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五繾綣


    丁四勞累一天,當晚卻是睡得甚為舒服,夢裏夢到祁老三和慧姑安然無恙,又夢到熊天雷母親一案有了結果,仿佛是東廠行兇,待最後卻說是張青指使的,張青當場就被判了死刑,一轉眼又夢到白衣一身紅妝,俏生生對了自己笑,自己也是一副新郎官打扮,熊天雷、陳時言還有李程程一幫人都向自己恭喜,正在樂不思蜀處,哈哈一笑就從夢中醒來,他又迴味了夢中情境,不由俊顏飛紅。待見到白衣時,先有了幾分不好意思。白衣眼圈便有些發青,顯然昨晚睡得並不好,丁四以為她擔心祁老三和慧姑,便安慰白衣,叫她不要過於擔心。白衣衝丁四展顏一笑,霎時閃亮了丁四的眼睛,丁四不由怔怔想:白衣怎如此好看。又想到夢中情形,一顆心卻是慌亂跳個不停。


    白衣見丁四不錯眼盯著自己,俏臉若沾胭脂,卻並不躲閃,大大方方衝丁四說道:“四哥,我正想找你商量事情呢。”


    丁四聽白衣連稱唿都變了,不由更加慌張,不問何事張口便說:“好,好,好。”


    白衣見丁四如此模樣,更是笑彎了眉,她本是性情恬淡,今日難得的活泛,倒讓丁四看到了白衣的另一麵。白衣止了笑,對丁四說道:“四哥,陳先生讓咱們先等他的消息,你又不用到衙門去了,我想,咱不如到忘憂穀去,幫兩位前輩將樹屋修好,等他們安然無恙歸來,就可以輕鬆入住。”丁四自是忙不迭地點頭。


    兩人出了家門,看到天空中烏雲密布,一副陰沉沉的樣子,但白衣興致頗高,一點沒受天氣影響,丁四受她影響,心裏也是歡暢無比。兩人一路上談笑晏晏,僥幸趕到忘憂穀時,大雨還是沒下起來,再看天空,卻又仿佛要出太陽一樣。兩人一齊動手,把樹屋前空地被他炸開的泥土都填平了,又修整了被踩倒的花草,待收拾得差不多時又躍上樹屋,將樹屋裏淩亂的東西都歸至原處,又將軟梯修好,等做完這一切,樹屋裏是潔淨如新,樹屋外是觸目美景,眼前一切亦真亦幻,何似人間?


    卻在這個時候,隻聽天空一聲雷響,幾道閃電撕裂了天幕,片刻之間,大滴的雨珠便落了下來,兩人急忙躲迴樹屋,隻見大雨如潑,從天上傾瀉而下。兩人坐在窗前,看外麵花草樹木都像是洗過一般,雨中美景,也自是別有一番風味。他們這些日子曆經磨難,難得有時間閑下來放鬆心情。兩人正在看得入神時,忽一陣大風吹過,雨滴便紛紛跳進來,濕了丁四滿臉。白衣便用袖子輕輕拭了丁四臉龐,丁四隻覺得臉上一片滑膩,鼻中嗅到陣陣幽香,身子便僵住了。


    白衣細細與他擦完臉,又向窗外望去,嘴裏歎一聲說道:“如此美景,若有一杯香茗,便是人間最幸事了。”


    丁四笑嗬嗬地說:“這有何難?等祁前輩和李前輩平安無事,他們定是要認你做閨女的,那時候咱們必會長來此處。”


    白衣點頭道:“是,兩位前輩對咱們有救命之恩,又憐我疼我,我真是頂好的運氣。”她看著窗外的雨景,用手接過一掬雨水,又讓雨水順著指縫流出,她手指纖長,膚色如玉,襯著晶瑩剔透的雨水,煞是好看。白衣一邊撩著雨水,一邊輕輕說:“四哥,我這輩子,還不知道我爹娘長得甚麽模樣呢。紅蓮教挑選聖女,自是在信徒中挑出最聰穎最有慧根的女孩加以培養,聖女選出後,便交到思靈山,從此以後,便是聖女了,然後,最優秀的聖女便要接了聖姑位置,終身不嫁。”


