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個插話的說道:


    “上來了個叫餘艾的人,整的是烏煙瘴氣,你們說,會不會是焜昱國皇帝的意思啊,故意把蔣大人給擼下去,扶餘艾上台?”


    周圍的人有同意的,有反對的。


    泫趕緊給甯晟正名:


    “不會地不會地,我可聽說咧,這裏的皇帝是個好皇帝,勤政愛民,不管是哪裏來地,來了就是他地子民,要不我也不會從關中到這裏咧。”


    眾人又點點頭,泫默默的擦把汗:


    這樓歪的,歪忒遠了。


    狗剩又說:


    “那個餘艾上來後,就沒幹什麽好事,苛捐雜稅,恨不得把我們都放在石碾下碾一圈。”


    第二個插話的搓搓下巴,若有所思的說:


    “聽你這麽一說,我怎麽覺得餘艾是想掏空這裏,把能榨的油水全部榨幹。”


    泫和蔣霽對視了下,泫說道:


    “不會吧,頂多就是個貪官,多貪些銀兩。”


    旁邊湊熱鬧的人,有些人反對她的看法,給她列舉了很多事實。


    泫故作不解的問:


    “他把這裏掏空咧,帶著這麽多錢能去哪嘛?”


    第一個插話的看看周圍,揮揮手說道:


    “都散了吧,這話題已經不是我們能說的了,我跟這小兄弟喝兩盅。”


    有人抱怨:


    “你跟小兄弟喝兩盅,我們就不能喝啊。”


    這個人不耐煩的又揮揮手:


    “你有媳婦了,迴去還能抱媳婦,我們這種單身漢,得喝多點迴去倒頭就睡,不然長夜漫漫啊。”


    周圍的人嬉笑著說了些葷話,便散去了。


    隻剩狗剩、泫、蔣霽時,他往三人跟前湊了湊,很認真的看著泫,壓低聲音說:


    “我這啊,也是聽說,那個餘艾在京城好像有什麽人罩著,所以,餘艾在這裏行事很囂張,而且我還親眼看到趙國有人進他的宅子……”


    說到這裏,突然很戒備的看著泫。


    泫開始還沒反應過來,不明怎麽突然就這麽看著她,她和趙國可沒什麽關係,想到這,突然明白了,笑道:


    “我可不是趙國派來地,你看我地臉,你仔細我地臉,明明就是漢人地臉嘛,你放心,我和爺爺是過不下去咧,才跑來地。”


    這個人仔細打量了一番泫,別說身上了,臉上的土渣都清晰可見,想想見到的那個趙國人,可是光鮮的很,哪像麵前這兩位,都能趕上兵馬俑了,不,兵馬俑都比她光鮮。


    這才繼續說:


    “那個趙國人神神秘秘的進了餘艾的府邸,裏麵的人還鬼鬼祟祟的探出頭來四周看看,明顯是有問題!”


    狗剩插話道:


    “會不會是餘艾把趙國軍隊放過去的?”


    他點點頭:


    “這個還真不好說,沒準就是監守自盜。”


    接下來也沒什麽實質性的東西了,都是民眾們的推測,有些符合事實,有些則與事實差著十萬八千裏。


    泫與兩人喝酒聊天,到店家打烊才扶著蔣霽迴到客棧。


    兩人睡飽醒來,才開始討論昨晚聽到的事情,其實也沒什麽好討論的,大概情況他們都了解,就是想掏空這裏,確實是有些出乎意料。


    蔣霽有些著急的說:


    “我知道這裏的錢都放在哪裏,我們……要不要我們去偷出來?”


    這話差點把泫給嗆死,就算這裏不大,好歹以前也是個國,當年他們隻是將一部分財物運迴了京城,大部分都留下來作為發展經費,那可是相當大的一筆,加上這些年掙的,就靠他們兩個人,偷到猴年馬月去。


    忙安慰蔣霽:


    “蔣大人,我知道您對這裏的情感不同與我們,也明白那些錢是幾輩人辛苦攢下的,但咱們現在是要先除掉餘艾和他背後的人,不除去這兩隻大蛀蟲,就是偷出來再多也沒用。”


    蔣霽點點頭,搓搓額頭:


    “對對對,是我感情用事了,”呷了口茶水“那我們現在怎麽辦?”


