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的宮門,像森然張開的巨口,直通向幽暗深宮。

    其其格默默起身,孑然走出殿門,裙裾拖曳身後,輕羅綃紗濕了夜露,涼涼貼著肌膚,冷意直滲入骨子裏去。

    盡頭處鳳帷半掩,羅幕低垂,白絹繪墨的屏風後,一盞琉璃宮燈淡淡照著,燭火映照出一個高大的剪影。四下清寂,宮人一個不見。她在屏風前駐足,仿佛聞到隱約浮動的白芷香味。轉出屏風卻見明燭空照,內室寂靜無人,隻餘一隻玉壺,半杯殘酒閑擱在案幾上。

    她走近前去,端起那半杯殘酒,指尖拂過杯沿,仿佛觸到一種熟悉的氣息……腰間驀然一緊,已被那人穩穩圈入懷中,溫熱氣息迫近耳鬢。

    她閉了眼,軟軟倚上身後胸膛,任他啄吻在她耳垂。

    赫圖語聲低啞,似半醒半醉:“為何鬱鬱寡歡?”

    她閉目不語,隻覺他的溫暖氣息拂在頸間,撩動心頭酥軟:“我想今夜應該鬱鬱寡歡的,似乎另有其人才對。

    赫圖重重把她摔在春榻上,旋即迫了上去,修長手指摩挲在她冰涼的臉頰上:“牙尖嘴利的賤人!你要的,我都給了,還要怎樣?”

    她眸色清寒,默然抬起手來,纖白手指迎著月光,腕上赫然有一道鮮紅掐痕。

    怔忡地看著手上淤痕,她眼裏漸漸浮起厭憎。那血紅淤痕像是附在手上的怪物,令她越看越厭,竟不顧疼痛地抓上去,想將那一圈血痕從肌膚上抹掉。

    赫圖忙將她雙手攥住,她卻極力掙紮,發了狠地抽出手來。他緊緊將她手腕拽住,一低頭便吻了上去。那火辣作痛的傷處被他溫軟的嘴唇覆上。

    其其格初時驚怔,漸被他唇舌掠起的戰栗淹沒。從手腕至指尖,他吻過她寸寸肌膚,輕輕齧咬下去,咬住那蠢蠢欲動的心魔。她身子綿軟,再無力氣掙紮,隻任由他吮吻索求——

    痛在肌膚,癢在骨髓,恨在心頭,身體深處似有一道空洞寒冷的裂縫,恨不能以他全部的溫暖來填補。月華清寒,闈間香膩,紅唇嗬暖。她依依攀住他的脖頸,滿目迷亂,蒼白臉頰浮上一抹極致魅紅,蠱惑他狂熱難遏。

    赫圖狠狠將她抵上屏風,拂袖熄滅了案上燈燭……冥暗內室裏隻有低抑呻吟、沉重喘息起伏,糾纏難分的軀體隱現在畫屏之後。

    巫女國破,這個昔日金尊玉貴的小公主,不得不誠惶誠恐度日,小心地仰人鼻息,揣摩著旁人的喜怒行事。可偏偏在他跟前,她一反常態,跋扈任性。隻因他是這世間唯一肯寵溺她的人,教她即便不甘,即便掙紮,也一步步墜入其中,不得超脫。

    雨住雲收,熾烈地情欲氣息消散,靜謐的月光灑在床頭。她蜷伏在赫圖懷中,青絲鋪散玉枕,似一隻慵倦的貓,暫時隱藏起鋒利的爪,嬌笑道:“既然你視我如賤婢,當日為何不把我發落營中為妓?抽薪止沸,剪草除根,你留我在身邊,終究是禍患。”

    赫圖半撐起身子睨他:“這兩樁事全不相幹,我折磨得,旁人欺辱不得。”

    見她冷冷側首不語,赫圖一把攬過她身子,道:“木蘭帝姬生得國色天香,父皇有意收入宮中,暫且就安置在你這有狐宮吧。一對亡國的公主,正好作伴。”

    月光透簾而入,勻勻鋪灑在赫圖赤裸健壯的背上,鎢色肌膚上似有細微銀芒流動。倦意襲來,他安穩地睡著,長睫投下陰影,氣息間散發出白芷的清香。

    其其格悄無聲息地起身,信手將一件雪白絲袍裹在身上,輕輕牽過薄衾替他蓋好。

    有狐宮側殿之後有精巧的獺玉池,宮人早已備好了沐浴香湯,將一勺勺豆蔻、白檀、蘭草和藥末混雜的香片拋灑入水中,水汽熏蒸,異香浮動。她褪去外袍,步下淺階,將身子緩緩浸入池中,烏黑長發漂浮水麵,如荇流浮。

    仰靠池邊,泉水溫暖,舒解了周身酸軟……仿佛過了許久,似醒非醒之間聽得一聲歎息,她迴眸,朝池邊白衣散發、襟懷微敞的情人慵然一笑。

    赫圖朝她伸出手,俯身將她拽了起來,橫抱到外室軟榻,任她濕漉漉地投入懷中,將他剛換上的錦袍弄得濕透。低頭間嗅到她膚澤溫香,隱約透著一縷麝香的馥鬱。

    “又是麝香!”赫圖憤怒的雙眸中透出些許無奈,自己身邊的女人無一不是千方百計求嗣,唯有她每次事後沐浴,都在蘭湯裏加入麝香,此物曆來是宮闈禁物,女子久用將致不育。漢成帝皇後趙飛燕姐妹嗜用麝香,以致終生未能生育。有此例在前,宮妃無不避忌。

    赫圖掬起她濕發握在掌中,俯身低低說道:“今後不許你再用這東西,全給我扔了!”

    其其格巧笑倩兮:“千金求得,扔了倒也可惜,你剛送來的那位木蘭姑娘,說不定用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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