    丁四從沒聽白衣說過自己身世,今日聽她這麽一說,禁不住有些同情,想了一下,低低表白道:“白衣,這一生我會好好待你,不讓你有半分苦惱。”


    白衣聽他這樣說,微微一笑說:“四哥,我很高興遇到你,若不然,這輩子多孤單。”


    丁四含笑道:“可見老天還是垂憐你我的。”


    白衣點頭道:“是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大雨,看了半晌,然後低低唿了一句:“四哥。”


    丁四答道:“嗯。”


    白衣又喊道:“四哥。”


    丁四又應道:“嗯。”


    白衣低低地說:“你喜歡做捕快,等以後,你做你的捕快,我就做了羹湯等你迴來,你要是有想不通的事兒,你便說給我聽,我能幫上忙就忙,我要是幫不上忙,我就靜靜聽了,好讓你有個傾訴的人,你要是有什麽危險的案子要辦,我就陪你一塊去,好歹我還有幾分武藝。四哥,你說這樣好不好?”


    丁四隻覺心裏甜蜜無比:“白衣,你這樣聰明,定會為我指點不少迷津。不過以後即使有危險的案子,我也不會讓你跟我一塊去的,你隻消做些你喜歡做的事情。白衣,你喜歡做什麽呢?”


    白衣歎一口氣說:“四哥,我日日和你這樣待著,便是最喜歡無比了。”


    丁四說道:“那我們以後就日日這樣待著,直到你我白了頭,掉光了牙,成了老頭老太太,還這樣日日守著。”


    白衣忽然“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你若白了頭,掉光了牙,那定是很有意思的事兒。”越想越覺得好玩,竟笑得一發不可收拾。


    又是一陣大雨被吹了進來,白衣這次倒被澆了一臉,丁四便學白衣拿袖子替她拭臉,隻見白衣閉了眼睛,睫毛長長,上麵還垂著幾滴雨滴,當真是眉目如畫、美若仙子,丁四便不敢用勁,隻是拿衣袖輕輕拭了半天。


    窗外大雨一直不息,白衣和丁四忙裏偷閑,聊了半天的情話,聊到後來,丁四隻覺得陣陣困意,眼睛都快要睜不開了,白衣頭也輕輕垂到丁四肩上,丁四依稀聽到白衣嘴裏哼著曲子:


    “新月如扇舞,劍花寒夜露,少年心胸淩雲處。


    肝膽硬如鐵,黃金比糞土。


    除卻人間不平事,如疾風,吹迷霧。


    除卻人間不平事,如疾風,吹迷霧。


    天下萬裏路,庶民百姓苦,英雄豪情當空吐。


    大盜亦有道,風中撕詩書。


    何時乾坤皆清平,看明月,在天幕。


    何時乾坤皆清平,看明月,在天幕。”


    歌聲中,丁四不由沉沉睡去。待到丁四睜開眼時,窗外已是雨過天晴、朝霞滿天。丁四隻覺得眼前都是晃眼的陽光,肩膀卻有些發酸。他揉揉肩,輕輕喊道:“白衣……”卻隻聽到陣陣鳥鳴,並無白衣的迴應。他趕緊坐起來,樹屋內一切如舊,卻沒了白衣的身影。丁四在屋裏找了半天,也沒見白衣蹤跡,正在納悶時,隻見白衣坐的地方放著一封信,上麵寫著“丁四親啟”四個字,他慌忙打開看,隻見上麵娟秀的字跡寫道:


    “聖姑紅裳遇害,紅蓮教大難臨頭,白衣歸去,後會無期。諸事小心,願君平安,從此以後,相見陌路。”


    再往下麵看去,最後綴著兩個字:白衣。


    丁四有如五雷轟頂,一下子怔在那裏,呆若木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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