    泫想了想說:


    “前天咱們聽到的,餘艾在招勞工去修什麽東西,我覺得吧,招的不是勞工而是苦力,勞工隻不過是個幌子而已。”


    蔣霽點點頭,突然想到了什麽,一把抓住泫的胳膊:


    “你你你不會是要去當勞力吧?!”


    泫理所當然的應道:


    “是啊,不去的話,怎麽能知道餘艾要幹什麽。”


    蔣霽不容置疑的說:


    “我和你一起去,你一個女孩子怎麽能受那份罪?我和你去!”


    泫又安慰道:


    “蔣大人可不能和我一起去,現在就我們兩個人,您得留在外麵與我接應啊。”


    “那我去,你接應我。”


    “呃……蔣大人覺得他們會要您去當勞力嗎?”


    蔣霽一噎,的確,他都是個半老老頭子,勞力怎麽會要他,無奈,隻得讓泫去。


    打聽好招勞工的地方,泫跑了過去。


    門口主動來的勞力還是不少,畢竟餘艾他們許的是有飯有錢,有不少人是願意來的。


    泫也站在隊伍裏,勾著背,雙手捅在袖子裏,時不時用袖子抹下鼻子,脖子上的折裏,都夾著黑黢黢的汙垢,露出的腳腕亦是肮髒不堪,破衣爛衫,再加上一副頹廢的神情,以及怕後麵的人把她擠掉的舉動,與旁邊同樣來應招的人居然無異,蔣霽在遠處看的連連稱奇。


    順利進入後,因為他們是自願來的,比被抓來的要自由很多,安頓好後,泫又捅著手,趿拉著露出大腳趾的鞋,在院子裏溜達,找個太陽窩窩圪蹴到那裏,看著來往的人。


    因為剛開始招工,人沒有湊夠,還沒開工,所以,泫有了幾天閑暇,這幾天她可是認真觀察著這些非勞力的人,除了看管他們的兵士外,還有兩個似頭領的人。


    一日,其中一個姓扈的頭領從泫圪蹴的地方走過,他在袖子裏不知掏什麽東西,帶出了手巾,泫一個猛虎撲食撲過去撿起手巾,規規矩矩的高舉過頭:


    “大人,您地手巾。”


    扈頭領看看泫,又看看她那雙髒手,再看看自己的手巾,淡淡的說:


    “賞你了。”


    泫急忙揣懷裏,然後叩首謝恩,一臉獻媚的抬頭說:


    “謝大人。”


    扈頭領看看她,雖然髒,但很機靈,與那些勞工不同,有些興趣的問道:


    “你叫什麽?”


    “迴大人,小地叫李四,大家都叫我小四。”


    扈頭領念叨:


    “小四?關中來的?關中那個地方不是挺好的嗎?”


    “大人,都說樹挪死人挪活,我也想出來轉轉,看給一哈。”


    “嗯——以前是做什麽的?”


    “我是行商,啥都賣,小到針頭線腦,大到被子褥子、爐子煤炭,一年四季賣地不定,啥好賣就賣啥。”


    扈頭領點點頭:


    “你以後就跟著我吧。”


    泫一愣,立刻匍匐叩首,感激的大聲高唿:


    “謝大人!謝大人!”


    扈頭領給身邊的一個人使了個眼色,那個人帶泫去洗漱。


    弄幹淨後,泫被領到扈頭領麵前,泫當然不可能露出真容,防著有意外,身上藏著化妝用的東西。


    扈頭領看了看:


    “挺清秀的,怎麽把自己弄那麽髒的?”


