀大了真是囉嗦。”一邊說著,一邊舉步向門外走去。


    丁四見十三爺一行人出了門,迴到房間躲在床上反複在想該如何行事,忽然腦袋靈光一現,想慧姑肯定剛才認出了自己,那她對侍女說的話有什麽意思呢?聽慧話所說,她是可以在後花園行動的,丁四霎那間便猜出了慧姑的暗示,他飛快起身,找來筆墨,一邊斟酌一邊把白衣話裏意思表達了出來,除此之外,又替朱祐樘說了許多好話,再三請求慧姑勸祁老三不要幫人將火藥做出來,又囑咐慧姑注意安全,在她脫險之前,他都會在前院護院。


    寫完之後,丁四拿布包了信,來到院子裏,因今日十三爺帶人出去,眾鏢師沒了護衛對象,都有些放鬆,丁四趁眾人不備,又躲過了後院所留兩人的目光,飛快跑到後花園,果見園子裏種牡丹的地方一半被人翻過,一半沒被人動過。丁四來到那沒被人動過的地方,在一株牡丹旁邊挖出一個坑來,將布連信了進去,又草草掩了起來,最後又隨手放了幾片葉子,若不細心瞧是看不出異常的。做完這一切,丁四趕緊又溜到前院。


    待到申時,十三爺帶著慧姑等眾人又迴到院子,丁四站在門口,覺得慧姑的目光仿佛在看向自己,便點點頭,用手指指後花院方向,待慧姑一行人進了二進門,自己也轉身迴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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