    泫咧嘴一笑:


    “大人,小地一路走過來,錢也花咧不少,走到隴西就差不多沒錢咧,算是乞討過來地。”


    扈頭領也沒再多問,一個小小行商他還沒放在眼裏,把名單和一些單單票票給了她:


    “這些是應招而來的人,你算一下,每人每天的花銷。”


    泫看了下那些單單票票,是每人每天的吃食,吃的都是什麽呀!稀粥、鹹菜、窩頭,還是定量的,想多吃?對不起,沒有!這些勞工來幹的是體力活,就吃些這,不幾天便沒勁了,但她也不好多說什麽,畢竟現在她的身份以及要做的事情,絕對不允許她多事。


    點頭哈腰的從扈頭領房間出來,把東西拿去給她準備的小屋子,其實就是間土房,裏麵隻有一張硬板床、一張方桌、一個條凳,窗戶隻有門邊有一扇,沒有油燈,也就是說入夜後便沒照亮的東西,把東西整理下,趁天亮趕緊的算。


    第二天扈頭領剛用過早餐,泫便把東西送了過來,扈頭領一看很滿意,發現她盡管會算,但認字不多,除了數字,基本不認識,徹底決定將她留在身邊。


    一連幾日,都沒什麽發現,一天到晚想著如何把扈頭領的馬屁拍好,讓他對自己放鬆警惕,可謂是使盡渾身解數。


    其實馬屁這事情誰都會做,隻有願意與不願意,現在泫就很願意去做,點頭哈腰,滿臉媚笑的,以前老媽總說泫是屬算盤珠子的,撥一下動一下,現在泫是屬地球的,不但公轉還自轉!茶涼了,搶在下人之前換茶;扈頭領要寫東西了,泫搶著去磨墨。


    扈頭領的房間,泫一天能打掃八百迴,一個多月下來,扈頭領屋子裏那張方桌都被泫擦的錚亮,很是漂亮,感覺上似乎很有檔次,不了解情況的人來,總是對這張桌子讚不絕口,讓扈頭領感覺很有麵兒,對泫和顏悅色了不少。


    察言觀色了一個多月,好歹也算有些收效,扈頭領對她的提防小了很多,有時候看信,也不會讓泫離開,這正合泫的意,不過她還得裝傻充愣,不懂裝懂的說字寫的好什麽什麽的,扈頭領也不多說,就當笑話聽了。


    這樣過了快兩個月,工程沒什麽起色,因為餘艾是要借此機會撈錢的,怎麽可能把好不容易撈來的錢真用在工程上,扈頭領和另一個尤頭領都是餘艾的心腹,工程上自然也是能拖就拖。


    泫現在似乎明白為什麽給勞力們吃那麽差了,一天幾乎不幹活,吃完飯,或是睡,或是吹牛,或是去外麵溜達,再無聊了便開個賭局;被抓來的苦力不多,盡管沒太多自由,但也同樣輕鬆,真是史上最輕鬆的活了。


    明明沒有那麽多勞力,自願來的和被抓的,加起來也就幾十個人,可餘艾卻給朝廷報了數十倍的人數,泫真的弄不明白他背後的人到底有多牛的,這麽明目張膽的吃空餉,雖然有告訴甯晟,可甯晟他們那麵根本查不出蛛絲馬跡,這個超級大蛀蟲藏的可夠深的。


    這個工程是什麽呢?餘艾說是要修繕昊國舊皇宮,當年甯昤攻打昊國時,一路走來都沒怎麽動刀動槍,皇宮除了找後主點了幾個地方,基本可算是完好無損,而且甯焽為了記住一個好皇帝的重要,被燒的地方並沒有修繕,現在餘艾修的就是這些地方。


    甯焽本不同意,那個地方給了他太多的啟示和震撼,但甯晟現在就是放手給他們施展的空間,不讓他們跳騰,他們就露不了頭,露不了頭,就抓不住他們的尾巴,所以,甯焽忍痛割愛的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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